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边缘的摩天轮(一)(1 / 1)
原创首发于——《宇宙边缘的摩天轮》(2009年9月《酸甜GIRL》第九期) 杂志转载刊登于——《宇宙王妃の机器美少年绝恋》(2009年10月《雅米》第十期B版)
——转载请注明出自【夏梓浠】百度贴吧
宇宙边缘的摩天轮
文/逆风·夏梓浠
楔子
一年前。
一团光芒如同流星陨落,坠落在伊影攸夏的前院草地上。巨大的声响让她不得不从睡梦中惊醒,慌忙跑出来查看。
她看到了一个少年。
他有着暗紫的发色,柔顺地贴着白皙如玉的脖颈,面容精致,白皙的肌肤隐隐流露出病态的惨白,嘴角挂着一丝紫色的不明液体——浑身黏附着的也是血一般黏稠的紫色液体。然而即使是这样一个狼狈的姿态,他也依旧美好,手里紧紧地握着救命稻草一般的闪烁着光芒的紫水晶。
在他的不远处,炭黑一片依稀辨出原来是草地的地面上,倒着一个烧焦得黑漆漆的、不知原型的庞大机器,周边还洒落着七零八落残破的机器碎片。
看来,他是在飞行器即将陨落前就急中生智从舱内跳了下来。
“星泽……星泽!”攸夏的眼睛里瞬间流露出惶恐,飞奔向前,跪在地上把少年拥入怀中。
“星泽,这次……攸夏再也不会放开你了。”她嘴角扬着失而复得一般幸福满足的笑意,轻浅的呢喃着,晶莹的泪珠碎裂了一地。
只是她错了,此刻怀里的少年,并不是她口中呢喃的沈星泽。
01
五彩斑斓的节日气球点缀着湛蓝得仿佛透明的天穹。
热闹非凡的广场上,孩子们蹦跳着、嬉闹着,庆祝着六·一。广场的中央,一只巨大的人扮顶着笨重的服装,手上拿满了彩色的气球。厚重的泰迪熊装扮下,伊影攸夏被炎炎夏日炙烤着,却没有办法中途摘下来擦擦汗,更不能丢了这份辛苦却来之不易的工作。
“攸夏!”伊影千眠不知道从那个角落钻了出来,冲攸夏弯下月牙般的眸子,暗紫色的眸子熠熠生辉,跟稍长的同色碎发交相辉映,可爱得像个精灵。
“千眠!你怎么来了?那么热的天,怎么不在家好好待着?”攸夏笑盈盈的眸子收敛了下来,转变为对他偷跑出来看她的心疼和责备。
“攸夏才不听话!那么热的天我们都应该在家待着嘛!可是攸夏却一个人出来受苦……都是我拖累你了。”伊影千眠不管攸夏怎么反抗,坚持把她头上的头套摘了下来,伸出凉凉的手指给她拭着额上的汗珠。
攸夏满足地笑着,目光惬意地乱飘着。
自从一年前在森林里面遇见浑身是血的伊影千眠,并一起生活的日子里一直把他当作亲弟弟。
不过千眠的想法似乎跟攸夏不一。
越过姐弟情感的宠溺以及温柔眼神,一直萦绕着千眠暗紫色瞳仁里映着的攸夏。
一年来的朝夕相处,让他懵懂地了解了人类之间的爱意。
他并不只是,单纯地像喜欢姐姐一样喜欢着攸夏。
他明明联系得到母星,随时可以召唤飞行器来接自己回家,却因为留恋攸夏而一次次断然放弃。或者,他是想要把攸夏一起带回自己的星球,之后,再暗暗寻找时机想向她表露心迹吧。
攸夏的视线突然定格在广场角落的那个颀长的人影上,那是一个纤瘦清秀的少年,当他不经意地转身面向攸夏时,时间仿佛停滞了。
那双再熟悉不过的茶色眸子和那张俊美的面容……
沈星泽……
攸夏的手突然颤抖着松开,气球肆意地离散纷纷。她突然想要追上去弄个究竟,却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迷失了方向,当她奋力找到出口,走到少年曾停驻的地方时,原地已经只剩空气。
是……幻觉吧?
你根本,就不可能再次出现。
因为,你从来都没有以真正的人类姿态出现过。
02
不过是初夏最平常的午后。
却因为攸夏眼前出现了拦路的陌生女生而不一般起来。
“你是伊影攸夏——对吧?”女生看起来很眼熟,却一时间不知道是谁。
“你是?”
“我叫沈星暧——是沈星泽的妹妹。”沈星暧微微莞尔,灿若夏花。
“你说……你是沈星泽的妹妹?”藏匿在攸夏脑海深处难以磨灭的记忆被瞬间唤醒,她的脸色开始泛着苍白。
沈星泽……沈星泽!
一年前。
确切地说,是伊影攸夏离开伊影家之前,在遇到千眠之前。
伊影攸夏原本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爸爸是科学家,妈妈是全职太太。
十五岁的花季,伊影攸夏心底最甜蜜的部分就是专属于那个叫做沈星泽的少年。
她只知道他是爸爸收养的孤儿,是她名义上的哥哥,也是她一直偷偷喜欢的人。
他是那样温存的少年,偶尔扬起的美好笑容都让人心醉。
可是。
当某天,攸夏怀着好奇的心推开爸爸实验室的门时,看到的是沈星泽一动不动地躺在冰冷的实验室研究板上的姿态。
她快被眼前难以置信的景象窒息了。
“沈星泽!”攸夏冲了过去,触碰到的是沈星泽原本温暖的身体变得冰冷无比,茶色的美眸没有半点平日的神采。
她不过是前几天,偷听到爸爸最近的科研计划是研究智能机器人,所以才好奇走进来,可是……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
沈星泽……
自己一直喜欢的人……是机器人?
踉跄着退后几步,不可置信地摇摇头后冲出实验室的大门。
从此离开了伊影家,独立生存。
“伊影?”沈星暧伸出纤细的五指在伊影攸夏面前晃了晃,想完全沉沦在过去阴暗的回忆里的她拉回现实。
“啊?对不起。我刚刚失神了。”攸夏抱歉地笑了笑,在心里自嘲:“沈星泽”这个名字也许并不只是他一个人有,也许刚好只是同名吧。
沈星泽。
他根本就不是人类,只是爸爸制造出来的智能机器人,又怎么会有妹妹一说呢?
“伊影,我哥哥他在等你——跟我去见他,好吗?”
“嗯?”尽管奇怪,攸夏却还是跟着沈星暧走了。
是出于一种强烈的好奇心吧。
沈星泽……跟他拥有同样名字的人,会是谁呢?
03
夏日照耀下金灿灿的沙滩,七彩的贝壳撒满了一地,凉凉的海风拂过少年的头发,掀起微妙的弧度。
“哥,我把伊影带来了哦。”沈星暧娇笑着唤着少年,轻轻地把伊影攸夏推向他。
阳光下,少年缓缓转过身来……
茶色的眸子映着攸夏惊诧的神情。
沈星泽,跟他拥有同一个姓名的人……原来就是那个跟他长相也相差无几的少年。
而在攸夏心底早已当作从未存在过的人,他竟然再次出现了。
沈星泽微微扬着嘴角,缓步向攸夏走来。
攸夏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
耳边似乎只剩下柔和的海风声,两个人都不说话,却紧紧把目光投射到对方的瞳孔处。
视线渐渐缩短距离,攸夏不自觉后退了几步。
安静而诡异。
突然——伊影攸夏脚下的金色沙滩突然被不明的力量控制形成漩涡,渐渐把她的双腿吞噬,然后把她整个人卷入了腹中。
“啊——”
“攸夏!”伊影千眠的声音突然被解除封印一般呼喊出来——原来他一直就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只是当下不能说话也不能动。
千眠焦急地冲向攸夏掉入的沙子洞穴里,却被疾步而来的沈星泽扼住手腕。
“别忘了我说的,这是游戏的规则——你要是跟着跳下去,你和你姐姐就永远也回不来了!”沈星泽微微侧脸,嘴角扬起一丝邪气十足的笑。
眼神里满是威胁。
千眠皱着眉头一言不发,下一秒却看到沈星泽自己跳进了那个无底洞。
攸夏在沙子砌成的无底洞通道中匀速下滑,绝望地看到微弱光线投下的洞口隐约有两个黑影,而其中一个影子竟然纵身跃下,另一个则似乎微微颤抖,僵硬在原地。
影子渐渐清晰在视线里,攸夏看到的人竟然不是弟弟千眠,而是沈星泽!
希翼的泡泡竟然也却越吹越大,最终形成幸福的光圈将沈星泽和伊影攸夏套在一起。
沈星泽露出暖人的微笑,将面色苍白的攸夏拥入怀中,霎时间,她居然感到格外地安心。
四周的沙粒突然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干净的草地。
两人双双跌落在草地上,沈星泽温柔地将攸夏扶起,她收回紧紧注视着他的视线,却仍是控制不了狂乱的心跳。
一队人马迅速将两人包围,将他们强行转移到国度殿内。
04
虚幻国度。
它并不是子虚乌有的国度,而是被一个巨大的结界覆盖着,距离我们人类世界极近却触碰不到的国度。
带领攸夏穿越的人表面上是沈星泽,幕后主使却是破解了结界的人类。至于他的身份……
嘘,让我们都保持着一些许好奇和疑惑直到故事的末端。
殿堂上高坐着国度之王——影陌年。
影陌年微笑地看着被带上来的沈星泽和伊影攸夏——或者说,仅仅是对攸夏一个人微笑。然后他走下王座,自然地牵起了攸夏的手,眼神执着坚定,“从今天开始,你将是我的妃。”
当攸夏茫然地回头搜寻沈星泽时,却看到他冷漠的表情,以及转身离去的背影。
沈星泽径自离开了虚幻殿,心里的心绪凌乱复杂到了极点。
他的任务只是把攸夏安全地送到虚幻国度,让她做影陌年的王妃。
可是……看到她被别的人牵手的情景,却不由得不甘心起来。
不甘心又能怎么样?他苦笑,泡沫一般凉。
三天后即将举行的王妃册封仪式临近。
伊影攸夏看着被宫女送来的王妃专属服饰,眼底一片寂然。
这几天都没有见到沈星泽……
雕花木门被轻轻推开——
“沈星……”攸夏惊喜地望向门外,视线落在来人面孔上时却凉了下来——是王——影陌年。
“本王未来的妃,心里的人却是其他人吗?”影陌年冰冷得不近人情的声音让人发怵。
“我……”攸夏抿了抿泛着苍白的唇瓣,昂起头,眼神笃定,“我并没有要做王的妃,是王一厢情愿罢了!”
“你竟敢藐视本王!”影陌年的眼神凌厉,十指关节收紧而泛着青白色。
可是眼前的攸夏却完全没有畏惧的样子。
“无论如何,你也无法改变成为王妃的事实!”他拂袖而去,扬起暗尘翩跹。
仿佛闪电划过夜空一般——怔忡在原地的攸夏突然想起了什么。
小时候,曾经捧着童话书,然后撕扯着爸爸的衣袖,嚷嚷着要像灰姑娘一样嫁给王子。记得当时,爸爸微笑着说我的宝贝女儿怎么只能嫁给王子,要嫁啊,就要嫁给某个国度的王——做最有权势最幸福的王妃。
最有权势……就一定是最幸福吗?
成为王妃后,大概就真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可是“幸福”的定义却越来越模糊了。
难道说……现在自己所经历的一切,并不是巧合?
而是……精心策划的安排?
05
终究还是到了这天。
无论攸夏是否原意,还是被宫女强行换上了指定的服装,在众人的簇拥下到了册封的殿堂上。她的目光扫视着,却仍然看不到心里最想念的人。
只是看到一旁同样穿戴华贵的,自己未来的王夫影陌年,以及他似笑非笑的胜利表情。攸夏僵硬地被影陌年伸出的手握住,缓缓牵引到殿堂中央。
宾客着装雅致,纷纷点头称赞着婚事的美满。
正前方似乎是神父的人,微笑地等待着主持这场盛大的婚宴。
看似美好平静却掩盖着黑暗的涌动——没有人能窥视到未来的后的心声。
她的慌乱,她的无奈。
以及她心中一千个一万个的不愿意。
暗灰色的阴影处,斜倚着玉璧的颀长人影心中隐隐不安,茶色的眸子闪烁着难以名状的光芒。他不能阻止婚宴的继续,因为这一切都是幕后的主使指控他操作的剧目。
他轻叹着,凉意肆意蔓延。
一瞬间化作对攸夏最美好的祝福。
婚礼顺利地举行着,直到一个衣着白色轻纱的刺客,手执利器闯入殿堂。
“王是我的——妖女受死!”她披散着乌发,双眸满是委屈和戾气,利器的尖端直逼凤冠霞帔下的伊影攸夏。
在场的宾客乱做一团,神父也险些被惊倒。
阴影处的人影再也按捺不住,夺过站在一旁的护卫的兵器,光线下寒光凛冽。
电光石火间,攸夏被一双有力的大手一把扯过护于胸前,赫然抬头,沈星泽茶色的眸子让人安心。
剑刃敲击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沈星泽微微一笑,轻松地将刺客的利器挑断。
他是自小练习击剑的,这种拼蛮力向搏的剑法不堪一击。
只不过,影陌年自始至终的袖手旁观,未免也太蹊跷了。
“好身手,不愧是异界的能人。”影陌年似笑非笑地移步至沈星泽前,将伊影攸夏揽入怀中,“虽说是奉命保护,却还是要赏罚分明——你想要什么?”
沈星泽凝视着攸夏,握着兵器的手微微颤了颤,勾了勾嘴角,没有回答王的话,径自离开了。
不过是一场闹剧,一个无聊的阴谋罢了。王的心里最清楚不过,不是吗?
06
据说那位刺客是爱慕已久王的宫女,她在刺杀未遂后自刎了。因为见血不吉利,婚事延后。
攸夏坐在待嫁的闺阁内,满脑子都是沈星泽的影子。
想到那天惊险的一幕,突然觉得温暖起来。只不过,现在身边的沈星泽,不是当年那个被她仰慕的小哥哥了。
窗外忽然迅速蹿过一个颀长的身影,带起呼啦的风声。攸夏推开了门,看到沈星泽迅疾步离开的背影。
“沈星泽!”攸夏不禁唤住了他。
“我……只是想确认你的安全。”沈星泽侧过身,淡淡地留下一句话。轮廓分明的侧脸被描摹上淡淡粉色的光芒,少年的羞涩以及轮廓线条柔和而美好。
“谢谢。我很好。”攸夏轻轻地应着,留恋地看着他点头后离开的背影,影子拖得很长,像是不舍得离开她的视线,却终是远去了。
影陌年伫立在攸夏的身后,平静地看着这对被硬生生拆散却缱绻难分的璧人,眼里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惆怅。
他并不是钟情于这个异界的女子而非要娶她,而是迫于无奈。
若是他不遵照那个幕后主使的指令,那么蜂拥而至的异界人群就会把整个虚幻国度的秩序大乱。到时候,他的君主之位失去不足惜,他的子民也许都将成为异界人群的奴隶,他的国度也将成为异界的殖民地。
他仍是在攸夏回头之前离开了。
07
让我们回到现实世界——也就是相对于虚幻国度的异界。
伊影千眠被沈星暧带到了一个科研室,冰冷的室内,一个中年男子看着顺利执行任务回来的沈星暧,满意地点点头。
乙醚开始弥散,千眠在科研室的床榻上沉沉睡去。
“修博士……”沈星暧欲言又止,看向千眠安好的睡颜的目光透出不忍。
“小暧啊,从事科研工作是要付出代价的,明白吗?”伊影修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床榻上的千眠身上。
各种科研试管如同食人花的触须一般探出,纷纷插到少年白皙的皮肤里,突起洞穴般骇人的弧形。试管末端的各种精密仪器发出冰冷的感应声响,无限蔓延。
异星球生物的躯体,一直是他梦寐以求要研究的对象。
——等到全身检查完毕,就可以开始解剖了。
他想到这里,平静得就好比即将解剖的是一只再普通不过的动物。
可是,只要一想到此时身处异界,即将和自己所挑选的国君完婚的女儿——伊影攸夏,伊影修的心里就无比地温暖。
汩汩涌出的黑暗中,温暖乍现。
它却仍是埋没不了黑暗的微弱光芒。
也许,他作为慈父的确是爱他的女儿,可是作为开出苛刻条件让别人屈服的幕后主使,他确实是残忍了些。
08
攸夏被宫女不声不响带到了影陌年的寝宫。
据说是殿堂婚宴取消,直接完成剩下的婚礼程序。
凤冠霞帔之下,攸夏微蹙娥眉,思考着怎么应付接下来的程序。
一旁的雕花圆桌上喜烛的火焰娇娆冉冉,等待着新人用作交杯酒的杯子成双摆放着,香炉里香薰的气味弥漫开来,让人昏昏欲睡。床榻上崭新的鸳鸯绣枕和锦被叠得整齐。
烛光映着攸夏紧张而羞涩的脸。
婚礼的喜味道以及新婚初夜的羞涩之感可见一斑。
影陌年的脚步渐渐近了,他不过衣着素常的衣服,脸上的表情凝重之深不亚于红盖头下的攸夏。
他原本并不急于完婚,也不急于这些所谓的必要程序。因为他认为自己并不钟情于她。可是,当他看到伊影攸夏和沈星泽,他们两人之间无言却缱绻的爱恋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时,就有一种莫名的不安。
也许,这只不过源于两人过分的相恋,将对他的计划造成威胁,因为攸夏一旦跟沈星泽离开虚幻国度,那么之前的一切努力就会落空。到时,他将眼睁睁地看着国土被异界的人践踏掠夺,看着自己的子民沦为亡国奴。
想到这里,再昏庸的国君也不会甘心吧。
所以只要他们尽快完婚,让攸夏成为他真正意义的王妃,这些担心就不能构成威胁了。
影陌年顿了顿脚步,然后没有丝毫犹豫地掀开了攸夏头顶的红盖头。
她不是十分惊艳却仍是纯美的脸蛋展露无遗,在熠熠的烛光映衬下更添了几分新娘独有的美。
特意准备的香薰香气萦绕,浓郁得让人不能安静呼吸。
影陌年看着此刻娇羞满面的攸夏,竟有了那么一抹动容和不忍侵犯。呼吸因为紧张和难以抉择渐渐急促起来。
攸夏抬头凝视着影陌年灼灼的目光,脸颊被喜烛的光芒烧灼得滚烫,十指紧紧抠着床榻边缘。
影陌年看着她纯净地不染半点尘埃的水瞳,心一横,闭上眼睛俯下身躯,将她娇小的身体拥入鸳鸯锦被。
攸夏奋力地挣扎着,从贴身的衣服里抽出银光闪闪的匕首,将它抵在影陌年的脖颈上。他白皙的脖颈被锋利的刀刃划开一道血色,痛得捂着伤口背对她坐在床沿。
攸夏心有余悸地抚着胸口喘气,手里紧紧握着护身的匕首,小心翼翼地盯着影陌年的背影。
“对不起。”影陌年轻得如同呢喃一般的声音传入耳畔。
09
“不知道王和王妃的初夜过得怎么样?不过一定是很销魂的吧……”宫女们银铃般的声音窃笑着议论纷纷,传入沈星泽耳中却无比刺耳。
他按捺不住心底的汹涌,不顾护卫的阻拦闯入了王的寝宫。
沈星泽步履沉缓地靠近了喜气洋溢的新房,撩开层层纱帘走到床边。他伸出手想掀开床上悬挂的锦帘,却又害怕看到攸夏和影陌年两人缠绵的画面。
他眼里满是落寞和无奈,转身即将离去。
忽然,房间角落传来嘤嘤的哭声,细碎轻浅得如同婴孩。沈星泽寻声望去,看到了凤冠霞帔依旧裹身、正红着眼眶泪眼汪汪看着自己的攸夏。
“沈星泽……”伊影攸夏苍白的脸上挂着两行清泪,哭得梨花带雨。昨晚影陌年说完那句就离开了,她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又不知道沈星泽究竟被安排住在哪个房间里,于是只能躲在一个角落,迷迷糊糊地待了一夜。今天早上门被沈星泽打开时她刚睁开眼睛,看到他熟悉的模样就不自觉的委屈起来。
“伊影……”沈星泽将她拥入怀中,眉尖蹙起微小的山丘,茶色的眸子里满是心疼,“攸夏,我带你离开,我们回去……我们现在就回去。”
他似乎才明白攸夏在他心里的重要,不管修博士的指令如何,也不管自己是不是被允许喜欢她都好……他就是,喜欢上她了。看到她完好地躲在角落里哭泣时,他既狂喜又心疼,这才知道他是舍不得她变成其他人的专属,她只能是他的。
10
沈星泽将攸夏带出了寝宫,却遭到了埋伏已久包围。攸夏害怕得忙躲到他身后,他眼神毅然。
“攸夏是本王的妃,绝不容许你带走!”影陌年脖颈上的伤口被包扎得严实,此刻他就像要夺回江山的君主一般眼神如刃——也确实如此,因为攸夏一旦尾随沈星泽离开,他就什么都失去了。
“如果我执意要带走她——你又能如何?”沈星泽不屑地笑道,指尖突然迸射出绚丽的光芒,那道光芒竟然蔓延开来将他和攸夏一同圈在一起,两个人的脚尖瞬间摆脱了地心引力的束缚,渐渐离地腾空……
攸夏只是紧紧地搂住沈星泽的胳膊,惊讶之余满满是对他的信任。
“别忘了他制定的游戏规则——你要是将她带走,你就破坏了规则,下场你应该清楚!”影陌年气急败坏地威胁着,却也知道这种威胁不能起到任何作用。他一开始就知道,一旦沈星泽承认了心思,攸夏就会离开,那时是他无论如何也挽留不了的。
就在沈星泽和攸夏的身体渐渐透明,要回到现实世界的刹那——影陌年放弃了身为一个国君所有的自尊,当着群臣的面双膝跪地!
“王……”攸夏惊讶地唤出声来,松开了搂着沈星泽的手,从透明的结界里走了下来。
“你这是何苦呢?”攸夏想把影陌年扶起来,他却执意不起。
“伊影,你还不知道吧?不是我不愿意成全你和你所喜欢的人,而是如果你离开了虚幻国度,这里就会面临亡国,千万的虚幻国子民会因此成为亡国奴,虽然你还没有真正成为虚幻国的王妃,却也请体恤民生……”影陌年字字句句无不发自肺腑,让攸夏难以应答。
“你说的话都是真的?”攸夏颤抖着发问,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原来那么重要。她将信将疑地回头,用眼神询问沈星泽,他偏过头不愿意正面回答,满眼的凉意却已经回答了一切。
“既然事关苍生,那么我不能坐视不管——我答应你留下,不过我真的不能做你的王妃。”攸夏抿了抿唇,决定留下来将事情弄个究竟。
沈星泽的脸色又沉重了几分。
11
攸夏终究是被感化留了下来。虽然影陌年并没有提及完婚之事,沈星泽却隐隐担心上次的事情再次发生,日夜守着攸夏的闺阁。
“沈星泽,你进来一下好吗?我有话跟你说。”攸夏望着门外颀长的人影,不禁心疼起来。
“有事吗?”沈星泽推门而入,担心地看着她。
“别那么紧张嘛!这里是皇宫诶,很安全的。”攸夏有些怪嗔地说道,同时也为他替自己紧张而小小地甜蜜。
“攸夏,你真的要留在这里做王妃吗?”沈星泽犹豫着,还是把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面颊绯红一片。
“星泽……”攸夏若有所思地走到他面前,握住了他的手,“你希望我这么做吗?”
“我当然……”沈星泽把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咽了下去,语气柔和了下来,“你喜欢的话,怎么都好。”
“你不喜欢我吗?难道你希望我和别人在一起吗?”攸夏的眼里泛起水雾,心里微酸起来。
“别说这个。我不想回答。其实,我一直想告诉你实情,可是……”沈星泽舒了口气,背对着伊影攸夏天真无暇的脸,“我怕你受不了。”
……
攸夏几近崩溃地听着沈星泽的叙述。
原来一切的幕后主使都是她的父亲——伊影修所策划。他希望女儿能够实现孩提时期的愿望——嫁给最伟大的王做王妃,于是花了毕生的心血研究出来了空间穿越机,可以自由穿越人类无法探测的结界里的异界。然后,他独自一人穿越到虚幻国度,威胁王他将带领人类占领虚幻国度,以此让他听从指令娶他的女儿——伊影攸夏。
而沈星泽不过也是父亲伊影修的棋子。
“不——不可能!”攸夏眼神呆滞地跌坐在冰冷地地板上,双手抱着曲起的双腿,浑身瑟瑟发抖。
“我说的都是真的。而且你现在必须跟我回去,不然你弟弟伊影千眠就……”沈星泽不忍看她再次崩溃,不敢把千眠即将被解剖的消息告诉她。
“如果我走了,这里,虚幻国度的子民怎么办?”攸夏喃喃地说道,拼命摇头。
“伊影修是你父亲,无论如何,他都爱你,都是为了你才做了这一切。如果你可以出面见到他,可以劝说他的话,我想虚幻国度会平安无事的。”沈星泽的话是那样让人安心,攸夏努力扬起嘴角浅浅的弧度,答应跟他离开虚幻国度。
12
呐,你看,不过短短几天光景。我们就从虚幻国度又回到现实世界了。两者之间相距不过咫尺,却因为一张看不到、触不到的结界的阻碍,让它们又仿佛相距光年之遥。就如同我们彼此爱恋对方的心,因为某种我们都难以叙述的原因让彼此遥远了。
当沈星泽带着攸夏赶到科研室时,伊影修正给昏迷状态的千眠做解剖前的最后检查。
“爸!”伊影攸夏冲了过去,护在千眠躺着的解剖床前,用几乎要哭出来的语气喊到,“你这是要做什么?”
“攸夏?你怎么回来了?”伊影修惊喜地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转头看到沈星泽时,面色微微难看,“你先出去吧。”
“是,博士。”沈星泽留恋地看了一眼攸夏,然后顺从地走出了科研室。
“爸,他是我弟弟伊影千眠!爸你刚刚是要对他做什么?”攸夏看到千眠完好无损的样子稍微放心了些,转身质问起父亲来。
“一年不见,这就是亲人相见该有的场景吗?攸夏,爸爸只知道这里除了我们两个人类只有一个外星生物,你什么时候有的弟弟,作为父亲的我怎么不知道?”伊影修听到攸夏质问的口气,也十分恼怒起来。
“爸爸……一年不见,爸爸果然又让我失望了吗?无论是不是人类,我认为他都是我弟弟。就好像当年的哥哥,沈星泽。即使他是机器人,我也依旧认定他就是哥哥,而爸爸你知道吗?当我第一次知道这个真相的时候,看到他浑身冰冷地躺在和现在这里几乎一模一样的科研室的时候,我的心情是怎么样?一直喜欢的哥哥,居然是爸爸制造出来的机器人!”攸夏眼眶迅速被染红,泣不成声地叙述着,“还有,当我知道爸爸用卑劣的手段让一个不喜欢女儿的王娶我时,我是有多么惭愧!我为爸爸的一意孤行和荒唐感到心酸!”
伊影修看着眼前显然有了自己想法的宝贝女儿,竟然一时找不到驳斥的词句。
攸夏艰难地背起比她还高出一个头的千眠,然后,她目不斜视地绕过伊影修径自离开了。一直在门口守着的沈星泽想要将千眠转移到自己背上,却被攸夏拒绝了。他一直凝视着她步履艰难地离去的背影,刚刚的对话,他都一字不漏地听到了。
心里好像有什么异物硌到,一阵一阵地疼。
13
攸夏一连请了一周的假,细心地照料着复苏不久、身体虚弱的千眠。对于她深化般的经历以及整件事情的内幕,千眠是一无所知的,而攸夏也决定对他只字不提,以免单纯的他为她过分担心。
只是,攸夏渐渐明白了千眠长期以往待在地球是不安全的,也是不适合的。他该有自己的容身之处,他该回到他所属的星球。而且她也一直明白,那颗被他一直呵护珍惜的紫水晶,就是能帮助他返回母星的联络器。
她也知道他一直留恋地球的原因,只是她一直不好去点破它。
就在攸夏考虑着怎么劝说千眠的时候,沈星泽突然说有事要找千眠。两个人神神秘秘地出去谈事情,千眠回来的时候也是神神秘秘的什么也不肯说,只是在吃饭的时候也偷偷地瞄着攸夏,还不时偷偷地笑。
14
之后的某一天,千眠突然很郑重地邀请攸夏一起去坐摩天轮。虽然他待在地球的时间已经一年,却从来没有体验过乘坐摩天轮的感受。而攸夏也考虑到正好趁此机会跟他好好说说回到母星的事情,于是便答应了。
摩天轮缓缓上升,千眠心里满是沈星泽跟他说的,如果告白成功就可以顺便带攸夏一起回母星。而如果告白成功就不能留恋地球这些话,千眠却一句也没有装进心里。因为他有十足的信心,攸夏会答应的。
而攸夏则想着要怎么开头让他乖乖回去,才不会他听了难过。
各怀心事的两个人。
而第三个心事重重的人,恐怕就是此刻,正在他们上空不远处的直升飞机里,密切关注他们的一举一动的沈星泽了吧。
他这次亦是为了执行伊影修的任务而来。
得知攸夏要把千眠送回母星的消息,伊影修意外之余自然是认为不能放过巨大的科研项目。
表面仍然宁静安好的幸福摩天轮下,正埋藏着蠢蠢欲动,即将摧毁幸福的黑暗。
“攸夏,其实我……”
“千眠,其实我……”
默契极佳的两个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止住了接下来的语句。
“攸夏先说吧。”千眠弯下紫色的月牙,趁机调整好紧张的心态。
“千眠想过要回母星吗?地球上的人类,并不都像千眠那么善良。所以,千眠要不要回去呢?”攸夏想试着跟他商量,措辞小心翼翼。
“当然有想过啊,所以,攸夏可以跟千眠一起回去吗?”千眠澄澈的紫色眸子里漾着满满的期待。
“我……对不起。千眠,攸夏不能跟你一起走。”攸夏摸了摸千眠紫色的发,眸子里满是对他的疼爱和不舍,“不是不想,是那里没有人类可以呼吸的氧气,会活不下去,知道吗?”
“攸夏也是千眠的氧气!没有攸夏的话,千眠也会活不下去,那么我也不要回去了!”千眠像孩子一般撒着娇,紫色的眸子被眼泪浸润,亮闪闪的。
攸夏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回答。她不能告诉千眠她不想离开的真正原因是她喜欢别人,她喜欢沈星泽。她也不能告诉她,所谓的人类的非善类指的是她的父亲。
气氛尴尬起来。
眼看深埋在摩天轮底下的定时炸弹即将爆炸,沈星泽按原计划,让沈星暧把直升飞机开到了攸夏和千眠所乘摩天轮的窗口附近。
——“无论如何,定时炸弹爆炸之前把攸夏平安无事地带回来!至于那个外星人,就等他死后,用他们星球专属的联络器联络他的同伴,然后将更多的外星人一网打尽!”
这是伊影修交给沈星泽任务时所说的最后一句话,这个男子身上所具有的王者霸气和科学钻研精神总是让人敬佩,可是他独断专行而冷漠的态度也往往让人不寒而栗。
“攸夏,我们又见面咯!”沈星暧用无比欢快地声音,打断了伊影攸夏和千眠的尴尬气氛。
“沈星泽!”攸夏抬头,看到窗外直升机内的沈星泽和沈星暧。
“攸夏,跟我走。”沈星泽面无表情地打开机舱,用命令的口吻说道。
“攸夏,你就跟哥哥走,否则摩天轮马上就要爆炸了!”沈星暧在一旁没心没肺地帮腔。
“你说什么?爆炸?”攸夏不可置信地看着沈星泽,可是他没有任何肯定或否定的回答,只是对摩天轮里的她伸出手,示意她打开门跟他到直升机里。
“千眠,你先出去。”攸夏不慌不忙地把摩天轮的紧急出口打开,让千眠先安全离开。
“攸夏,你一个人出来就好。”沈星泽淡淡地说。
“为什么?沈星泽……”攸夏有些怔忡地看着沈星泽,觉得现在的他漠然得好陌生。
“因为直升机里也埋了感应炸弹,一旦超过了三个人的重量,就会立刻爆炸。而且距摩天轮爆炸的时间,也不够来回两次把你们两个人轮流送到安全地带。”沈星暧事不关己地双手环胸。一旦面临生命的威胁,即使是所谓的人类与外星人的情感也会微不足道,换作任何人都会舍弃他换取生命,所以,修博士这招实在太高了!
攸夏和千眠同时愣住。
“沈星暧你给我闭嘴!攸夏,你给我出来!再晚就来不及了!”沈星泽目不斜视地看着攸夏。
“攸夏,跟他走吧。”千眠微笑着。
伊影攸夏面临着抉择,可是她却毫不犹豫地站了起来,用手刀将伊影千眠打昏,然后把他抱起来,想要把他送进机舱里。
“你这是……”沈星暧惊讶地看着攸夏镇定地做着一切,这么会有那么愚蠢的人类?
“带千眠走!赶紧带他走!”攸夏红着眼眶,歇斯底里地吼道,“再晚,再晚不就来不及了……”
“你就那么喜欢你弟弟吗?而且,并不是血缘关系的弟弟,那就代表,你喜欢他对吧?那好……”沈星泽苦笑着,纵身从机舱里跳下,却刚好摔落在攸夏所在的下一节摩天轮车厢上面。
“哥!”沈星暧着急地探身搜寻,怎么办?毕竟他们都还在使用人类的身体,只是脑部被改造成受人控制的机械系统……这样摔下去,也是会受伤的啊!如果在摩天轮爆炸之前哥哥都还不执迷不悟,那么真的会死的啊!
“沈星暧,拜托你好好照顾我弟弟千眠!”攸夏把千眠安全送到机舱后,一跃到了沈星泽所在的地方,紧紧地把他搂在怀里,泪如雨下却面带幸福的笑容,“沈星泽,沈星泽我喜欢你,我这次再也不要放开你了……绝对不要!”
“攸夏……你这个笨蛋!咳,真是……笨蛋……”沈星泽闭着眼睛钻进攸夏的怀里,笑容疲惫而满足,“我其实,也一直忘记说喜欢你这句话了呢,攸夏,对不起……我喜欢你。”
沈星暧看着偎依在一起的两个人,知道他们下定决心死也不分离。于是只能忍着眼泪把直升机开走,千眠仍然处于昏迷状态,却也心灵感应似的落下了一滴眼泪。
不久,摩天轮下的炸弹定时爆炸。
尾声
数百年后,光学望眼镜的探测距离超越了宇宙。镜头拉近、拉近、再拉近——茫茫无垠的宇宙边缘,一座摩天轮漂浮着。
摩天轮上坐着一个紫发紫眸的少年,手里捧着灿比星辰的紫水晶。
攸夏,千眠好想你。
你和沈星泽,在天堂也一定很幸福,对吧?
只是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到我为你搭建的,宇宙边缘的漂浮摩天轮呢?
原创首发于——《宇宙边缘的摩天轮》(2009年9月《酸甜GIRL》第九期) 杂志转载刊登于——《宇宙王妃の机器美少年绝恋》(2009年10月《雅米》第十期B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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