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酒梦(3)(1 / 1)
第二天早上,大多数女生都在晨光中苏醒、躺在温暖的被窝里聊天、只剩下许琰一个人还在呼呼大睡的时候,沈卿坏笑着从床上爬下来,把昨天男生送给女生的大兔子摆到许琰的枕头边,捏了它的捏胳膊,又快速的爬到床上去。大兔子开始基里哇啦的大声唱歌,大家都裹着被子俯在床边观看许琰的反应。她皱着眉头嘟着嘴、手背在额头上磨蹭、嘴里嗫喏着什么、慢慢的在被窝里蠕动,那副在睡与醒之间痛苦挣扎的模样,逗得大家哈哈大笑。女孩子们的笑声和大兔子的歌声终于让许琰有所清醒,她又无奈又无助的说:“烦死了!讨厌死了!”一把就把大兔子搡到了地上,可是歪在地上兔子还是孜孜不倦的唱着,许琰气的狠狠的蹬了蹬床。沈卿一边笑,一边又从床上爬下来,拎着兔子就放在许琰的耳朵边,许琰扭来扭去,无论如何都躲不过这只兔子。她只好可怜巴巴的说:“姐姐妹妹们,饶了我吧,让我再睡一会儿吧。”
大家又哄堂大笑。
沈卿捏了捏兔子的另外一只胳膊,它不唱了。她把它放在了电视机上说:“干脆叫它起床兔好了,以后要是许琰早上起不来,就专门让它来叫她,一直唱到她起床为止。”
韩琴说:“会不会是琰琰爱赖床的事迹声名远播,所以男生才专门买的这样一个神兔啊。Oh,My God,这下琰琰上课终于不会迟到了。”
方洁笑嘻嘻的听着她们七嘴八舌的调侃许琰。严寒被挡在窗外,躺在被窝里这样温暖轻松的时光真是难得又美好。她缓缓的坐起身来,新年的第一天彻彻底底的玩了一天,今天可不能,眼见着期末越来越近,元旦假期过完、各种副科陆陆续续的就要开始考试,这两天大把大把的时间都要奉献给自习室了。唉,为什么这个世界上偏偏就不支持不劳而获?安逸与舒服为什么总是与成功那样的格格不入?
方洁第一个起来,拿着洗漱用品去盥洗室。经过侧门厅的时候,她突然发现,昨天夜里居然真的下雪了,这会儿窗外是满世界的银装素裹,矮冬青上积满了雪,有些树枝上的白雪簌簌的下落,瞬间就被风吹散开去;连地面上都是厚厚的白茫茫的一片,只留下之前行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脚印。这情景,饶是她这个在成都曾经经历过大雪的人,也忍不住惊呆了。
真的太美了!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身冲回宿舍,对着还在床上嘻嘻哈哈的韩琴大喊:“韩琴,下雪了,很大,你快撩开窗帘看看。”
韩琴一个扑腾就坐了起来、脸上是少见的欣喜,她只穿着睡衣就急不可耐的爬下床、呼啦一下撩开窗帘。“WOW”,她半张着嘴,不再言语,只是迷恋的望着窗外的世界。
晚上,方洁顶着快装满浆糊的脑袋回到宿舍的时候,韩琴正安静的坐在床上写日记。原本在老老实实洗脚看电视的沈卿见着她突然兴奋的说:“你知道韩琴今天干嘛去了吗?这个疯子,这么大的雪公共汽车都见不着几辆,她一个人从学校走到了北海公园,就为了她说的跟雪来个亲密接触。结果她回来的时候,冻得都快要成僵尸、整个脸都麻木了。”
方洁有些吃惊,可转念一想,不要说在宿舍六个女生里,即便是放到整个大班,韩琴也算是十分特别的一个,做这种事情也挺正常。独立、自信、有自己对生活的态度、不随波逐流;在绝大多数理工科女都在埋头苦读只为多挣一分是一分、偶尔闲暇时看看电视、打打牌,或者看看剧情小说打发时间的时候,韩琴却把绝大多数的时间都泡在了图书馆里,把文化大师们那些高层次的散文、诗歌、杂谈、旅行日记之类的作品翻了个遍。她毅然的把自己的时间留给了内心想要做的事,而并不像方洁那样只懂得死揪着功课患得患失,这是方洁最佩服她的地方。韩琴,心是那样的大,她是要背着小包走天下的人,才刚从学校走到北海公园,这能算什么?
韩琴笑呵呵的停下手中的笔:“辛苦是有一点啦,但是值得呀。我在北海公园看到那么漂亮的景致的时候,情绪特别复杂,可感动了,很想记录下当时的美景和自己的心情——我还带了笔和日记本呢——可是太冷了,刚脱了手套写几个字就吃不消了,所以呀,嘿嘿,你们猜,我后来到哪里找了个避风港做记录的?”
大家猜了几个地点都没猜对,韩琴公布答案的时候,方洁和沈卿都先愣了愣,然后笑喷了出来。沈卿指着韩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也只有你才想得出来,居然在北海公园的公共厕所里写日记,你不嫌臭啊你。”
“那怎么办?周围都找不到避风和坐的地方呀,也就厕所里稍微暖和一点了,我就坐在残疾人专用的马桶上一边哆嗦一边写,搞笑死了。其实还是很冷,一边冷得特别想逃走、一边又说服自己必须马上记录下自己少见的感觉。哎呀,真是自虐呀。当时虽然出格了一点,但是这是一个多么有趣的经历呀,终身难忘。”
瞧,这种有趣的、终身难忘的经历,真的也只有韩琴才干得出来。
方洁有时候会想,面对功课,为什么她就不能如同韩琴般的洒脱,但,也不过只是停留在想想而已。一方面她十分不喜自己成天绷紧了弦为了成绩而拼命学习,另一方面好像习惯性的,她又不得不这样做。别人考六十分容易、考九十分很难,可是对于她,相比之下,考六十分可能更加困难。其实自己是为了什么、究竟想要什么,她并没有认真思考过,反正有一个无形的鞭子时刻不停的抽着她转,她就转好了。她当然知道这种日子根本没有颜色和味道、与她是犯冲的,然而她却不知道如何,或者说,根本就无心去改变它。
尽管有些顾不上,方洁还是挤出时间跟室友们去批发市场买了几沓子价廉物美的贺卡、写上甜言蜜语和祝福的话,给一干朋友们发了出去。宿舍女孩子们约好了互不相送;同班的男同学跟女同学关系都很好,个个都送工作量太大,送这个不送那个更加不合适,索性就以宿舍为单位表表心意;方洁的贺卡主要还是发给了她大学以前的好朋友们,即便是这样,写完那一摞摞的贺卡也很是费了她不少的心思和力气。
不过,当然也是有人惦记着她的,其实很多朋友给她的贺年卡早在她寄出之前就已经在路上了。凭心而论,这个世界上应该没有什么能比亲人、朋友的念叨和牵挂更加令人暖心的东西。方洁捧着这些沉甸甸的“鹅毛”、品味着字里行间真挚的情意,又是感动又是满足又是得意。就连从来都嗤“送贺年卡”以鼻的甄娟,居然也给她寄来了贺卡——
亲爱的洁:
你知我从来没兴趣在送贺卡这种表面功夫上浪费精力,但是居然连恬淡的如同世外修仙的远航也不能免俗,那我也勉为其难的应付一回吧。清华园冬日的校景,你就勉为其难的收下吧。
祝学习进步、笑口常开。
好友:甄娟
而另外三个人联合送的贺卡,更是让她惊喜了几分。暖黄色的、小小的一张精致的卡片,一只嫩嫩的、圆滚滚的小恐龙,头上顶着一片蛋壳、已然刚刚破壳而出的样子。他们是这样写的:
-TO 方洁:
祝天天快乐、一帆风顺。
友:韩嵩
-祝: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还有,新年快乐。
师父:吴竞波
-祝:新年快乐。
今后要努力的更天生“丽”质一些;
还有,要听你师叔我的话!否则,自有宗法伺候!
师叔:祁宏
方洁笑嘻嘻的对韩嵩说:“这张贺卡呀,一定是祁宏挑的!”
不过,朋友们新年祝福的那点点欣喜很快就被期末备战的重压给挤兑得干干净净。学期最后一个星期的自习室,简直是一个疯狂的世界,什么时候都人满为患,为个座位争执吵架的情况还真不在少。在这样一个自习室资源极度匮乏的时期,绝大多数自习室里老人占座的物件几乎从来就没有挪走过,于是周围似乎永远都是那么一帮熟面孔,牢牢盘踞在各自的地盘上,以至于方洁连自己的邻居什么时候该来、什么时候该去吃饭、是否睡午觉、什么时候该下自习、看书的时候有什么癖好、脚步声是什么样之类的信息都掌握的一清二楚。所以即便是占座这件事,也能略微搭配那句“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的名言——那些平时不怎么上自习的人,根本摸不清楚自习室的上课规律,他们能用什么来跟轻车熟路的自习室老人比?即便是摸清楚了,又怎么能把别人的地盘抢到手?毕竟那种“哗啦”一下把别人的书推到地上的人还是少数。
不过有一种人除外,就是平时也很勤奋但是没有占座习惯的人,比如程宇阳。这类人最后会勇敢的选择去大家都望而生畏的主楼一层几个教室,那里总是有无数的空座位恭候着意志坚强的勇士们的到来,因为那里实在太冷了——暖气太弱、教室两面的窗子都“呼呼”的灌风。方洁有一次去找程宇阳讨论问题,教室里居然只有他一个人,正紧紧的靠着墙壁上的暖气,可怜死了。尽管他放出“在你们那边的自习室你争我夺的时候,我一个人在这里有种独霸天下的感觉呢”这样的豪言壮语,可是他瑟缩成一团的样子又能骗的了谁?方洁在里面待了十分钟脚就冷了,更何况程宇阳要在里面停留那么那么久。
痛苦漫长的、就跟挤牙膏似的期末考试终于结束了,然后大家见了面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你什么时候走”。方洁和魏鹏程是第二天晚上将近11点的火车,两个人熬到晚上8点多就实在坐不住出了门。夜晚的387开的飞快,赶到西客站的时候才9点,可是等他们走进候车厅时,T7的检票口已经密密麻麻的全是人了。
T7是特快空调车,从北京到成都32个小时,比方洁跟爸爸来北京时坐的1364要快4个小时,但是要在火车上待两个晚上,魏鹏程说这个很够呛。方洁没有坐着睡觉的经历,所以无知者无畏,她只想着后天就能见到爸爸妈妈、晚上就可以躺在自己温暖的床上,就觉得幸福和快乐。
通知检票的时候,瞬间涌出了好多好多人,把原本就不瘦的队伍发扬壮大成了肥胖的麻花。方洁在一边瞠目结舌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这些人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难道整个候车室的人都是坐T7的么?让方洁更加纳闷的是,这会儿离开车时间起码还有半小时,可很多男人却背着大包小包、争抢叫嚷着拼命往前挤,即使是引起了前面人的不满,他们依旧锲而不舍的朝前涌,通过检票后他们便飞快的奔跑,他们这么着急干什么呢?方洁检完票,下到站台上,红白相间、干净整洁的T7正安安静静的等待着,看起来的确比绿皮车要上档次一些。
等方洁上了火车,她才明白那群人为什么要冲在最前面,因为他们没有座位,他们要以最快的速度冲到火车上来占据最好的可供他们容身的位置,而且不仅为了自己,还要为老婆、孩子寻觅尽量舒服的场地,他们和他们的家人要这样或站或坐的熬到成都去,32个小时,真的不容易。相比之下,他们这些不用自己去车站买票、只花了一半的钱却还能坐个座位的学生真是幸运的多了。车上的人并不少,几乎每一排座位都有几个站票,但是还好,起码过道里还能走动,餐车推过去的时候还不算特别费劲。
方洁终于知道了坐着睡觉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即便是坐在众人眼中最舒服的靠窗的那个座位。无论是靠在座位、靠在窗户还是趴在小桌板上,怎么睡怎么不舒服,要不就是脑袋不停的钓鱼脖子疼、要不就是手臂被压的特别的酸、要不就是突然撞在窗户玻璃上把自己撞醒了,反正总是在自己特别困倦的时候就不得不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原因醒过来,怪不得有一种刑罚是不让人睡觉,不用受伤见红,就能令人抓狂的想死。更让人受不了的是,T7真不愧是空调车啊,车厢里不止是暖和,简直热得令人发指。方洁上车的时候见情况不对就已经脱掉了毛衣和毛裤,可是依旧很热很热。有乘客跟乘务员交涉,能不能把暖气减弱一点,可据说是统一供暖,没法减。于是,方洁就在这种持续的燥热中时睡时醒。这时候反倒羡慕起那些随随便便躺在车厢连接处的人,起码他们躺着能睡得比较舒服。
这一觉以为自己睡了好久,可是睁开眼睛一看表,不过也才凌晨三点来钟,车窗外黑黢黢的什么景色也看不到。天,就这么半梦半醒的,还要折腾多少次才能熬到天亮?方洁睡眼惺忪的揉了揉酸痛不已的脖子、使劲往后仰了仰,索性硬撑着清醒过来。她把位置让给旁边一位靠着座位站着睡觉的乘客,自己站着伸了个懒腰、稍微活动了一番,便开始在车厢里溜达起来。
似乎所有的乘客都是那样痛苦不堪的睡相,睡着睡着就会不由自主的或左偏、或右倚的、或前磕、或后靠,昂着头睡的几乎都不约而同张着嘴巴,那个样子实在太不好看,她突然很想往这些嘴巴里挨个都倒点水——她自己仰头睡的时候肯定也是这样吧,真是太傻了。
方洁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一阵,满眼睛是整车厢龇牙咧嘴东倒西歪的人、满耳朵都是车轮与铁轨碰撞发出的十分单调的声音、而鼻子里是夹杂着浓浓人肉味儿的热气,如果不是孜孜不倦的餐车时不时的经过必须惊醒过道上睡梦中的人,这个夜晚会越发显得孤寂和难熬,即使,餐车过后清一色都是骂娘的声音。她安安静静的立了一会儿,脑袋像个雷达一般左顾右盼、扫来扫去,却突然觉得好没有意思,便慢慢的回到自己座位附近。瞅见她让座的乘客正睡得很香甜,她就在地上找了个空地,也不管干净不干净,一屁股就坐了下来,原只打算只靠着小坐、翻翻杂志什么的,谁知道这样晃悠着晃悠着,居然也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这一睡居然就睡死了过去。她没有再经受时睡时醒的焦躁、餐车也知趣的再也没来骚扰,一直到她让座的乘客狠狠的拍了拍她,她才从香甜的梦境中挣扎着睁开眼睛,抹了抹嘴角的口水,迷迷糊糊的看了看表,也不过才早上六点多。对方拼命的跟她道歉+道谢,她稀里糊涂的摆了摆手,跟梦游一样爬到自己的座位上,脑袋一歪又开始呼呼大睡起来。再醒过来时,方洁发现自己的脑袋正惬意的搁在魏鹏程的肩膀上,她清醒以后无比沮丧的对魏鹏程说:“啊,已经掉过车头了啊。唉,又没有看到黄河,来去都没看到母亲河,太可惜了。”
魏鹏程啼笑皆非的说:“你这个人。我以为你至少要为你对我的压迫说一些深表歉意、或者感恩戴德的话,结果,黄河你个铲铲!对不认识的人那么好,还把座位让给别个自己坐地上,对你哥子就这么无情无义,简直是,太让我失望了。”
方洁嘻嘻一笑,死皮赖脸的说:“你这个小气鬼哥哥。”
郑州过了就奔西安,西安过了就是宝鸡。T7,真的是特快的;即使是在特快里,它也是从北京到西安这条线上跑得最快的火车——方洁和魏鹏程无聊的时候把《列车时刻表》翻出来研究,北京到西安、北京到兰州、北京到西宁、北京到乌鲁木齐的所有所有特快都没有他们的T7跑的快,T7在任何站都准点,甚至在西安站还提前到达,可是过了宝鸡,上了赫赫有名的宝成线后,哪怕是加挂了一个车头,T7也不得不在巍巍秦岭面前慢了下来。
火车很快就开始在山洞里钻来钻去,很多时候都还没来得及适应洞外的光亮就又进入了令一个山洞,计算哪个山洞更长成了大家百无聊赖下的小游戏。很多时候火车都在山谷里拐着很大很大的弯,很像一条蛇,方洁在自己的车厢都能看到车的尾巴,幽静的大山里只有“咣当咣当”车轮撞击铁轨的声音。这个时候,注视着这样一列细细长长的火车在高大巍峨的秦岭山下缓缓移动,你才会发现人和人造出来的这些大家伙在大自然面前显得有多么的渺小。方洁一点都没感觉到他们是在翻山越岭,直到火车突然穿出一个很长的山洞,她才发觉他们其实已经在高高的山上,能够清清楚楚的看清楚山下的村舍、农田,也就是说,T7离秦岭站已经不远了。
T7之前经过的全是大站,保定、石家庄、郑州、西安、宝鸡,方洁一直没搞明白为什么来去都会在“秦岭站”这个看起来比较简陋、而且几乎都没多少乘客上下的车站停,而且去北京的时候还要额外多停靠另外一个小站“略阳站”,它就在“秦岭站”的前方。她本着学习的态度抓住了打扫卫生的乘务员,才知道,T7翻秦岭是靠两个车头的动力,宝鸡站,是从北京方向过来加挂车头的站;而略阳站,是从四川方向过去加挂车头的车站。无论对于上行还是下行,“秦岭站”都是宝成线的最高点,下山只需要一个车头就够了,所以T7会在这里卸掉之前加挂的车头。
方洁继续问,既然卸掉的车头在秦岭站停着没有用处,它们还是会自己开回“宝鸡”或者“略阳”以备下次所需,那干嘛要卸,宝鸡的加挂车头开到略阳再卸、然后再在略阳加挂T8开到宝鸡卸掉,这样不是挺好么?
乘务员白了她一眼说:“妹妹,你不晓得要节约能源的嗦。这条路上本身就跑不起来,下山的时候一个机车头牵引足够了,搞两个机车头干啥嘛?不是浪费?”
方洁开始执着的跟乘务员理论。难道加挂的机车头自己开到宝鸡或者略阳站就不需要能源吗?下山的时候,加挂的机车头可以关掉动力,就当它是一节普通车厢,这的确会增加原先的机车头牵引的负担,但是多带动一节车厢耗费的能量、跟加挂的机车头自己开回去耗费的能量谁大呢?有计算比较过吗?
乘务员惊诧的看着方洁,最后只好说:“这个我就不晓得了,你可以去问宝成局段的技术专家,要不要我去问乘务长要个专家的电话号码给你,你们探讨探讨?”乘务员说完,自己也绷不住笑,继续去别的座位打扫了。
魏鹏程在一旁乐:“方洁,人家乘务员儿一看就晓得你是学理工科的,太一板一眼了,开个火车还要会推个数学公式,你也太难为人家了。”
方洁怏怏的说:“本来嘛,本着科学的态度来讨论这个问题嘛。她居然还调戏我。”
魏鹏程说:“能源和动力方面只是一方面,肯定还有其他的原因嘛,比如调度啦、加挂车头在秦岭站卸下来说不定还有别的用途啦,这些都是统筹考虑的嘛。管理上的事情,反正我们肯定是搞不懂就是了。”
好吧,不计较了,起码弄清楚了T7在几个站加挂车头的事情,这也算是学到了一点小常识,不枉费以后几年会经常在这条线上奔波了。
火车翻过秦岭后,依然在山脚下缓缓前行,但是景色却真的优美了好多,满眼的常绿替代了一望无际的黄颜色,一条河流与火车一同蜿蜒于群山之中的景象消除了脑海里之前大片大片萧瑟土地的印象。
有水的地方,便有灵气。这条河流,便是嘉陵江的上游。
冬天枯水的节气,嘉陵江也瘦身了,大大的石头□□在河床上。可是阳光照在那弯浅浅的、清澈的水流上,泛着粼粼波光,十分绚烂;方洁想,如果到了夏天,江水填满整个河床温柔的往下游流淌,再伴随着葱郁静谧的山林,这里一定是极美丽的。
只可惜,这里是宝成线,连同成昆线一道,当年有多少筑路工人牺牲在了这两条无比艰巨的铁路线上;而今,一代又一代的,又有多少养路工人为了保证铁路和火车的安全,行走在这片虽然美妙绝伦却又与世隔绝的世界里。方洁注意到了一组养路工人,T7经过的时候,他们一字排开站在铁路边上,用十分虔诚真挚的眼光向行进的火车、或者是火车里的乘客行注目礼,疾驰的风刮起了他们的衣角,那一刻,方洁居然发现自己的心里有些酸酸的。这里的条件真的太差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他们饿了吃什么?他们水喝光了怎么办?他们住在哪里?他们多少天才能回一次家、见见家人、洗一个痛快的澡……
晃晃悠悠的T7终于在晚上十点左右准时到达了进川第一门户广元站,从这一站开始,挤得满满的车厢终于开始松动、下车的人总算能比上车的人多。大家已经在四川的土地上,再熬八个小时就要到家了。方洁对这个夜晚的来临既期盼又畏惧,她多希望能睡着了再一睁眼就是早上六点呀,只可惜,谁都知道,黎明前的时光一定是最黑暗的。
无论路上再怎么辛苦,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辛苦总是会过去的。当方洁跟魏鹏程背着行囊在微微的晨曦中跳下站台,即便周围很冷,方洁依然大大的吸了几口气,这份润润、黏黏的感觉,就是久违了的成都空气的味道。
两个人的家都不在成都市区,还要转车回家,方洁的家更加偏僻一些,如果加上市内公交,她最起码要倒三次车才能到家。虽然厂里每天都有一班班车直达成都,但是回去的时间是下午三点,方洁等不及那样晚,便打定主意还是坐“外面的”公共汽车回去,起码,中午应该就能到家了。
魏鹏程问她:“陈旭没来接你么?”
方洁笑了笑说:“我都没跟他说我啥时候回来,他也没有打电话来问我什么时候回来。”
魏鹏程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
两个人互相留了家里的电话,稍稍商量了一下买回程票的事。因为不在同一个汽车站坐车,魏鹏程送方洁上了公交车,两人便分道扬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