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痛下杀手心生悔（1 / 1）

时值冬至，天气已经十分寒冷。由于最近天候多变，暗夜不慎染了风寒。这会，她正斜靠在躺椅上，怀抱暖炉，双目微闭。

即使是现在卧病，但暗夜的脑子里，依然在不停的运转。

她猜，太子应该是已经怀疑上了破晓和灏然。可是太子没有真凭实据，单单凭着猜测，自然是拿他们没有办法。想起这次的事情，暗夜觉得又是好笑，又是凄然。

近来，她从太子和灏然身上各讨到了些银子，这些银子虽然不够他们补齐之前所亏空的，但总算是可以让他们缓上一缓。破晓和陨星已经和户部尚书秦敏德达成了共识。有着天朝掌管国库的秦敏德，再加上他们手中的漕运和陆运，想要生财，便是简单多了。

但是这次的事情，她却害得清风寨一百多条生命，无辜丧失。他们本是无辜的人，虽然占山为王，偶尔劫点银子维持生计。可是，就因为她，将他们全部卷了进来，然后，全部因此丧命。

说不内疚是假的。暗夜其实不是一个狠心的人，所以在最后下的杀伐时，她的内心也是极其痛苦的。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留着清风寨一干人等的家属，没有赶尽杀绝。但是，她却是一个可以把公私分的特别开的人。为了破晓，为了那么多站在他们身后给他们依靠和依靠他们的人，她没的选择。她唯有想尽一些办法，保住破晓，保住他们的基业。

用一百条人命换他们身后这么多条人命，值得吗？

答案是值得的。

所以暗夜这么做。虽然内疚，但她不后悔。

突然，房间的门被打开。暗夜睁开眼睛，原来是破晓回来了。

“好些了吗？”破晓以手来试探暗夜额上的温度。这些日子实在太忙，所以破晓几乎抽不出时间回到王府，暗夜生病，他也无法在身边照料。

暗夜看见破晓，突然鼻子一酸，眼泪就这么流了出来。这些日子，破晓不在她身边，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孤独。尤其是在做了官银这档子事以后，暗夜日夜都在想着那一百条枉死的人命，精神很是煎熬。今日，见到破晓回来，看见破晓关切的眼神，听着破晓熟悉的声音，她就突然软弱了起来。

“怎么了？”破晓拿开暗夜怀中的暖炉，然后以左手握住暗夜的右手，将暗夜抱在怀里。轻吻了下暗夜的额头，破晓柔声问：“怎么了？”

暗夜不回答，只是紧紧地回抱住破晓。她咬着唇，不想让自己哭出声。

好一会儿，暗夜才慢慢把头抬起来，她轻轻推开破晓，悠悠地问：“王爷，要是有一天，你发现我已经变了，我都不再是以前的自己了，你会不会讨厌我？”

破晓诧异的看着暗夜。暗夜接着说：“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好可怕，我觉得自己，越来越，残忍……”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暗夜的语调有些怪。仿佛在这时这刻，她觉得自己好像是个怪物一般。

破晓眨了眨眼睛，差不多明白了暗夜的意思。他试着问：“太子官银那件事，是你做的？”他早就猜到应该是暗夜做的。他派去灏然那边的探子证实此事不是灏然做的，他自己也没有下令，除了他和灏然，会做这件事情的，就应该是暗夜了。

暗夜点点头。“是我。我挟持了清风寨一百余口的家眷，让他们替我劫官银。”暗夜缓缓地把事情告诉破晓。“我们若是动自己手中之兵，定会被太子察觉。所以，我只能挟持清风寨的人，来帮我做这件事情。”

破晓嗯了一声。暗夜继续说：“劫来的银子，已经稳妥处理，我命人暗中将其放入曹夕真的银库。”

“劫匪呢？”破晓并没有忽略暗夜话里的重点。

“杀人灭口，一个不留。”这八个字，是极其血腥残酷的。但从暗夜的口中说出，却是带着三分凄然七分无奈。若是可以，她是不想这么做的。只是，万一她手下留情，那些人之中有一个口风不严的，她和破晓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说着，暗夜的眼泪又流了下来。“一百多条人命，就这么殁于我手。王爷，我罪孽深重。”

破晓将暗夜揽过来，让她的头可以舒服地靠着自己的肩膀。“这不能怪你，要怪，也是怪我。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

破晓拉住暗夜的手，和她十指紧扣。“你知道七妹的故事吗？”破晓另起了个头。

“七公主？”暗夜疑问，怎么扯到七公主了？

“是啊。倾城她，七岁从军，十五岁杀敌。死在她手上的人，不计其数。”多年来，倾城跟随贺武，保卫天朝北疆，上阵杀敌，手中染血。“她杀了这么多人，可是罪孽深重？”

暗夜反驳，“七公主是军人。她杀人，是为了保家卫国。”作为一命军人，冲锋陷阵上场杀敌是本分。

破晓笑了笑，“她是为了保家卫国，你亦是。”

“我？”暗夜胸口一滞，已经明白破晓说这番话的原因。

破晓拍拍妻子的肩膀，“她保的是大家，你保的是小家。可是不管大家还是小家，你们的目的皆在于保家。所以，你和她，都是没有错的。”破晓耐心地开导暗夜，“你要想，因为这一百个人，或许可以救回我们身后更多的人，那么，这一百个人，死的就是值得的。这就是所谓的有舍有得。就像那些上阵杀敌的战士，他们杀人，是为了保护我们的国家。若是他们不杀人，可能我们的国家就会有更多的人被杀。所以从大局来看，他们没有错。若是说你杀了一百个人，就觉得自己罪孽深重，那么，那些上战场杀敌的将军战士，岂不是罪恶滔天了？”

杀人便是杀人，这或许没有什么可辩解的。但要论到杀人的原由，各自便会有各自的缘和孽了。

战士上阵杀敌，那是为了保家卫国。你手中的陌刀若是不挥向敌人，那么敌人手中的长枪就会刺穿你的心口；你若是下不了狠心杀敌，那敌人，就会杀死你，然后侵略你的国家，杀你国家的更多人……

劫匪强盗杀人，也许是为了一己私欲，也许是为了养家糊口，又或许是为生活所迫……

其实杀人与被杀，本来就没有绝对的对和错。所有的不同，只是立场的不同而已。

破晓身处皇家这么多年，也曾经领兵打过仗，所以对于生死，他会比暗夜看得开。其实很多事情，本来就不会那么圆满。有些事情，要得到，也必须要付出。

所以这次的事情，他不认为暗夜有错。暗夜虽是牺牲了清风寨一百多条人命，但却给他们带来相当大的利益。若是没有这笔银子，他们身后的军队和兵马要怎么度过这个冬天？所以，牺牲一百救得大局，破晓认为，是值得的。他做人就是这样，一件事情，只要获利的人比受到损害的人多，他就算这件事是正确的。因为，他深深知道，事事不可能尽如人意，只要尽力努力去挣扎过，挽救过，便没有什么好后悔的。

轻轻抚着暗夜的脸颊，破晓的声音中透着浓浓的不舍，“以后啊，这种事情你不需要亲自来做，交给我就好了。我不希望你，为了我，双手染血。”

暗夜看着破晓明亮的眼睛，眼中的内疚和凄然的神色已然褪去。暗夜缓缓地摇摇头，神色中，透着一股淡淡的血腥。“自我嫁给你那天，我就没有想过要置身事外。做你的妻子，理应为你分担些什么。”

暗夜站起身来走至窗前，望着窗外有些寂寥的景色。刚才破晓的一番话，让暗夜重新审视了自己，也彻底的打开了心中淤结。而现在，仿佛浴火重生的她，非常明白，自己接下来的路，应该怎么走。

“王爷，为了你，哪怕有一天，我的双手会沾满血腥，但只要能帮助王爷完成大业，即使是下地狱，我也心甘情愿。所有的罪孽，都留给我来承担好了。所以，之后我要做什么，我若不说，王爷就不要问了。”

“你想做什么？”破晓问。

“我只是想，帮助你成就大业。”暗夜的心思从来都不会变。只是现在，突然间她可以放下一些东西，可以，更加没有束缚的去做一些事情。“我想和你一同，君临天下。”

破晓站在暗夜的身后，因此他看不见暗夜此时的表情。但是，此刻的暗夜，不再像他那个温婉清雅的王妃，有些肃杀的声音，隐隐透着一丝血腥。

但破晓知道，暗夜是为了他，才将自己卷入这场你死我活的斗争中来。

破晓缓缓地走过去，从背后紧紧地抱住暗夜，将下巴放在暗夜有些单薄的肩膀上。破晓的心里深深明白，要成大事，总是要付出些代价的。古人说，一将功成万骨枯。要得天下，势必要流血，要牺牲，要懂得取舍。

可是，如果真是有那么一天，上天，要让他在天下和暗夜中取舍，那么，他会怎么选呢？

说实话，他自己都不知道。

想到这里，破晓突然觉得，今年的冬天，好像比往年，都要冷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