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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重生(修文)(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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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北风紧,雪花飘,暮色四合。

开阳公主府的门房里聚集了一群人。火盆里烧出发红的火苗。穿着厚厚棉服的下人门聚在火盆边,一边烤火,一边细声而焦急地说着话。

“刚刚二门的人来说,夫人已经叫了一天了。”

“还没生出来?!”

有人沉重地摇着头:“这一胎,怕是难呀。女人生孩子,那就是打阎王跟前过。”

——————

“啊……”

尖利而凄怆的惨叫像即将断颈的飞鸟。豆大的汗珠从沈江蓠头上一颗颗滚落。她的手紧紧拽住丝绣锦被。手上青筋暴起,骨节泛白。

为何稳婆仍未来?

此刻她的屋子里,除了她,空无一人。高大的花梨立柜,巧夺天工的拔步床,铜灯字画,无一不在显露屋子主人的身份。

沈江蓠——国公府嫡长女,下嫁探花郎徐楚良。冠盖十里满京华。就连这府邸——开阳公主府亦是她的陪嫁。她的生母开阳公主在她一岁时去世。

所以她是这府里说一不二的女主人,连她的婆婆 ,她的丈夫亦对她礼让三分。

她这个当家主母称得上公正严明,连她自己陪嫁的奶娘被发现偷窃时,她丝毫未讲情面,逐出府外。只是,成亲多年,她一直未有所出。以至庶长子已经三岁。这一胎,她格外上心。

一阵门帘响动,脚步声细碎而轻柔。映入沈江蓠眼帘的,是妾室杜若衡那张如花似玉的脸。

沈江蓠颇有些厌恶地闭了一下眼睛。此刻她想见的,是她的夫君,不是这些狐狸精。其实她对妾室们并不严苛,但是也并不亲近,只是当成低自己一等的半个丫鬟罢了。

虽然这杜若衡生下了庶长子,虽然是宠妾,虽然从前做闺中女儿时,两人还称得上点头之交。杜若衡是国子监祭酒杜大人的女儿,曾与沈江蓠在宴会上碰过几次。两人之间地位颇有差距,是以仅为点头之交。

然而杜若衡与沈江蓠的庶妹甚是交好,贵女圈中对她也颇多传说,颜色异美,才华过人。沈江蓠从来不是个美人,因为她从未瘦过,小时候圆滚滚的招人喜爱,长大了不能弱柳扶风自然难以成为让人心生怜爱的美人。

杜若衡虽然出自寒门薄宦,但到底是官宦之家,又有才名、美名,竟然甘愿做妾,让沈江蓠实在看不上。

然而,此刻沈江蓠顾不上再想太多,剧痛像一头野兽,要将她撕得粉碎。她咬着牙问:“稳婆怎还未到!”

“夫人,稳婆怕是不会进来了。”杜若衡脸上带着淡淡笑意。

沈江蓠在剧痛中惊诧莫名,狠狠地盯着杜若衡。

杜若衡长叹一声:“夫人是否觉得这府中富贵锦绣,时日无忧?可你知否知道,府中上下诸多人,唯你一人顺心如意,而我等皆备受煎熬!”

剧痛像在一瞬间凝固住了,沈江蓠不可置信地瞪着杜若衡。

“你可知,在寻常人家中,媳妇伺候婆婆,妻子恭敬于丈夫,这才是为媳之道,为妻之道。可我们这府里,媳妇是公主的女儿,娘家权势滔天,婆婆做小伏低,处处忍让。夫不能为妻纲,反要时时赔小心。你可知,你的顺心如意是踩在每一个人的委曲求全上!”

沈江蓠急怒攻心,用尽全力抬起右手,正要狠狠掌掴杜若衡,奈何身体虚弱,反被她一手按住。

“你这个贱妇!给我滚出去!来人……夫君……”

“呵呵呵呵……”杜若衡的笑声清脆似银铃:“你以为还有人会来么?你以为没有夫君的默许,我能在此刻进来说这些话么?”

“沈江蓠,你这一世,富贵荣华,也够了。短命些,方显得老天公道,就与你哪短命的娘一般。”

“贱……”沈江蓠已经没有力气再骂出任何一个字。身体与精神的双重重击耗尽了她的体力。她怎么会相信!平日里谦和的婆婆,相敬如宾的丈夫,他们皆恨自己入骨么?

怎么可能!他们住在自己的公主府里,享受着自己的嫁妆带来的银钱,就连她的丈夫徐楚良能够平步青云皆仰仗于自己娘家。

徐家,只是京师里一个逐渐没落的官宦家族。莫说徐楚良的青云之路,就是整个徐家的吃穿用度、一草一纸皆出自自己。她靠娘家的力量帮扶夫家,难道还成了罪人不成!

何罪之有!

沈江蓠全身如被火烧,烧得她神智迷糊。下身传来撕裂般的疼痛,接着一阵汹涌之感。

杜若衡扫了一眼床上锦被,鲜红的血迅速铺满了整床。而沈江蓠就像风中的纸鸢,只剩最后一口吊命的气。

“去吧,夫人,你已是无力回天。你屋里那个绿柳,早就是我安排的人。你喝的安胎药,皆是为了让你难产。不过,你放心,孩子不会有事的。她会平平安安生出来,以后唤我一声‘太太’。”

说到“太太”二字时,杜若衡的眼里射出几近疯狂的光。她一个出生官宦之家的小姐,怎可能安心做一个小妾!从进这府里的第一日起,就在日日算计如何才能坐上夫人之位。

她敏锐地察觉了婆婆和老爷对夫人日渐积累的不满,故作委屈,挑拨离间,做了多少事情!而那沈江蓠也真是在富贵中过惯了,真当每个人都心甘情愿让着她,捧着她!

她与徐楚良算计良久,却摄于沈江蓠娘家权势,始终不敢动她分毫。待沈江蓠有孕,杜若衡才想出这计谋,让沈江蓠死于难产。难产而死的女人多了去了,这是命。就算她那权贵爹知晓了,亦只能怨命不是?

沈江蓠的脸色灰白如纸,渐渐只有出来的气,没了进去的气。可是恨意在她胸中掀起滔天巨浪。

余光瞥见门帘外晃动的人影。她认得那是徐楚良的鞋子。他就这样在门外等着自己咽气么?!

原来升米恩,斗米仇说得这样入木三分!

当最后一波疼痛席卷而来,沈江蓠感到身体里有什么东西一涌而出。接着一声婴儿啼哭叫断了她所有念想。

怎么办?她的孩子是男是女?往后一生如何是好?

她不甘心,一点也不甘心!

杜若衡亲自剪短了脐带,用一块大的锦帕包起小孩递到门外。待她再进来,沈江蓠双目圆睁,两手紧紧拽着被褥,已经断了气。

——————

后院家宅,女子心思,细若发丝,争宠斗艳,无所不用其极。这一世,沈江蓠从云端跌落,摔得粉碎,输得彻底。

“小姐,你醒了?”焦灼而欣喜的声音。

沈江蓠缓缓张开眼睛,额头一阵剧痛。她伸手去摸,自己还没死么?

可是,这把声音怎如此熟悉?挽春不是早就嫁人出去了么?

她微微侧头,果然是挽春圆鼓鼓的一张脸。

“你怎会在这里?”

沈江蓠心里蓦的腾起一簇火花:“是爹爹带你过来的?他来了?我要见他,我要告诉他徐楚良的真面目!”

挽春心下奇怪:“小姐说什么?我听不懂。老爷还没散朝呐。老爷要是知道小姐在花园玩耍撞了廊柱,我肯定免不了好一顿责骂。”她苦着脸,可怜巴巴望着沈江蓠。

沈江蓠心下大为诧异,她微微侧头,瞄了一眼房间,这是她未出阁前,在家里的屋子呀!这熟悉的锦被,熟悉的床榻,还有窗上糊的雨过天晴窗纸。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圆滚滚的,一捏一圈肉,却毫无痛感。

她,回到以前了?

“挽春,你告诉我,今年是哪一年?”她的声音因为极力克制而微微颤抖。

“明德二年呀。”挽春突然有点害怕了,小姐不是撞坏脑子了罢?她就是偿命也赔不起呀,急着,就哭了:“小姐,你没事罢?”

“好丫头,我好着呐,从来没有这样好过!”

沈江蓠长长舒了一口气,虽然发生的事情匪夷所思,可是真的太好了,老天,你到底是长眼的。

明德二年,她十六岁,二八年华,却有一副圆滚滚的身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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