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触动（1）（1 / 1）
五月合唱节以后，方洁总感觉沈卿有些怪怪的。原本说好了她给沈卿占自习室座位的，沈卿也不要方洁给占了，说是天气不冷了，随便找个地方将就一下就成；沈卿在宿舍打电话的频率也高了，每通电话的时间也长了，而且打电话的声音比以前更小更柔了；大周末的经常起个大早、晚上到快要熄灯才回来；更重要的是，方洁觉得沈卿的心情变得莫名其妙的好了。
方洁心想，这回我可不要那么迟钝，但是这也忒快了一点吧。前一个月还用韩琴的事情教育她，这后一个月就找个男人好上了？心里虽然有疑惑，但是方洁没有主动问——沈卿说了，如果她谈了恋爱就一定会告诉她，她又何必着急呢？这多半也是八九不离十的事情了。于是她自己心里也美滋滋的，俨然比她当年一开始谈恋爱的时候还高兴万分。
沈卿是含蓄的，她并没有大张旗鼓的在某个晚上邀请大家吃她们宿舍意义中的第五顿好吃的，即使是大家都感觉到了她的好事；她只是在异样了将近半个月后，悄悄的告诉了方洁她喜欢的那个男生是谁，那个男生也对她似乎也有好感，她说他俩在一起很好、很快乐。
方洁闻言，只是默默，之前的喜悦荡然无存，仅剩下前所未有的郁闷和失望。
这个男生，方洁认识，是他们大班的，但是她极其不喜欢他——虽然他俩几乎没有什么交道。打从方洁见到这个男生的第一眼，她就非常不舒服。他长得还行，然而直觉里，他太阴、太深、太世故。虽然说，欧阳晟越也是一个圆滑老成、很会算计的人，但是方洁敢保证欧阳绝对不会有害人之心，他绝对不会去主动攻击别人；但是这个男生不是，方洁觉得他是那种特别会玩手段、会为了自己的利益、绝对不惜把他人踩在脚下的人。
沈卿居然喜欢上了他...
方洁真是怄死了，她对这个男生的印象这么不好，只要一看到他那张脸，就会不由自主的跟“阴险”两个字挂上钩，这以后还怎么相处啊？同时，她的另一个担心接踵而至：他会对沈卿好么？沈卿跟着他会幸福快乐么？
欧阳晟越说方洁是杞人忧天，显然不能以貌取人，你压根儿就没跟人家深入的接触过，怎么能这样先入为主的评价别人的人品？
“面由心生,这句话你听过没？你不知道女人的直觉一向都是非常非常准么？尤其是在感情方面。”方洁担忧的说，“作为沈卿的好朋友，这回我连真实的想法都不敢给她说。我倒是希望这次我的直觉不准。最好是我看错了！如果他对沈卿好，那是最好不过了。”
是人都能看出沈卿恋爱了。已经是夏天了，她经常拉着方洁，熄灯后在走道里铺上一层报纸，两个人背靠背的、抱着膝盖坐在地上。她不会跟方洁说她和他干了什么，她只会说她的感觉——爱上一个人时的美好感觉。有的时候方洁会回过头来打量沈卿，她微微的闭着眼睛，轻轻柔柔的说话，有些迷醉，特美。
貌似，这小子对沈卿还不错，方洁悬着的心有些放了下来。她嘲笑自己说，看来自己标榜的直觉有时候还真的很不靠谱啊，哈哈！
方洁的大二在阳光灿烂的六月结束了。对这个大二下，虽然方洁不好意思用硕果累累来形容、但是她绝对是满意的。这学期每一门功课的考试成绩都不差，尤其是电路实验课，老师给了极高的分，把第二名甩得老远；她与欧阳晟越的感情也波澜不惊的发展着，虽然小碰小擦不少、大冲突也免不了，然而以她这种性格，很快就不放在心上了；她的两门家教也顺利结束了，本来两家的家长还想请她继续教，但她考虑到大三上又有“四大名捕”的课程，而且欧阳晟越觉得她每个周末东奔西跑颠得实在是辛苦，不愿意她再教了，所以也就婉拒了；她对大班的社会活动低调的不能再低调了——一概不参加，但是却能在学校的合唱团中汲取快乐的养分，也让她的学习生活不至于太单调。
大二结束的时候，她们终于见识到了传说中P大一年一度的传统项目——本科毕业歌会。大四毕业的师兄们汇集在P大这栋唯一的女生宿舍楼前，甚至带上了话筒、音箱、吉他、扩音喇叭，找准自己班女生宿舍的窗子，男生在楼下唱，女生在楼上唱，或者干脆男生女生们聚在一起，点着蜡烛就在宿舍楼边唱。从《睡在我上铺的兄弟》到《姐妹》、再到《女人是老虎》，只要想得到能唱的就都唱，反正歌声不间断。各个毕业班都在唱，唱歌的战线从女生宿舍楼的最北边一直到最南边。师兄们很激动、师姐们也很激动，大喊大叫的、抱头痛哭的，各种动作和表情都有。现场歌会持续了三个晚上，整夜整夜的唱，虽然非常非常的扰民，但是这个时候绝对没有谁会出来阻拦。
然而，没人阻拦并不代表大家能受得了。方洁他们住在一楼，不要说是唱歌、哪怕只是聊天，那声音感觉就在她们窗子底下，如雷贯耳，绝对吃不消。一开始她们还挺好奇，觉得这种大规模的唱歌实在是太拉风啦，学校也不过问实在太民主啦；不过，时间一久、尤其是被折腾得一整晚都睡不着觉的时候，即使是再能理解师兄师姐的毕业情怀，也会忍不住抱怨两句。她们不得不庆幸，去年参加军训，没有经历这样的折磨；而明年，明年的事情明年再说吧。
大二下的小学期，方洁简直是在一片混乱和压力下度过的——网页制作，涉及部分编程——她完全没有底气、完全学不懂、完全不知所措的功课。老师在一个小时内稍加介绍、丢下基本参考书的名字后，便是完成了讲课部分的任务，剩下的全是上机实习。
欧阳晟越和程宇阳都被选去参加物理竞赛的集训了。方洁和沈卿一起，满心发怵的对着参考书琢磨了很久，依旧参不透那些程序的道理，而班上的其他同学她又不好意思揪着老问，于是这回，她连一个正经求助的人都没有了。
小学期进行到一半，老师开始抽查同学们网页制作的进展情况。一个瘦高的女老师坐在方洁身边考她操作步骤、查看她编写的程序，她回答得很是混乱。她明显看到了这位老师眼中的不快和不屑，脸不由得涨得通红、头也埋得低低的。老师走了以后，她干坐在电脑面前，心里非常郁闷，觉得自己变得非常非常的矮小。第二天，同学们按照学号被挨个叫到另外一个实验室，考DOS操作系统下的硬件检测指令和步骤。这个东西，这次小学期根本就没有任何老师提起，当方洁被叫进去、坐在一台老得不能再老的电脑前听到老师布置这个任务时，她完全傻眼了。她只能依稀记得这是大一上学期学的东西，对计算机操作完全无感的她，早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她只能愣愣的摸着键盘，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种尴尬的情形。
“你怎么不开始呢？后面多少同学还等着呢！”一个脸宽宽的女老师催促她。
方洁使劲的咬了咬嘴唇，想了想，抬起头来看着老师说：“我不会。”
她的声音很响亮，她没觉得有什么丢人的，不会就是不会，回头再学就是了。
“哦，这样。那你回去抓紧时间学，或者问问过了的同学，我们重新找个时间再来操作，这个过不了，你小学期成绩也就别过了。”
这个女老师比之前那个瘦高的女老师要稍微好些，起码没有瞧不起我，方洁心里想。
“你也叫方洁？”老师一边在考核本上登记，一边问。
“是。我是三班的方洁，还有一个二班的方洁。”
“噢。那个方洁好像挺厉害的，这才过了一周，听说她的网页已经做得差不多了，秦老师去检查的时候，说做得特别漂亮。DOS的操作，她刚才也做得很不错，很稳重的一个姑娘，而且特有礼貌，秦老师很喜欢她。哟，你们俩学号竟然都一样。真巧！”
方洁闷闷的听着老师夸奖那个方洁。
正在这时，那个瘦高的秦老师正好推门进来，一看到方洁，便朝宽脸的女老师问：“她怎么样？”
“还有点问题，小姑娘挺干脆，直接说不会，再给她点时间，回去好好学学。对了，她也叫方洁呢，跟二班那个方洁名字一模一样。”
“名字一样，人不一样，那个又灵光又懂礼貌。我今天去院里办事，还顺便打听了一下，她学习成绩还真是好，怪不得咱俩的事儿这个姑娘做得那么利索。”
两个老师，就当她不存在似的，兴致勃勃的谈论起二班的方洁来。所谓的秦老师一边说，一边时不时拿眼睛瞟她。方洁在一旁安安静静的立着，心里别扭极了，一见到老师登记完，便勉强笑着打了个招呼、匆匆忙忙的走了。
其实两位老师并没有直接说她什么，但是她却觉得这比直接批评她更让她接受不了。她非常气恼，也不知道是气恼自己、还是气恼老师。
没有谁比她更能正视自己、了解自己，她不是不认真、更不是不勤奋，但是她与她学的东西就是没有缘分；不对，不能把原因归结为这种宿命论的理由上来，应该说，她确实很笨，笨到目前还没有找到学习她这个专业的窍门，所以她就是学不会。但是，没有谁愿意这样，没有谁愿意比别人差、没有人喜欢被老师这样鄙视，尤其是对她这种自尊心极强的人，她已经指望着勤能补拙，这样的结局真的能怪她么？
方洁开始对这次小学期的项目感到厌倦和抗拒，虽然她不是那种那么容易就被困难打倒的人，然而唯独对于这件事、加上经历了之前类似的种种，她实在是无能为力了。她不得不得出一个结论：人和人绝对是存在差距的，智商、情商，擅长的、不擅长的，不在这方面、就在那方面，勤奋不勤奋真的不是一个人是否成功的关键，真正的起决定性作用的还是靠那颗先天的脑袋。无论这个结论是真的客观存在、还是安慰自己的自欺欺人，她都这么觉得。
既然无论如何都摸不透，或者说即使当时搞明白了，事后也会忘得干干净净，那为何要花时间非要去摸透呢？方洁开始找捷径了——做网页的书索性也不认真研究了、程序也懒得自己编写了，厚着脸皮去找其他同学要制作步骤，别人怎么做、她就依样画葫芦怎么做，再不会就把人拖到自己位子上现场指导、现场做；程序嘛，索性就直接抄好了；而DOS系统的操作，问了再背呗，死背，如果一次记不住，就反复背——开玩笑，那么多英语单词都生生的记下来了，还怕这区区几个DOS操作步骤吗？欠同学的人情，请冰棍、请吃西瓜还就是了，学习好的有学习好的人的办法，学习差的有学习差的人的办法，有什么好怕的啊。
是的，学校考察的永远是结果，学生是怎么学的、究竟学会没有、学到了什么它永远不会去关注。所以方洁最后用自己的方法交出了一个不好不坏的网页成品，DOS系统硬件检测的操作也不偏不倚的完成了——其实只花了不到3分钟。验收前她是一副漫不经心的赖皮样子，验收后依然是一副漫不经心的赖皮样，散漫的完全无视老师、尤其是秦老师的表情。她如愿以偿的完成验收、有些吊儿郎当的收拾好文具准备撤退的时候，在走廊里依稀听到秦老师对宽脸老师说：“你看她一副痞样，真受不了。”
方洁轻哼了一声，对这种没有师德的老师，她都不拿正眼瞧她。而且当小痞子有什么不好，自由、赖皮、霸道、想撒泼的时候就撒泼、想正经的时候就正经——她□□的签名档可不是盖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