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六-七章(1 / 1)
第六章
飘香院红楼
章素屹眼波含媚,嘴角噙着轻浮的笑,躺在一名中年男子怀中。中年男子面白无须,长眉细目,阴沉异常。他的眼睛是微带绿色的,使人一望便知他是个异族人。
男人俯下头,吻住她的唇,双手不规矩地探入她原已半敞的衣内。章素屹双手如蛇般缠上他的脖子,脸上及裸露在外的肌肤都染上一层激情的潮红,薄如蝉翼的沙裙下雪白的腿不住地在男人腿上磨蹭,口中逸出几声娇淫的呻吟……
正是这满室旖旎之时,一名黑衣人自窗口轻巧地翻入,床上两人俱是一惊,待看清来人后,男人不高兴地轻哼一声,起身在榻边一张雕花木椅上坐下。
看见这中年男人,黑衣人明显一愣,随即立即单膝跪地,恭谨地行礼:“属下瑶光参见教主,玉姬。”瑶光的脸,竟骇然是萍儿的脸。
这名男子正是西域白骨教教主呼延竞雄。白骨教乃西域第一大教,教主呼延竞雄自出道以来未尝一败,其人对中原武林早有觊觎之心。章素屹是他的妾室,因其媚态横生,妖艳淫荡,是以人称“白骨妖姬”,这次呼延竞雄遣她先入中原,便是为过些时日逐鹿中原铺路。这次他从西域赶来,也是为了亲自部署入主中原的计划。他一挥手,向瑶光道:“你先起来吧。”
闻言,瑶光起身,垂手肃立一旁。
章素屹娇笑一声,微微理理散乱的长发,举手投足间又是万种风情。她眼波流转,向瑶光道:“你今夜赶来我这儿,有什么事儿啊?”
躬身一礼,瑶光恭谨地回话:“禀玉姬,今日残月楼内乱,南宫影离残月楼而去,并承认自己毁去九转千回阵,甚至连纵火与劫掠钱庄之事也揽在自己身上,同时楚落尘病倒,冷清寒心焦如焚,残月楼内一片混乱。”
“是吗?”呼延竞雄大笑,“那太好了,少了南宫影,冷清寒就如断了右臂。如今那妮子又陷入情网,残月楼破败就在此时了。真是老天助我成就大事,哈哈哈。”
“恭喜教主,教主当世奇才,神勇盖世,中原武林早在教主掌握之中。”张素屹适时起身,盈盈一礼,直听得呼延竞雄心花怒放,开怀畅笑。
张素屹顺势偎入他怀中,轻笑问道:“那教主准备何时向中原武林宣战?”
“嗯,”搂住张素屹,嗅着她身上浓烈的体香,呼延竞雄想了一下,道:“下月十五吧,那时我会调遣好人马,就在飘香院汇合。”
他又想了下,向瑶光道:“南宫影叛离残月楼,你在残月楼必然地位大不如前。你回去后,先别轻举妄动,但若逮到机会,不妨向那楚落尘动手,或杀或掳,你可随机应变。想来若是姓楚的有了什么闪失,冷清寒必定心丧若死,再无动手之力。必要之时,玉姬会倾全力帮你。”
瑶光怔了一下,随即恭应道:“遵教主令。”
呼延竞雄挥挥手,道:“你先退下吧,小心点。”
瑶光又是躬身一礼,趋步而出。
* * * * * *
痴园
冷清寒神色怪异地自楚落尘的寝居出来,出了痴园,叫住一个婢女,问道:“楚公子呢?”
可怜那婢女见是楼主,一阵敬畏惶恐,结结巴巴道:“奴婢……奴婢不晓得。”她前前后后才见了那位公子一次,楼主竟然问她。
烦乱地挥挥手,示意她退下。她才去引剑楼几个时辰,他竟然就这么不见了。来回踱着,她想不出他会去哪儿,昨儿个他才刚清醒过来而已啊。
冷清寒听见急促的脚步声,抬头却见方才那婢女又匆匆赶了回来,只见她怯怯地向冷清寒行了大礼,“禀楼主,奴婢方才听见几个姐姐说楚公子似乎去了后园。”
冷清寒一怔,后园?那里是书斋啊,他去那里干什么?她向婢女道:“你先下去吧,没事了。”
“是。”婢女福了福,小心翼翼地退下。
冷清寒穿过回廊,走过梦桥,来到了后园书斋。她没有敲门,径自推开,果然见到了那令她悬心的身影。楚落尘轻敛着眉,桌上是一张极大的宣纸,上面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奇异的图示,手中一支羊毫不停地在纸上留下他秀逸的字迹。他没有意识到她的到来,手下依旧不停。
冷清寒没有打扰他,在他对面拉了张椅子坐下。她清楚的看到他苍白的脸色及额上细密的汗珠。她很想将他手中的笔抽去,扔得远远的,但她没有。他要做的事,向来没有谁能真正阻止,现在打扰他,只会令他功亏一篑,然后再从头做起。
时间一点点过去,日已西沉,楚落尘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越来越憔悴,但敛起的眉却舒展开来,终于,他放下笔,长长地舒了口气,轻揉眉心。
“结束了吗?”冷冷地,冷清寒开口。
骤然发现她竟在他对面坐着,楚落尘一惊,随即笑道:“嗯,结束了。”
“那就好。”冷清寒轻淡地道了一句,在他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伸手拂向他黑甜睡穴,满意地看他伏于桌案,沉沉睡去。
冷清寒起身,行至书架,手指轻点其中一本《晏子春秋》,书斋内一道暗门徐徐开启,她横抱起他,进入暗门,片刻之后,暗门自动闭合。
暗门之内是一间秘室,布置得却像一间卧室。檀香木制成的床,床上有锦被。锦被看来还是新的,叠得方方正正,似是不曾有人睡过。冷清寒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在床上,摊开锦被,轻覆在他身上。他的睡颜很平和很平和,自昨天醒来,他就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回到以前那个他,安安静静,温柔恬淡,就好象那天湖边的一切只是一场梦,他早已忘却。但她知道,他并不是忘却,只是又一次将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藏起来,一如十几年前那样。但无论如何,若他不希望提起,她决不会提。她,只愿他不再受伤。
冷清寒和衣在他身边躺下,望着那张她眷恋一生的容颜,心境不由自主地平静下来,也渐渐沉入梦乡。
* * * * * * *
楚落尘醒过来,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冷清寒的脸,熟睡中的她带着平日所没有的稚气,微翘的睫毛,菱形的红唇,小巧的挺鼻,不见了惯常的冰冷,她只是个二十一岁的平凡的女孩。
轻轻拂开覆在她眼帘上的一丝散发,他静静地望着她,有种温馨的幸福感。六年了,她也长大了,纵使平日总是冷冰冰的不搭理人,却仍难掩她的美,不知这江湖之上有多少为她倾倒的青年才俊?
似是感受到他打量的目光,冷清寒睁开眼睛,正对上他温柔含笑的眸。轻轻地,她眨了眨眼睛,微翘的睫毛扇啊扇啊,看得他忍不住笑了起来,嘴角勾起优美的弧度。她怔怔地望着他,半晌,才回过神来,问道:“你什么时候醒的?”
“刚一会儿,”楚落尘笑笑,不甚在意地提及,“你躺我身边,闺誉不要了吗?”
双眉微微一挑,冷清寒翻身而起,怪异地问:“什么闺誉,你在意吗?还是,你比较欣赏名门闺秀?”
“胡说什么?”楚落尘掀被起身,精神明显好上许多,不若先前骇人的苍白憔悴。似是想起什么,他语带无奈,“寒儿,你点我睡穴做什么?我正有正事与你说。”
“是吗?”不提还好,提起这件事,冷清寒又气怒起来,冷冷地道:“什么事那么重要,非要你楚大公子拖着病体亲自处理,你当真当你是铁打的吗?”
被她冲得有些招架不住,楚落尘无奈道:“寒儿,我知你不愿我劳心,但相同的,难道我能眼见你被困扰而袖手吗?”
“你又知道什么?我何时有过什么困扰?”冷清寒明显地怔了下。
微微一笑,楚落尘没说什么,拉她出了秘室,书斋之内阳光遍洒,暖洋洋的,他们这一睡竟已是日上三竿。
与冷清寒一起在书桌边坐下,楚落尘摊开桌上的图纸,道:“这是秋水无伤的阵图,你可以让人按图所示斩去标有红点之处的松树,留下的树桩长短亦得按图上所写,不可误差分毫。”这几日,日日见她为楼中防御烦心,他看在眼里,又如何能不帮她?
“秋水无伤?”冷清寒惊异道:“这上古奇阵你如何知晓的?据我所知,它已失传近千年了。”
笑笑,楚落尘道:“师尊留下的古书本就博杂,何况有了九转千回阵作根基,秋水无伤就更易布施了。”
“听说秋水无伤是只能入而不能出的,入者必迷失其中,可是真的?”冷清寒难掩好奇地问。
点点头,楚落尘道:“不错,但也不尽然。秋水无伤分三个阶层,第一阶层只要知道出阵方法即可出阵,我画给你的就是第一阶层。第二阶层是只有每日破晓之后才能出阵,别的时候是决计无法出去的,当然,除非来人熟知破阵之法,但这就是破阵了,而非出阵,也就是说,一旦有人破阵,残月楼中必同时闻警。第三阶层,才是你所说的,只能进而不能出,即便是破阵,也趋近于不可能了。由第一阶层向第二阶层,第三阶层转化极是容易的,我明日即可将图画好,那时就可立即转化。”
想了想,冷清寒道:“既然第三阶层无法破去,那此阵一旦转入第三阶层,残月楼众人岂非也一样出不去了?”
微微一笑,楚落尘道:“怎会?我自是另行设置了出阵的捷径,只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为什么,你在暗示什么?”冷清寒抬头,望着他的眸。
回视她,楚落尘淡淡地道:“你自己心里有底,又何必问我。”
冷清寒一语不发,只是看着他,等他说下去。
“为什么不说话?”楚落尘许久得不到回应,问她。
冷清寒扬眉,“我想听你说,听你把你知道的告诉我。”
楚落尘轻叹一声,道:“当真要我明说吗?我不相信你会认为纵火与打劫钱庄一事真是南宫影所为。一来,他没有那个心。二来,时间上他来不及部署准备。三来,若真是他做的,我想你也不会轻易让他离去了。这就是说,真正的内奸尚潜伏在楼中。”
“纵使不是南宫影做的,那内奸也不见得还在楼中,不定早就离开了。”
“是吗?寒儿,告诉我,若你是那内奸,有人为你一肩担下所有罪行,使你看来毫无一丝嫌疑,你会走吗?”楚落尘淡淡地反问。
怔了怔,冷清寒摇头,“我的确不会。”
“寒儿,我知道你想息事宁人,任这件事过去,也相信你必定知道是谁让南宫影甘心用自己为他脱罪,但你不可忘了,你是残月楼的的楼主,担的是楼中上下千余人的生计,该防的还是要防,切不可让私情蒙了双眼。”楚落尘的语气很平和,听在冷清寒耳中,却不啻当头棒喝,心下一片沉重,她道:
“你说的不错,我心中是已猜到是谁,但南宫影的离去,一半是因为我,另一半何尝不是因为她?他为残月楼尽心竭力了三年,如今的这点心愿,我……我如何能不成全?”
楚落尘笑了,笑得很温柔,“我很高兴,寒儿,你越来越有人的情感,这很好,真的很好。我并没有要你将那人如何,只是,防范于未然而已。”
心情稍稍好些,冷清寒道:“我明白,暂时也只能这样了。我这就让他们将秋水无伤布好,你也该回去歇息了。”
笑笑,楚落尘道:“我还不累,你自去吧,不必理会我,累了我自会回去歇息。”
“你真不回痴园?” 冷清寒皱眉,终究,她还是放不下他的身子。
没说什么,楚落尘径自起身,为她打开房门,清浅地淡笑。
冷清寒望了他一眼,转身离去,看来她只有尽快处理好一切,尽快地回到他身边。
* * * * * * *
残月楼,练武场。
漫天银舞灿流,若群星并崩,天瀑倒悬,万点寒芒纵横,无数光带交织,残月剑带起千百光影,冷清寒的身行完全与剑融成一体,她演练的正是楚落尘新创的残月七式。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霍然收式,手腕一翻之下,残月剑带起一道光弧,归鞘。冷清寒行至楚落尘面前,问他:“如何?”
坐在一张大圈椅上,楚落尘神色凝重,敛去了平日的温暖笑意,眉头轻锁,他缓缓开口:“你的气太浮躁,残月七式之精髓在于天人合一,讲求绝对平和的心境,列星随旋,日月递照,四时代御,阴阳大化,万物各得其和而生,各得其养而成,残月七式讲究的正是与自然的和谐,所以要求心静,然后才能形具而神生,你而今得了它的行,却没有抓住他的神,所以到了第三式时,你的腾转挪移及所布剑网就有了破绽,纵使你适时弥补,但高手相争之时,没有人会给你补救的机会,差一分,便分生死,你可明白?”
额上冷汗涔涔,冷清寒闻言之下一阵惊骇,他说得不错,就是第三式,那时她气息紊乱,第四式无法自然顺接,只有使出残月剑法弥补,是以看似声势浩大,其间凶险跌宕也只有她自己晓得,却不料还是给他看出来了。
她双眸半合,暗自运气调息,平和心境。再次出招演练,这次看去与前次的声势大不相同,虽同样灵动而豪放,却无第一次那种乱石穿空,惊涛裂岸之势。意随念生,剑随意动,连续七式递出,一气呵成,第七式“平林秋月”堪堪收式,冷清寒空中一个翻跃,落于楚落尘身前。
楚落尘微微点头道:“不错,你自己呢?感觉如何?”
将残月剑归鞘,冷清寒道:“还好,除去招式有些生涩外基本都能掌控。”
“这样很好,这几天你将残月七式多多演练,其间可穿插残月剑法以增其威力,但记住,运用这套剑法时心境要绝对的平和,切不可意念浮躁。”楚落尘轻柔眉心,再次提醒她。
冷清寒点头:“我明白,要不要回去歇息?”她看得出他已有倦意,今日他心神耗费太巨,精力已是不济。
楚落尘将身子靠在椅中,浅笑一下,摇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温柔而宠溺。
“为什么这样看我,不回去吗?你累了。”冷清寒将手轻置在他肩上,轻声道。
摇摇头,楚落尘伸手覆住她的手掌,“再五天就启程去华山了,你抓了白骨教的玉姬,又不肯放人,呼延竞雄对你心怀怨恨,再加上残月楼在中原武林的势力,华山之上必是将矛头对上你,别的我帮不了你什么,只希望在武学上对你有所帮助,将危险减到最小。”
前几日白虎堡主带来消息,西域白骨教教主呼延竞雄投帖少林,约战中原武林于本月二十,华山千仞崖。残月楼做为武林一脉,自然无法袖手,再加上之后白骨教竟大胆到派人对楚落尘不利,白骨妖姬与瑶光两人双双陷于秋水无伤之中,萍儿身份终遭暴露。冷清寒大怒之下将两人压入死牢,誓言必将呼延竞雄碎尸万段。
楚落尘担忧之下,只有尽力使冷清寒的武功更上一层楼,是以再创残月七式。
这几日呼延竞雄虽未明着向残月楼要人,暗中却派人意图潜入救回白骨妖姬及瑶光二人,虽都为秋水无伤所阻,却也足见呼延竞雄对这两人极为重视。
“你放心,我不会有事,不会。呼延竞雄再负盛名也只是个人罢了,况且冰魄寒心之名恐怕亦不在他之下。”冷清寒现出一抹淡笑,希望他释怀。
“他既敢向真个中原武林挑衅,想必定是有所仗势,你切不可大意,要知道,那一去,意味着的不仅仅是成败,还有……生与死。”望着她那抹淡笑,楚落尘却无法心安,似乎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总像会有什么不祥发生,但他却无法阻止她,这是她的责任,他能做的,只有……守着她,陪伴她走下去。
环住他的肩,冷清寒道:“我明白,但你该相信我,也该相信你所传授的武功。冰魄寒心不会败,永远不会。”
抚着她的发,楚落尘轻叹:“我不是不相信你,而是,事不关己,关己则乱,你可知道啊,寒儿。”
眼眶微微有些湿润,冷清寒反手环抱住他,低低地道:“尘,我向你保证,不会有事,而且,一旦此间事了,我就退出江湖,我们一同回去。聆雨轩,嗯,我想也该修复得差不多了,然后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永远。”
楚落尘温柔地笑笑,自怀中取出一方两指宽的菱形雪玉,双手微一用力,雪玉化为两块,仅是厚度变为原来的一半,其余一般无二,两块雪玉之上一块用阴文篆写,一块用阳文篆写,刻有“如意”,二字。
“这方雪玉我自小戴着,其中半方我希望赠与我妻,你……,可愿将它收下!”
伸手接过那方阴文“如意”,将它置于掌中,,通体雪白的宝玉置于掌中,泛着凉意,隐约有光芒流传,细细看去,竟是一条天生就的飞凤生于雪玉之中,随日光映射,隐然有腾空之势。冷清寒轻道:“它很贵重。”
“不,它并不贵重,它只是一方普普通通的玉石,纵使在世人眼中,它是稀世之宝,但若你拒绝了它,那它将只是我身边一方度石罢了。”一瞬不瞬地凝望他,他轻轻淡淡地笑,很柔和,很恬静。
极小心地将它收好,冷清寒把玩他垂落的发,也轻轻淡淡地笑。
“我怎么会拒绝?你明知道的,不是吗?”
轻笑一下,他道:“不错,我是知道的,对了,这方雪玉名唤日月盟,半方阳文是日盟潜龙,半方阴文是月盟飞凤。日月盟有避毒之效,且冬暖夏凉,我不曾送你什么,只望你会喜欢。”
“你给我的已太多,却说不曾送我什么。”他给了她一切,却从不觉得,总认为自己付出的太少,委屈了她。
“不谈这些了,好吗?你莫忘了,还有五日就要启程去华山,还不加紧练武,是要我担心吗?”眼前当务之急是使她的武功百天竿头,更进一步,这样,他才能稍稍安心。
“嗯。”冷清寒点头,她一定会打败呼延竟雄,然后,她就退隐,永远陪伴着他,永远。
第七章
华山、千仞崖
千仞崖是华山的一个绝崖,呈“井”字型,占地是极广的,足以容纳数百人,它并不凶险,地势很平,没有一般绝崖的陡峭,但它的尽头却连着两根巨大的石笋,危危颤颤地连着,伸出绝壁很远,看去像两座小小的山峰,小的连站一个人都困难的山峰。
而今,千仞崖上有人,很多人,和尚,道士,尼姑就占了一半,他们式静坐调息或低低交谈,似在等待什么,场面很是沉寂。
忽然,一阵银铃似地笑声传来,打破了这分沉寂,那是个女孩子,年轻的女孩子,她正从山道上走来,甩着长长的发辫,她环顾四周,灵动的眸子一转,向四周微一拱手,朗声道:“残月楼右护法颜含情见过绝远大师,无尘道长,慧明师太,云掌门,陈宫主,长孙帮主……。”她一连串报了许多人的名,一并问好,同时亦是点出了他们的身份。
众人并没有见过她,自不知颜含情何许人也,再加上她出现的突兀,更是已心存戒备,而今听她自报家门,竟是残月楼两大护法之一,她既已出现,冷清寒也必定就在附近,是以一怔之下,纷纷不敢托大,起身回礼。一阵寒暄过后,少林方丈绝远大师问:
“敢问右护法,冷楼主而今何在?”
咯咯一笑,颜含情道:“大师不必心急,楼主随后就会到了,她只是有事耽搁了一下,一会儿自会赶到。”
“哦?不知何事竟能耽搁冷楼主?”长湖帮帮主长孙泽感兴趣地笑问。
“没什么啦,只是楚公子不会武功,楼主却执意与他一同上山,才速度慢了而已。”颜含情不在意地道。
“楚公子?不知这位公子是何人?”众人面面相觑,从不听冷清寒与任何男子在一起,这次竟然会陪一个不会武功之人一同上山?她的右护法更是似已见怪不怪,视为当然,终于,长孙泽忍不住问。
颜含情边向山道张望,边无意识地道:“柳飘絮柳前辈的传人啦。”话一出口,她忽然惊觉不对,以手掩口,却已是不及,糟了,楼主并不喜欢楚公子身份外露,他本人更是恬淡超然,不愿为名所缚,现下,她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将他的身份说出来了,这下完了。
崖上众人更是被她这话所震,可谓语惊四座,柳飘絮乃当世第一奇人,行踪飘忽,才学盖世,早年确实听说收了一个徒弟,却不知竟能在今日得见,不禁更是跷首以盼,迫切地等待冷清寒的到来,丝毫不曾注意颜含情那张“我完了”的苦瓜脑。
不多久,崖上几位高手听到一阵很微弱很微弱的铃声,逐渐地,铃声逐渐清晰,虽仍是很轻,却足以让崖上众多习武之人听见,然后,他们就看见了冷清寒,冷清寒他们是认得的,四年前,也是在华山,她打败数派掌门,为人留下情寒孤傲的印象以及武功绝世的震慑。
他们确实看见了冷清寒,却都怔住,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她扶着一个白衣人,白衣人拥有震慑天下的绝世容貌,却隐隐有三分病态的苍白,冷清寒看他的眼神,扶他的动作,尽是温柔。
“阿弥陀佛”觉远大师最先回神,宣了声佛号,迎上两步,道:“四载不见,冷施主风采依旧,今日冷施主能拔冗来此,是中原武林之幸。”
冷清寒淡淡地道:“前辈过奖了,这本是晚辈分内之事。”
这时,楚落尘则微微一笑,眼神带着询问望向颜含情,他总觉得他有些事诡异,举手投足间就如同做错事的孩子在竭力掩示。
对上他的目光,颜含情装傻一笑,行至冷清寒身后。
武当掌教无尘道长拱手,向楚落尘道:“这位公子想必就是右护法口中的楚公子,贫道见过。”
“不敢当,在下楚落尘。”微微一怔,楚落尘还礼,他从未现身江湖,却不知这位道长为何突然转向他。
“柳施主传人果然风神如玉,气宇不凡。”无尘道长又问:“不知令师近来可好?”
楚落尘暗叹一声,终于明白为何上山之时颜含情的神态为何如此心虚了,原来是她早泄了他的底。“敢劳道长动问,家师已云游多年。”
冷清寒森冷地回头望颜含情一眼,这妮子实是越来越大胆了,颜含情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吭声。
“累吗?我们去休息一下。”望向楚落尘,她轻问。
轻柔地一笑,于是在崖上寻了两张椅子坐下。
自始至终,冷清寒不曾主动与任何一派掌门打过招呼,武林中人大多知她的性子,不以为忤,却也有少年得志,心高气傲的年轻俊彦心存不满,两人方一入座,天龙堡堡主慕容云飞便首先发难:“崖上三排座位均只有一派之主才有资格入座,这位公子贸贸然占据一席,不觉太狂傲无礼了吗?”
“慕容堡主说得有理。”无双会会主叶观舟傲然一笑,“华山千仞崖是什么地方,岂是文人学子游历之所?
“咯咯咯”千琼谷谷主宫千雪笑声乍起,附掌道:“说得好,说得好。柳飘絮的弟子不过尔尔,何曾识得大体。”
这散人无一不是年轻一辈顶尖高手,更是在江湖中早早创下一分基业,少年得志,终不免心高气傲,均不满冷清寒若冰霜的态度,对冷清寒,他们发作不得。遂将一腔心火尽数向楚落尘身上发泄。
冷清寒目光冷冷地一扫,语生冷得接着冰碴子:“便是坐下来又如何?”
叶观舟被她看得一愣,泛起一身寒意,随即一挺脊背,道:“冷楼主要坐,在下等自没有意见,但这位公子嘛……。”他故意顿住,不再说下去。
冷清寒经他们三番两次挑衅,早已怒火上升,手腕一翻,就待给他们一顿教训,却不想被楚落尘按住,他轻轻淡淡一笑,如一阵和风拂过,化开了场面的冰寒,“这位少侠,在下又如何?”
怔怔地望着他那抹轻淡而温柔的笑,叶观舟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他给人的感觉是如此温柔善良,让人不忍吐出一句伤害他的话。
又是极温和的一笑,楚落尘接道:“大凡世间万物,本无贵贱之分,各位又何必以身外虚名将人分为三六九等?何况江湖中人,不问贵贱,只求节义,自当更是如此,且天下之大,莫非王土,今日在下登上这华这千仞崖,想来亦无不是之处。”他这样侃侃谈来,自有一种从容高华之气,直驳得几位青年才俊哑无言,面面相觑,悻悻然各自坐下,静静等待呼延竟雄的到来。
觉远大师与无尘道长相视一笑,有趣地看着年轻人的明争暗斗。
正午
随着一声清啸,山道之上十一名胡服男女,当先一人,眼眸微带绿色,面色阴沉,正是那呼延竟雄。
崖上年众人纷纷起身肃立,神色凝重,只有残月楼三人对之视若无睹,楚落尘依旧靠在椅上,闭目养神,冷清寒目光始终不离他左右,轻握他泛着凉意的手,带着不舍,颜含情则无聊地侍立两人之后,灵动的眸四处乱瞄,看天看地看山看人,没个定处。
“呼延施主?”觉远大师双手合十,平和地问,神色是一代宗师的沉稳。
“哈哈哈。”仰天一笑,呼延竟雄狂傲地挥手,并不还礼。
“少林大和尚果然好见识,本尊确是白骨教教主呼延竟雄,不过,大和尚何不改口,唤声盟主如何,哈哈哈。”言罢,又是一阵大笑。
一席话激得中原武林群情震怒,呼延竟雄的狂傲无视已超出常人可以忍耐的界限,慕容云飞轻叱一声,道:
“好个无礼狂夫,无怪乎人道化外之民不识礼义,今日终算是见识到了,倒也要谢你一谢。”说罢竟当真躬身一礼,当真噱之又噱,中原众人大笑出声,倒是出了口恶气。
宫千雪附掌笑道:“对极对极,我今天也是长了见识了,实在是多谢多谢。”
呼延竟雄一张脸由白转红,再由红转青,着实气努到了极点,凌空一掌向慕容云飞劈去,觉远大师见状,双掌平平推出,硬接下这一掌,两鼓掌力虚空相接,激起飞沙走石,觉远大师踉跄后退两步,一楼篓鲜血自嘴角滑落,无尘道掌惊呼一声:“极天魔功。”
“老道倒是识货,正是极天魔功。”呼延竟雄狂傲长笑道。极天魔功向来被尊为邪派第一,数百年来练成之人寥寥无几,一旦练成,却都是颠覆江湖的一代魔头。
“阁下不过练就极天魔功第九层而已,二十年前,域外天魔轩辕肃将极天魔功练至第二十层,尚败于中原武林,难道阁下竟妄想凭借这九层功力宇内称尊吗?”平静而祥和的语声缓缓流泄,楚落尘扶椅起身,淡淡地笑,冷清寒随之护卫于他身旁。
呼延竟雄闻言一吓,料不到竟有人能一眼看破他的修为,第一次正眼向楚落尘等望去,然后他怔住,难以想象刚刚开口的人竟是那么年轻,那么纤弱,而且步覆虚浮,一望即知不谙武功,自他脸上移开目光,他不愿与他清澈的眸相对,那使他有一种被洞悉一切的感觉,呼延竟雄将眼光定在冷清寒脸上,“你是冷清寒,残月楼楼主?”
什么话都没说,冷清寒一脸冷凝,反倒一边的颜含情扮个鬼脸,笑道:“连堂堂残月楼主都不识得,竟然有脸来中原武林混,老不羞。”
今日才入中原,就连续被八名武林后辈羞辱,呼延竟雄一口钢牙差点被咬碎,骤然飞身而起,一掌向颜含情天灵击去,冷清寒微一提气,现出“柳絮随风”身法,飘至半空,二人双掌击实,呼延竟雄一个倒翻,稳稳站定,冷清寒身形飘飞,如同被微风带起,轻轻巧巧落于楚落尘身侧。
“‘无定无思’,柳飘絮是你什么人?”呼延竟雄惊问。二十年前,域外天魔即是败在“无定无思”之上,今日他碰上本断无辜理,但因冷清寒尚未练至炉火纯青,两人才堪堪战平,他这次浩浩然向中原武林投下战帖,就是仗着柳飘絮不知所踪,自恃极天魔功再无克星,却不料柳飘絮的绝学“无定无思”竟会在冷清寒身上出现。
冷清寒依然面无表情,不发一言,只是冷冷地站着。
强压贫怒,呼延竟雄踏前一步道:“冷楼主年纪轻轻,却已武功盖世,本尊佩服,冷楼主若愿退出今日之战,本尊保证,日后残月楼在江湖中自行其事,勿需受制于任何人,当然,包括本尊在内。”
“住口,呼延竟雄你个无耻匹夫,自视没有胜算就来这,你丢不丢人?”叶观舟怒道,不耻他的为人。
“不错,任何哪个中原武林中人都不会为你花言巧语所动,死心吧你。”宫千雪清脆的声音响起,虽是冲着呼延竟雄说的,目光却不时地瞟向冷清寒,时刻注意着她的反应,但她的表情实在太冷,叫人看不出。
无尘道长扶着觉远大师,身后是娥眉慧明师太,华山云飞掌门等,这些武林老一辈泰山北斗均默然无语,静待事情的发展,他们明白除冷清寒外在场之人已无一是极天魔功的对手,但他们却无法强求冷清寒什么,一切都由冷清寒自己决定,他们能做的,只有凭着一口气,守住中原武林数百年基业,纵使是……以生命为代价。
所有的人都看向冷清寒,等待她的回应,呼延竟雄干咳一声,问道:“冷楼主,你怎么说?”
终于,冷清寒开口,冷淡而平静地,她道:“若我要走,我不会来。”
“好,冷楼主好气魄,在下为方才的失礼致歉。”慕容云飞躬身恭恭敬敬一礼,对冷清寒佩服已极。
“对极对极,我们也一样。”宫千雪,叶观舟同时笑道。
怒极而笑,呼延竟雄道:“好,好极了,既然冷清寒你敬就不吃吃罚酒,就别怪本尊不客气了,还有,本尊座下玉姬及七星之瑶光可是在你手中?”
“不错,那狐狸精就在残月楼中,有本事你劫啊,唉……,可惜你已劫了好多次了,却不得其门而入,可惜可惜。”颜含情摇头晃脑地叱道。
“无妨,待我收拾了冷清寒,保管尔等用八人大轿将她二人抬出来。冷清寒,我废话也不多说,咱们就去那里一决高下如何?”呼延竟雄一指千仞崖尽头两根巨大的石笋,众人随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石笋是颤危危地连在崖上的,离绝崖有数丈远,底下云雾缭绕,如处虚无缥缈之中,当真是险极,峻极。
冷清寒一言不发,一个飞身纵跃,如飞燕惊鸿,转眼之间已至崖边,出掌向绝崖一击,借力之下,已稳稳立于石笋之上,衣袂飘飞,恍恍如神仙中人。楚落尘眸光紧紧跟随着她,不离片刻,万般的忧心尽在不言中,他的掌心尚留有她的余温,而今却只能看她涉险,无力帮她。
“你们留在崖上,不得妄动。”呼延竟雄向身后七星及风雨雷电四大护法道。
“是,教主。”座下十人躬身应命。
呼延竟雄行至崖边,一个腾身,也停在另一石笋之上。
没有半点征兆,两人同时跃起,半空中转眼间已交手数掌,跃回石笋,两人均已冷汗透衣,面色苍白。
残月剑出鞘,在正午的日光下带出一片炫丽的光彩,冷清寒足尖一点石笋,身剑合一,一式“云淡风清”已向呼延竟雄递出,剑光如练,若银河汉自九天飞落,呼延竟雄不敢托大,日月双轮对敌以来首次运用,向冷清寒迎去。铮铮几声金铁交鸣,两人身形如疾电,快得令人不及捕捉,转眼已数十招过去,两人均身在半空之中,点点血雨洒落,都是鲜血透衣,不知受伤几许。
楚落尘怔怔地望着,指甲已掐入掌心之中,渗出丝丝鲜血。
崖上众人均是呼吸粗重,一瞬地看着战况,没有人出声,没有人议论,只是看着,静静地看着,皆是额上泛着汗珠。
日月双环与残月剑又一次交锋,二人借力同时跃回石笋,冷清寒感到足下一沉,石笋一阵松动,与绝崖相接之处哄然断裂,心中一惊,冷清寒就待提气跃回绝崖,呼延竟雄自是不会给她这个机会,一把毒针打出,冷清寒回身避开,呼延竟雄日轮脱手而出,向她击去,身在半空,残月剑竭力挡去,震开日轮,但冷清寒已气竭,再无力提气,身形一晃之下,已沉下万丈绝崖。
“不,寒儿……。”如失凰孤凤的悲鸣,楚落尘扑倒崖边,他甚至看不见她一篓衣角,鲜血自嘴角溢出,目眦皆裂,但却没有泪,在这一刻他感到时间已停止,全身泛着冰冷,外界的一切已没有感觉。
颜含情早已泪痕斑驳,悲叱一声,飞身向呼延竞雄攻去,“匹夫,我要你偿命。”
觉远大师大袖一挥,却阻住她的去式,“右护法不可。”
“哈哈哈。”呼延竟雄大笑,飞身跃回崖上,纵是遍身血迹,亦难掩得意之色。
“恭贺教主,教主神功盖世,当世无匹。”座下七星及四大护法同时单膝着地,贺道。
又是一阵大笑,呼延竟雄挥手道,“罢了,罢了。”
中原众人惊怒交加,望着白骨教嚣张之色,恨得几乎咬碎牙根,觉远大师宣声佛号,道:“呼延施主不嫌胜得不太光彩吗?”
呼延竟雄挑眉:“自古顺天者昌,逆天者亡,今日一战,足见上天助我,尔等更应趁早归顺,否则,冷清寒就是活生生的前例。”
“不错,顺天者昌,逆天者亡,但你以为今日你能生离此处吗?”语声平静而森冷,泛着隐约的寒意与刻骨的仇恨,楚落尘目光麻木,缓缓起身,手中七支银针同时扎向自己周身七处大穴。
“楚公子,你做什么?”颜含情涕泪纵横中一声惊呼,她从未看见过他脸上现出这种表情,一种绝望的恨,恨至极处后反归于平静,没有了温暖的常挂嘴的笑,而今的他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空洞而沉寂。
一步一步,他向呼延竟雄走去,逐渐地,他的脸色由苍白转向透明,透明到连肌肤中的脉络都隐约可见,在他绝美的容颜上更添诡异之色,满头长发无风自起,发带断裂下来,衣袂猎猎作响之中,他像一个来自地狱的魔,索恨的魔。
呼延竟雄的脸色也变了,他倒退数步,不敢置信地道:“‘无定无思’,又是‘无定无思’。”“无定无思”练至登峰造极之时,其最显著的特征即是如冰如水般莹彻,难道眼前之人当真已达“无定无思”第十二层境界了?
没有感情的勾动嘴角,似笑非笑之间,楚落尘衣袖一拂,慕容云飞悬挂腰际的一柄剑已凌空出鞘,左手微微一引,剑已握于手中。
“残月如勾”“平林新月”“月华如水”三式齐出,结成一道浩大的光柱,向呼延竟雄周身罩去,同时右掌划出一道光弧,化出千百掌花,排向呼延竟雄。
呼延竟雄月轮方才举起,已觉周身阵阵割裂似的痛,狂吼一声,又是千百掌击于身上,身体震飞出去,口中鲜血狂喷,风雨雷电四大护法及座下七星要救已是不及,只得同时向楚落尘攻去,楚落尘目光一黯,长剑脱手而出,当胸穿过呼延竟雄身体,如野兽垂死的哀鸣,呼延竟雄霍然倒地,双目不瞑。
刀光剑影之中,楚落尘双掌翻飞,只数招之下,十数柄刀剑尽数埋入白骨教众体内,四大护法,白骨七星无一幸免。
中原武林怔怔地看着这突然的变化,半晌说不出话来。
良久,觉远大师回过神来,合十一礼道:“公子为中原武林化解一场灾劫,老衲感激,天下武林共被德泽。”
空洞而迷惘地,楚落尘轻轻一笑,似是不知觉远在说什么,径自行至崖边,喃喃道:“寒儿,你可曾看见,我已为你复仇,你等我,很快我会来陪你,很快。”
悚然一惊,颜含情叫道:“不可以,楚公子不可以。”她抢上几步,欲去拉他,却被一阵无形的劲力所阻,无法近他三丈之内。
在场诸人均已明了他将做什么,却无力阻止,也无力靠近,只看见那抹白色人影带着笑,跃下绝崖……
蓦然,山道之上一道紫影快逾流光,后发先至,几乎同时跃下,一把抓住楚落尘的腰际,微一提气,飞身上崖。
那是一个紫袍男子,卓然有雍容高华之气,看年纪也不过三十上下,他微一挥手,楚落尘身上七支银针悉数拔出,同时封住楚落尘周身十数大穴,并从怀中取出一粒药丸给他服下。
怔怔地望着紫袍人,楚落尘目中有泪,微一咬牙,却硬生生地逼了回去,开口道:“师父,你……,为何不早些到,为何……。”他喉头一甜,鲜血不断自口中涌出,分外地凄艳。
他这一开口,众人方知原来紫杉人竟就是被称为当世第一奇人的柳飘絮,纷纷上前施礼。
柳飘絮颔首还礼,同时不断运气护住楚落尘心脉,他竟然用了逆天大法,此法虽可激发人的潜力,使他足以运用任何他懂得的武学,但施术之后,用者必经脉寸断而亡,实在是归于尽的方法罢了,想来能令他如此失常的也只有冷丫头,难道……,他不愿再想下去,更不忍苛责于他,只是长长叹息一声。
楚落尘已在柳飘絮怀中晕厥过去,“逆天”之后的痛苦阵阵向他袭来,纵使在昏睡中,他的眉心依旧紧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