19 付出是收获的祖先（1 / 1）
王娜是个乐天派，最多的烦恼过个一天就能消化完，随后又过回了以前的日子。
星期天晚上是不用加班的。她今天心情好特意多干一些。晚上八点，她独自关灯下班。厂里对加班的员工很宽厚，一个人加班允许开一个车间的灯，当40支日光灯关闭时，她吓得把住楼梯栏杆滑下来。说来奇怪，刚才单独在车间里戴着耳机干活时轻松得很，现在单独下楼梯各种恐惧的场景就轮番登场。她在心里默默告诫自己：下次不能再逞能了，心里素质没那些妇人强！
她打好下班卡仔细查看，皱了皱眉，拿卡站到路灯下，肯定的摇了摇头。瞥了一眼门卫室，今天值班的门卫不是上次跟她讲朴真馨丑事的那老头。如果是那老头值班的话，她可能插卡就走，不敢进去询问。现在她大方的跨进去就喊：“师傅，考勤机打不出时间？”
门卫弯下头在纸卡上来回细瞄，“嗯”了一声，拿钥匙打开上盖，换好色带锁好。王娜紧跟在后面打好卡，时间还是没显示出来，不满的叫着：“这台破机子还是打不出！加班加得累死了，它还跟我过不去，烦人！”
“可能是刚开始，你在打一下数字就会出现了。小姑娘随口就破啊烦啊，难不难听？”
“管他好听难听。老板对我们这么苛刻，连台打卡机也不好使，骂他几句没什么大不了。”王娜见纸卡上的时间清晰了，烦躁去了一大截，饶有兴趣地酸门卫老头：“如果我能像你这样清闲，上班想干啥就干啥，弥勒佛似的笑脸我也能做到。哪天如果来个互换岗位，我看你们这些养尊处优惯了的本地人，天天都会骂爹骂娘的,是不是？”
“我们的工作是看着舒服，累不累只有我们自己清楚。跟你们白天黑夜都干，那是有差距。多劳多得，你挣得钱也不会跑进我的口袋里，说到底还是给自己干啦？”少有小姑娘会搭讪门卫，老头受宠若惊！
“你在老人堆里还算是个开窍的！说的话蛮有水准的！最后一句话我爱听！哈哈哈！”王娜转身盯着电视机里中国女排的比赛，看到中国队得分就大声喊叫，仿佛她也能分得比赛奖金似的。
“坐下来看。”门卫被王娜夸得飘然欲仙，拿了一张餐巾纸在玻璃桌面上擦来擦去，直至手指捏不住纸为止。拿出散称的瓜子，抓了一大把递到王娜面前，王娜正专注电视里第五局的赛点，突然被门卫的手碰到，吓得一惊，连忙将门卫要放在桌上的瓜子双手捧住，捡起掉在桌上的几粒。捡瓜子时她发现了玻璃框下一份厂里领导及办公室的电话号码。排在第一的联系号码居然是老板的。这让好奇心狂野的王娜惊呆了，她脱口而问：“居然是从不露面的老板的电话号码排第一位！嘻嘻！说真的，在这里干了两年了，老板就像个虚无飘渺的东西，只闻其名不曾谋面，一直以为他很高傲，但能把个人手机号码放在这个地方，我又觉得他挺平易近人的。他难道就不怕人故意骚扰吗？我现在就把他的号码存进通讯录里，哪天打打看！哈哈……”王娜自以为是的畅想着，早就有一肚子的苦水要对老板吐。她同时也把门卫逗得露出稀疏的牙齿！
“厂里的三千多人看到这个号码，估计想法跟你差不多。这个号码其实是老板秘书的，是办公室内部电话，设了限制的。你要见老板的话也不难，只要每天早上七点站在这里，都能看到。”
“这么早？免了！他是什么学历？”王娜对做老板的人特感兴趣。
“他没什么学历。刚开始在别的服装厂里做烫工。他的一个舅舅在上海开了一家外贸公司，他所在的厂里的订单都是他舅舅公司给的。年底，他舅舅要求厂里给外甥多一些奖金。厂里领导不肯，我们的老板一怒之下就自己办厂。他从村委会要来三间空房子，买来五台平车，招来十几位村民开始干。
懂技术的老板娘管生产，他舅舅给订单。这样没过几年，小厂变大厂。他就买地建厂房，工厂规模扩大，生产总量跟着提高。小厂接不了的大订单，统统归他！”
一心攒钱想做生意的王娜，听得直流口水。
门卫也越说越来劲，不加思索地接着聊：“建厂十五年，已经发展成称霸一方的服装厂，厂里有四千名员工……”
“三千多一点点，是会计说的！”王娜发现老头讲话夸张，拍老板马屁，听着很不爽。
“我说的是大概！”门卫也理直气壮的，“车工有三千多人，加上流动的员工，‘人和’服装厂在你们打工人群里的声誉算高的。很多人都是慕名而来，你是怎么进厂的？”
“这个也问？”王娜喉咙一咳，舒了一口气，轻轻地说：“老乡带的。”
“这里七成是老乡带老乡进来的。有人私下里说，厂里自动形成了湖南帮、四川帮、江苏帮，不好随便欺负人。”
“你是哪条小道上听来的？我身在其中没什么感觉。有一句话是：你对别人的态度决定了别人对你的态度。大家都是为了挣钱而来的。你们太无聊，还搞得挺恐怖的。怎么不搞一个本地帮？说实在的，在这里上班，只要本地人眉眼间不作怪、欺负外地的，其他地方的人都能谈得来。”王娜冲老头耸耸鼻子。
门卫突然神气地说：“现在本地人除了几个的当组长的，车工已经没有了，都是你们外来妹。”
王娜对本地人向来没好感，一说到这个话题，天生会来气，鼓起腮帮子，轻蔑地说：“我们组的组长是本地人，动不动就拿本地话凶人，有几个嫁给本地男人的妖女，学本地人用鼻子看人，滑稽的不得了！”王娜想起那几个女人就忍不住耻笑。
门卫不以为然地说：“其实大家都是工人，只是你们的内心在作祟。你把人家的心理揣测得这么清楚不是自找烦恼？你过好自己的不就行拉？”
王娜属不吐不快型，她对这里的饮食一直不习惯，食堂里的事也要拿出来吐吐槽：“最可气的就是食堂里的那帮人，她们自己想吃什么就烧什么。菜烧得淡的淡、甜得甜，晚上全是剩菜，还说外地人喜欢吃。一年四季就那几样菜，她们自己也应该会吃腻掉？真她奶奶的！”
“你可以去提意见呀？吃不惯的话自己动动脑筋，加盐加辣椒都行。”
“这些土办法我当然知道，一两个月还行，长年如此谁干！有时不想吃也只能咽几口充饥，我进到厂里两个月就瘦10斤，真是止不住的瘦下去！”王娜提了提裤子，“我的裤腰一直在长大。”
“我就喜欢吃食堂里的菜。老板不是每天也去食堂里吃”门卫吃饭时，大家正好经过，吃的确实香。
“你不说老板吃食堂还好！老板是坐在单间房吃，饭是电饭煲煮的，菜也是另炒的，他吃的脸上油光锃亮！上次接受电视台采访时说我们的平均工资有5000块，我们拿到手的只有2000块。每年还要开展慈善一日捐，辛苦钱给他剥削去不说，这捐出去的钱纯粹是给老板挣面子，他还撒慌不打草稿呢？哼！”
“这都是自愿捐，没人强迫的，我一次也没捐过。”
“你隐居山林怎知诸侯如何争斗！那些组长先攀比，你20我50，然后将钱叠在手上挨个要，给多少都是明细账记着的，想一毛不拔，难！除非你资格够老，组长扳不动你！否则组长会施吹风术：钱不嫌多少，关键是献爱心。最后每组的总数贴在报栏上。又是一场头领与头领之间的比拼，看谁对厂里最尽忠尽责！”王娜苦涩的摇摇头，“服装厂都是卖力气的地方，斗得这么凶真不知为啥？捐了的人说心血流得没价值，私下里都反悔。我们每个月都要将自己算出的月产量与会计计算的产量对比，会计算产量时常要漏掉一些。老板太抠门，给的单价偏低！在什么出勤奖，产量奖方面动足各种脑筋，五花八门的奖励估计只有会计理得清。挣钱真的很难!迫不得以谁愿意拿出！”
“老板每年都捐20000元给福利院的老人加暖气，他不愿将这事张贴出来。老板其实挺忠厚的，每天最早进厂，晚上还要接待客户，只是你们不了解他，‘仇富’思想严重！”
门卫依然笑呵呵的，难得有小姑娘这么喜欢跟他聊。
“你这属于典型的拍马屁行为，马屁拍的这么响，这么多年也没见给你当个官升个职啥的，只能证明你马屁没拍对！”王娜讨厌一个人也会厌屋及乌。
“我和他就像兄弟一样一起玩大的，有什么马屁好拍我以前和他是隔壁邻居，他家里兄妹多穷得很，全村的孩子中他不算聪明，但是最勤劳的一个。早上起来先到地上干活，放学还要下地干活，村里的大人都喜欢这小孩。办这个厂除了运气，更多的是他爱打拼，上进心特强！年年都能当选区里的劳模。你有没有注意到，他开的是五万元的车子，一个季节就两套衣服对换，不抽烟不喝酒，也不懂粘花惹草。在这里上班不用担心工资拿不到，多好呀！”。
王娜听完很震撼，原来这么大的厂是一个同她一样的打工仔创建的。以前总认为办厂都是靠关系靠不正当手段办的，现在体会到勤奋后面跟着成功，对老板冲满敬仰。
他们正聊着，走进来一个挎着包的人。门卫马上笑盈盈的迎上去。王娜看出正是老板，他满脸疲惫的跟门卫交待着什么，躬背所传达出来的劳累不比车间里的人轻。
门卫走进来，心疼的咬咬牙，说：“他晚上在办公室同三家外贸公司代表谈合作，到现在还饿着肚子。叫我扫一下地上的塑料袋，他先去外面吃碗面。罪过！罪过！”
付出是收获的祖宗！王娜一直都有一个盘算，等自己积攒到一定数额的资金时，打算开家服装店，做个有出息的人。今天取了不少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