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我不（4）（1 / 1）
星期天早晨，方洁醒的很早。四月末的清晨还有些凉意，方洁轻手轻脚的爬起来，背着被子抱着膝盖靠在墙上。旁边的床空荡荡的，也不知道韩琴的毕设做的怎么样了，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这个厮，担怕是二人世界过的太舒服了，也不打个电话回来跟大家说说情况。以前两个人为了鸡毛蒜皮的事情都能吵成一团，而真是分开了，她还真的很想这个好女人的；其他的女孩子还在睡梦中，横七竖八、四仰八叉的什么姿势都有，仔细想想，也好久没有听到许琰捶床的呐喊了。想到这，她不禁莞尔。
她和欧阳晟越在一起两年半了，以前两个人之间是那样的亲密。可是不知是刻意还是无意，只不过过了两个月，他们的生活似乎就变成了没有交点的平行线。她说不上来现在对欧阳晟越是什么感觉——伤心？失望？讨厌？痛恨？好像都不太准确。然而有一点她是了然了，这段感情，已然成为了她心中的一个沉重的包袱，不可能不去想，想到了又很难受，关键是不知道如何处理、如何才能改变这种一想起来就郁闷压抑的状态。
于是，还是那个字：烦。
能怎么办？只能尽量不想。
下午，方洁找不着人陪她打羽毛球，索性自己去操场跑步。都说运动、出汗会让人心情愉快，好像是挺有效的。晃晃悠悠的沿着跑道跑了十圈、跳了五百个绳、顺带着帮球场的同学拣了两次球，让自己汗流浃背、气喘吁吁、满脸通红，从操场往宿舍走的时候，脑袋里难得一片真空，只顾着认认真真走自己的路了。
一进屋，方洁就跟趴在床上看书的沈卿嚷饿，沈卿看了看钟，才四点半。
“现在食堂也没饭吃啊。桌子上那个苹果是我的，你吃了呗。”
“我不吃，刚运动完还是不要吃东西的好。我只不过就喊喊而已，早知道饿的这么快，我中午就多吃一点饭了。歇一会儿，喝点水再说吧。”
“你这人，真是穷讲究多。刚进学校体检就知道你低血压、低血糖，宁愿饿肚子，也要照顾你那些讲究。”
方洁“嘿嘿”一笑，这事儿沈卿还记得这么清楚。那时候自己多幼稚啊，医生说血压低就不给体检过关的鬼话，把自己给吓的，当时就傻眼了：完蛋了，体检不合格，学校不要我了。其实，现在不也好好的嘛，平平安安的混了这几年，这都快毕业了。
在宿舍里蘑菇了半小时，方洁准备去洗澡。沈卿白了她一眼：“你还是吃了饭再去洗吧。又是运动、又是出汗、你又那么饿的。”
方洁笑嘻嘻的说：“你怎么那么哆嗦啊今天。我以前不都是下午去洗澡、然后洗完衣服吃饭的么？怎么没见着你管过我呀。你要是不放心我，跟我一起去呗。”
“切，懒得管你。我对你呀，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的命。你去吧你去吧，烦死我了。”
方洁走进淋浴室的时候，觉得里面很闷，原来浴室墙上半开的窗户，今天也是关着的。她选了一个离淋浴室和换衣间之间的门比较近的一个龙头放好东西，淋蓬头的红外线一照见人，水就下来了。
哇，怪不得那么闷，今天水好热。方洁走过去把淋浴室的门开着，让更衣间的空气进来，给闷热的淋浴室降温。不过，有一些女同学有随手关门的习惯，从外面进来总喜欢把门关上，方洁开了几次，总是被人关上，连带这个澡也洗的很不痛快，她索性也就不再去开了。
水真的很热，方洁洗的满脸发烫，大口大口的呼吸。她洗澡原本什么时候都爱站在淋蓬头下冲背，今天也不敢了，只是在需要冲水的时候，才去冲。淋浴间也很热，平常洗澡都能看见对面那一排的人，今天热气缭绕，啥也看不见。她突然觉得有一股隐痛从腹部传上来，很快的弥散到了全身，头也有点晕晕的。
不好，还有一点就洗完了，赶紧。
可是她发现自己就是再赶紧也赶不上胸口的迅速气闷，她放下手中的东西，立刻跑到门口打开门，她腿上一点力气都没有，顾不得自己还光着身子，赶紧扶着门蹲了下来。
真是太难受了！
脑袋虽然黑漆漆的一片，但是还是清醒的。她闭着眼睛深深地呼吸着凉爽的空气，右手按住左手的脉搏——天啊，跳的飞快——她又摸了摸自己的脸，超烫，这个时候应该是满脸红血丝都暴起来了吧。她甚至对自己身体里血管的样子浮想联翩，不知道比正常的时候变粗了多少？搞得血液都上不去头了。还好，还好，处理的还比较及时，还没有一头栽倒。方洁以前从来没见识过自己身体上的这个弱点带给自己的困扰，今天算是真的领教了双低的厉害了；她以前看浴室晕倒、煤气中毒之类的急救办法，曾经疑惑把患者抬到通风的地方是否可行，今天也身临其近了——新鲜的空气简直就是灵丹妙药。
不知道蹲了多久，反正身后来来回回的走了几个人，方洁觉得自己好多了，于是顺着门慢慢站了起来。虽然头晕胸闷减轻了不少，可是她却觉得有些累。强撑着走回淋蓬头下，一边走，还一边贱兮兮的调侃自己：“这种事情都没经历过，经历一下也挺刺激的嘛” 。她三下五除二坚持进行完剩下的流程，心里如释重负。
她依然有些晕乎乎的走进换衣间，找到自己的柜子，只想着赶紧穿好自己的衣服赶紧走人。她把洗澡的篮子放在两排大柜子之间的木板架子上，转过身来准备插钥匙开柜门。
她的记忆，只停留在了钥匙被□□钥匙孔的那一霎那。
方洁醒过来的时候，是坐在地上的，后背靠着给同学们放东西的木板架子，她朝上看，她的衣柜上还插着那把钥匙，不过柜门还没拉开。
她的第一个反应是：自己怎么能光着屁股坐在这么脏的地上，自己的□□离这些脏水这样近，太恶心了。
旁边有一个女孩子在问她：“同学，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是啊，我怎么了？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自己怎么了。
方洁笑着对那个女孩摆摆手：“没事儿。我已经好了。谢谢你！”
怎么了？晕过去了呗！然后白花花的屁股坐在脏水里，身上也□□裸的，真是够狼狈够丢人的。不过，晕过去再醒过来，之前的种种不是全部都没有了，脸也不烫了、胸口也不气闷了、头也不昏了、腿脚也有力气了，简直就可以用精神抖擞来形容目前的状态，真是太夸张了。
对了，赶紧起来，马上去淋浴间，再把身上洗一遍，要紧要紧！
方洁心里莫名其妙的有一种恶作剧后的兴奋，觉得这件事情太不可想象了。这是自己第一次在浴室里晕倒呀，本以为刚才扒着门喘气儿已经是刺激了，结果后面来了个更加刺激的——直接晕过去了。
她站起来拿洗澡的篮子的时候，眼前的一幕更加让她惊讶万分——哇塞，两个拼在一起那么长、那么宽、那么重的木板架子，居然被她撞得分的那么开，其中一个都给撞倒几米开外去了，幸好这会儿是吃饭的时候，洗澡的人不算多，否则架子上放着同学们的洗澡用品给她撞翻了，就丢人丢大发了,她还得给别人去捡。方洁也完全顾不得自己的形象了，在别人奇怪的眼神中手拖脚蹬使劲把两个木板架子重新摆在一起，一边累得半死，一边去淋浴间重新洗澡。
方洁一直在想，晕倒的过程真的很神奇——自己以为自己好了，已经没有那么难受了，居然毫无征兆的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然后没有外界的干预，自己又醒了过来；晕过去的这段时间，身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身体里的各个细胞、组织、器官都干了些什么？怎么就恰到好处的醒过来？醒过来跟晕过去之前完全是两个不同的这个状态，这简直跟睡觉睡着了过程一样神奇，眼睛一闭一睁，这就第二个世界了。
从浴室楼出来的时候，她看了看卖票阿姨屋里的钟。天哪，都七点半了——从五点半到七点半，这个澡洗的真是够久的。得，学生饭堂的饭也没得吃了，她只能就近去教工餐厅简单吃了一点。然而，在这之后的整个晚上，方洁就跟中了邪一样，从吃饭到回宿舍到洗完衣服到爬上床看电视，整个人一直处于一种停不下来的兴奋中。她不断的回忆在浴室的前前后后、认真估算自己晕过去了多久，她尤其在意钥匙□□柜门钥匙孔、眼睛便一片黑暗、毫无知觉的最后一幕，觉得那简直就跟电影里的故事一样玄妙。
沈卿不在宿舍里，方洁等她等得心焦，她迫不及待的想把洗澡时候发生的事情告诉她。所以，当沈姑娘哼着小曲儿悠悠闲闲的推门进来的时候，方洁冷不丁的大喊着实让她吓了一跳。
“你干嘛，有毛病啊，喊得这么大声，现在觉得你真是越来越疯了嘛”。沈卿打量了方洁一眼，“也？怎么这么亢奋。也？脸怎么绯红绯红的？难不成——又有人向你示爱了？”沈卿一边哧哧的笑，一边把书包扔到自己的床上。
“你去死吧，示爱示爱，示你个头的爱。赶紧上来，我给你说个有意思的事情。快来。”
方洁略略压了压自己的情绪，缓缓的跟沈卿讲了在浴室里发生的故事，越讲越觉得整件事情是那样的离奇和搞笑。沈卿的表情忽明忽暗，不知道在想什么，她几次想插嘴，都被方洁按住了——“你等会，不要打岔，等我说完嘛”。沈卿突然变得非常不高兴，脸拉得老长。方洁完全无视她的情绪，笑嘻嘻的说：
“我看你还是当个预言家比较合适。你看，以前你从来不管我洗澡的事情，今天一管，我就晕了，这也太巧了。还有，我算了一下，估计我在里面晕了有半个小时呢。真是太好刺激了…哎呀，你干嘛打我？”
方洁话还没说完，脑袋就挨了沈卿狠狠一巴掌。估计沈卿是真生气了，力气使得真大，打得她耳朵都嗡嗡的响。
“你是不是有病啊？你还是不是个正常的女生啊？这种事情你还能当笑话来讲的？还能讲得这样天花乱坠、眉飞色舞的？”
莫名其妙挨了沈卿一巴掌，方洁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她只是略略瞧了一眼沈卿的表情，疾言厉色，一点也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但凡正常一点的女生，遇到这种事情都要被吓个半死、赶紧去医院了；你倒好，还当个乐子来说；就算是当时你不觉得害怕，现在想起来难道你都不后怕的么？我看你的心理真是够变态的。”
被人这样又打又骂的，方洁脸上立马挂不住了，她有些不高兴的说：“你急什么，我现在不是好好坐在这里的么。你至于用那么大劲儿打我么。而且，晕过去的人是我，不是你也，我都不慌，你气什么。这个事情虽然我是惨兮兮的，但也只有亲身经历的人才感受得到那样奇妙的体会，所以才拿出来跟你分享么。事情都过去了，难道还要我哭天抹泪的跟你说么？真是的。”
“有你这么兴高采烈的分享这种事情的么？你觉得这种事情很好玩是不是？你就知道插钥匙那一瞬间的黑暗来得像突然拉灯一样好玩，反反复复的说了好多遍。你想过没有，咱先不说你晕过去万一醒不来怎么办，就说你是怎么跌在地上的？假设你是直挺挺的倒下去，正好脑袋磕到木板架子，你可能马上就挂掉你知道不知道？”
方洁瞅了沈卿一眼，咬了咬嘴唇，没有吭声，这一点她确实没想到，其实她也压根没往悲观的方向去想。
“还有，我就奇了怪了，算算时间，你最起码在里面晕了半个小时，这半个小时，一个女生光着身子坐在脏兮兮的地上，就没有一个人过去过问？是真的运气差没碰上一个洗澡的女生注意到你，还是看见了却视而不见？木板架子撞成那样子都没人注意？都难道P大的女生全都死到饭堂子去当饭桶了吗？”
方洁真没想到沈卿会发脾气，这跟她事先料想的情况大不一样。虽然她说的很在理，而且方洁自己也曾经对居然没有一个女生来过问她而犯嘀咕，但是方洁还是不愿意认为周围的女生们没有爱心。在那时那地，谁知道是怎么一个场景？既然世界上有那么多碰巧的事儿，谁知道某个碰巧的事儿就不会落在她的头上？动不动和素质扯上关系，也有一点点极端了。
“也不是这样的，至少后来我醒了，有个女孩子还是问了我两句的。应该是我运气差吧，正好在吃饭时间人少的时候洗澡。诸如你我，我觉得P大女生的整体素质还是很高的。”方洁想了想又说，“其实，应该说我的运气真的很好。上天知道我没做过亏心事，不会这么早收了我，所以它不会让我像你说的那样直挺挺的倒下；所以就算是没人搭理我，我也毫无大碍。我知道你难得发火也是担心我啦，我只是头一次经历这种事情，可能也确实有点毛病，光顾着沉浸在这难得的‘第一次’中，忘记去细究中间的凶险了。你不要生气嘛，最起码，我是安然无恙的呀。”
沈卿使劲瞪了方洁一眼，撇了撇嘴：“你这个家伙，美得你。玉皇老子不愿意收你，是因为怕再收一个惹是生非的臭猴子，他老人家制不住、吃不消、平白给自己找罪受，所以还是留你在凡间随便你折腾，你还真觉得自己了不起了。你当真不去医院看看了？”
方洁“嘿嘿”一笑，知道沈卿不生气了：“真不去了。当时特别难受的时候，我还想着洗完澡一定要去医院测测，校医院再烂也必须去。结果等晕过去再醒过来，什么不舒服的感觉都没有了，我还去干嘛呀。最多就是这两天观察观察再说咯。”
沈卿最后说：“不管你耐烦不耐烦，我还是要叮嘱你一句，你可再不能空着肚子去洗澡了。”
方洁乖乖的点点头：“嗯，听到了。这种事情，经历一次，跟你们这些没经历的人相比，就是无穷大了。”
谁知道，第二天早上一睁眼，方洁就觉得背上、大腿疼，穿衣服的时候稍稍往墙上一靠，胳膊肘也疼得要死。她穿着睡衣悄悄溜到沈卿的床上摇醒她：“哎哎，你给我看看呢，背上怎么这么疼？”
“大清早的，你干嘛呀。”沈卿睡眼惺忪的爬起来，按照方洁的指示稀里糊涂的撩开她背上的衣服，“妈呀，你背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这里有一道、这里还有一道。连大腿和手臂上都有。”
“嘘~，姐姐，大家都还在睡觉呢，你小声些。”
沈卿一边在方洁身上比划，一边说：“小姐，你昨天是怎么摔的呀，怎么摔得这么有艺术啊。昨天晚上看你屁事儿没有，原来是因为这种伤发的慢啊。”沈卿坏笑着说，“来，让姐姐给你按一按。”
“你这人怎么这么坏，很疼的呀。唔，看来，还是有后遗症的哦。我就说嘛，怎么会摔了跤一点事儿都没有。不过这个后遗症不严重就是了。”
“这事儿你跟欧阳晟越说了么？”
一提起欧阳晟越，原本还嬉皮笑脸的方洁沉寂了下来，她摇摇头：“没。也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