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Chapter 5 连环套（1 / 1）
下午的专业选修课，春秋冬集体逃了。初夏一个人，略有些孤单地拣了阶梯教室最后一排的位置坐下。
初夏并不十分喜欢教这堂课的老师，因为很多时候，他都在不停地掉书袋，上他的课唯一的特点，就是费笔。他在上面不停地说，大家在下面不停地写——这就是为什么春秋冬逃了而初夏不能逃的道理——这礼拜，轮到她记笔记。
宋颜杞小心翼翼地走上台阶，紧挨着初夏坐下。初夏瞥了一眼空旷的最后一排，没好气地说，“这么多空位子，你挨得我这么近做什么？”
宋颜杞撇撇嘴，他早就习惯了。在莫初夏这里，碰钉子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儿。他“哦”了一声，往旁边挪了一个座位。初夏便顺手把自己的书包放在了他空出的座位上，意在与他“划清界限”。
宋颜杞不说话，若无其事地耸耸肩，翻开课本认真地看起来。
初夏暗暗地对着宋颜杞的方向翻了个白眼，我还没找你呢，自己送上门来了……
两个人各自怀揣着自己的小心思，倒也相安无事了几分钟。
眼看着就要上课，宋颜杞从书包里掏出一本《末世的思念》，放在桌上朝着初夏的方向推过去，“诶，早上睡过头了，没给你打水，这本书送给你，算是向你赔罪。”
初夏瞥了一眼封面，这不正是自己心心念念想要买的书么？走了好几家书店都没找到，连网上都卖到断货，为什么他能买到？可是……眼前的这个人，跟自己不对盘了两年多，怎么能这么容易的因为一本书就被收买了？她奋力用意念压制着自己迫不及待想要伸过去的手，“我不需要。”
宋颜杞仔细观察着初夏的表情，她分明是喜欢这本书的——那当然，这消息是余穆无意中说起，通过余肃漏到他这里的，怎么可能会有错？自己走遍了全城大大小小的书店，好不容易请一个女孩子让出来的“最后一本”，怎么能还没有发挥作用就阵亡了？
“你不喜欢啊？”他嘟着嘴，有些委屈地说，“真可惜，全城就只剩这一本了。既然你不想要，放在我这儿也没什么用……”他瞄一眼初夏，故意又加上一句，“我一个大男人，不喜欢看这个，不如拿去送给别人……”
初夏有些心动，这真的是“全城最后一本”么？如果不要这本，就得等网上重新有货才能买得到吧？那还要等多久呢？她又瞟了一眼安静地躺在桌上的书，不甘心就此沦陷地挣扎着，“那，多少钱，我给你。”
宋颜杞心想，就知道你抵不住诱惑！他憋着笑，一本正经地说，“莫初夏，你用得着这么见外么？大家都是同学，说了送你的，哪能问你要钱呢？”
此时，掉书袋的老头子抱着他的讲稿慢悠悠地晃进了阶梯教室，初夏眼珠一转，有了主意。
她冲着宋颜杞招招手，像是有什么秘密要告诉他似的小声说，“诶，你过来。”
宋颜杞听话地挪到了初夏旁边的位置上，顺手把初夏的书包抱在怀里，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
“我听大四的学姐说，每学期期中的几堂课，老头都会做个随堂检查，查笔记，记录在平时成绩上。你……”她打量着宋颜杞，“你带笔记了么？”
“笔记？”宋颜杞听到这两个字就头痛，自从摸清了老头子的上课模式，他基本就没上过这课。不禁在心里怨念着，“怎么这么巧，我不过就是来找莫初夏搭个讪，也能碰上他抽查笔记？”
初夏十分“大度”地把自己的笔记本推给宋颜杞，“喏，我的借你抄。老头已经来了，你想溜也溜不掉，抄一点是一点吧，总比查到你的时候两手空空的好。就算是……谢谢你送我这本书。”说完，还冲他笑了笑。
宋颜杞被初夏突如其来的良好态度哄得心里乐开了花，早知道一本书这么有用，应该早点儿拿出来才是！他喜滋滋地拿过初夏的笔记本，又从自己的书包里掏出一本空白的本子，认认真真地抄了起来。
初夏在心里暗笑他傻，还真是好骗啊，说什么都信！顺手取下桌上的新书，小心地拆开塑封的包装，读了起来。
上课铃声响起，老头展开讲稿，开始木愣愣的念书，教室里的学生们头也不抬地奋笔疾书，生怕一不小心漏掉了他嘴里划出的一个词，一句话。
而坐在最后一排的莫初夏，甚是悠闲地享受着午后的阳光，读着自己心爱的书。她身边的男生，正一门心思地抄着笔记，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台上正在“念经”的老头，用眼神诅咒一番。
上半节课的45分钟里，初夏读完了两个故事，而可怜的宋颜杞，甚至连第一章的笔记都没有抄完。
课间休息，宋颜杞凑过头来，小声地问初夏，“诶，你的消息准么？老头真的这节课查笔记？”
“学姐说得，差不离吧，信不信由你。”初夏抱着书，回答得信誓旦旦。
又是一个45分钟过去，初夏手里的书已经读了一半，宋颜杞刚刚抄到第二章第二节，手已经有些抽筋。
突然，讲台上的老头停止了他的滔滔不绝，清了清嗓子，用比讲课慢了不知多少的语速缓缓地说，“下面，请坐在第一到五排的同学，把你们的笔记送到讲台上来。”
初夏把脸埋进书里，她已经憋了很久，闭上眼睛都能想象到，宋颜杞此刻的表情。所谓的“抽查”，其实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莫初夏……”宋颜杞捏着嗓子愤愤地发出声音，“这就是你说的抽查？这……查得到我么这？”
初夏忍住笑，努力学着余穆平时惯用的“庄严肃穆”的表情，“他是查笔记了，没错吧？我怎么知道他今天只查一半？”
宋颜杞终于明白自己真真是被莫初夏给耍了，但是他谁也不能责怪，怪只怪自己太有“上进心”，怎么在她莫初夏面前，就非得是个“十分在乎成绩”的样子？换了别人跟他说要抽查笔记，他八成是腿一翘，手一摊，爱查查，没空搭理！
老头翻看着送到讲台上的笔记，没轮到的同学，都开始收拾自己的书包，准备下课。
宋颜杞看看手里抄了一半的笔记，又看看摆在自己面前的范本，满心的苦说不出，奋笔疾书了90分钟的那只手，还在微微的颤抖。
初夏一边收拾书包，一边慢悠悠地开口，“宋颜杞，我今天为了你，自己都没有记到笔记哦~”
宋颜杞瞬间感觉到了莫初夏的“不怀好意”……看样子，今天被整一次，是决计不够的了。
“所以呢？”
“所以……”莫初夏对他的配合十分满意，“我的笔记你带回去，把我今天落下的补上再还给我。到时候，一手交笔记本，一手交你的暖壶。”
果然，宋颜杞心想，这小妮子给自己下的，还是个连环套。
“好吧，等我把你的笔记补完，我会亲自送到你们寝室楼下，到时候……”他做出一个“哀求”的表情，对着初夏抱了抱拳，“还请莫女侠高抬贵手，放我的暖壶一条生路！”
初夏有些接不上，按照正常的剧情发展，他难道不应该据理力争积极反抗么？怎么能这么轻易并且懦弱的，就被她欺负了去？不过看他现在这个样子，初夏脑子里只闪过两个字——幼稚！
下课铃总是在恰到好处的时候响起，初夏穿上大衣，拿起书包，朝依旧坐在位子上的宋颜杞挥了挥手，“拜拜。”
宋颜杞目送着莫初夏的背影，直到看不见。然后他站起身，用力甩了甩右手，中指上那个因为写字形成的茧，从高中毕业之后，就没有这么酸过。
他摇摇头轻笑着，多希望有一天，自己也能变成一个小小的茧，落在莫初夏的心上。即使经历再久的时光，即使被剥落、消退，一旦碰触，依旧会发现他留存下的痕迹。
只是不知道，现在她心上的那个茧，会不会有被自己剥落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