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简爱（1 / 1）

安小溪看到的是尹诺，她因为公司的账目问题不明，特来找卓帆询问。正好卓帆今天无事，便答应她去公司看报表，顺便和大嫂碰头。卓帆刚才上车前似乎看到马路对面有安小溪的身影，但是很快就上了计程车，和尹诺说话，暂时把这个疑惑压住了。尹诺看着前上司有点神不守舍的样子，当然她对此不算陌生，有点好笑地问，

“Vincent，有心事？”广予的死，似乎拉近了这两个人的距离，尹诺和卓帆都把对方当成了自己的朋友，加上现在不再是上下级的关系，说话也较从前随便些。卓帆笑着说，“你们女孩子个个都敏感厉害！”

尹诺撇撇嘴，“真的有心事？你这个人还真是不经诈！说来听听！”

卓帆真是憋在心里太久了，既然尹诺和他说粤语，也不怕司机听懂，于是就说了实话，“我追求的那个女孩子，突然和我闹分手，我莫名其妙啊！”

“女孩子说分手，其实就是想挽留，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我是在极力挽留，不过，她决定开学就去欧洲读书，不再理我了！”

“读书而已，又不是嫁人。你就当是对你爱情的考验就是了。”

卓帆笑着说，“Even，你真是善解人意！那我应该怎么做呢？”

尹诺耸耸肩，“很简单，不停地骚扰她，让她周围方圆十里之内，都没有异性敢出现，骚扰她到30岁，一定束手就擒！连蚊子都只剩母的，除非她选择同性恋。那样的话……”她同情地看了一眼对方，“我也只能劝你放弃了！”

卓帆哈哈一笑，几天的烦闷都被这几句话赶得无影无踪。既然尹诺这么聪明伶俐，看来不妨多请教她几个问题，他问，“Even，如果，我是说如果，有富豪子弟追求你，你会因为他的门第过高而拒绝吗？”

“有多富豪？小超人那样的？”尹诺反问。

卓帆摊摊手“只是个假设。如果你们出身相差太远，你会怎么想。”尹诺心里隐隐地揪疼，她想到了广予，“也许在乎的都是男人，我们女人不太会在乎这个事情，我们更注重的是两人是否真的有感情？”

“为什么？如果也有女人在乎呢？”

“男人在乎可以有两种解释，太自尊，或者太自卑（广予，你就是太自尊），女人在乎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她太自卑。不管男人表现得有多爱她，她都不能相信，会固执地一厢情愿地认为男人终会变心，自己终会受伤！你不会说你那位小姐吧？”

“算是吧。所以我很郁闷，好像自己怎么做都不对！”

“我们中国人有句老话叫‘齐大非偶’你听说过吗？”卓帆当然听说过，他前几天才听说过。“就是说门第差异太大的人不大可能走在一起。有时候不服气，总想挑战一下，可到头来，还是不得不赞成祖先的观点！和自卑的另一半在一起很可怕，时间长了，当最初的激情过去，就是无休无止的抱怨和争吵，到最后，仅存的温情消灭殆尽，就只剩下分手。那时候，自卑的另一半会说，看看，我就知道是这个结局。他们会把过错都推给对方，认为自己是受害者。”尹诺边说边想：广予却不是，他太理智，我们终归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见卓帆不语，尹诺意识到自己是不是说太多了，“sorry，我不是说你那位小姐”。

“没什么！我只是没想到你虽然年轻，但是对人性还挺洞悉深刻的。那么这样的鸿沟如何填平呢？”

尹诺说，“你看过简爱吧，简爱的作者其实就是很自卑，别看她披着自强和自尊的外衣，所以最后她要让罗切斯特先生火灾、破产、眼瞎，才让女主回到他身边。哦对，女主还要继承财产，跟他地位持平才行。”

卓帆再没想过简爱还可以如此解读，感到很好笑，“Even，说下去，太有意思了！”

“所以，和自卑的另一半想契合只有两条路，一个，自残，残到跟他一样的地步，让他来救赎你，就像简爱。一个，上帝保佑，如果他能强大起来，我不是说财产或者才华或者别的什么，而是心理，强大到他不再认为和你有区别，他是真正的和你一起站在上帝的脚下，与你平等。那么，就是一个双赢的局面了。不过话说回来，等人家强大了，还看得上你吗？这又是个问题！”

卓帆突然发现，尹诺除了工作，在生活上也是一个剔透聪明的女人，他和她年龄相仿，但是却说不出这么深刻富含哲理的话。不过，这番话倒是解开了他现在心里的那个死结，虽然他还不知道怎么办，但他至少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面试没有想象得那么困难。也许老外表面上都是一副亲民的样子，反正除了在旅游景点，安小溪也没有近距离接触过老外。和她谈话的是一个亚洲面孔的人，后来听说是个越南人，据说法国有很多越南人，这是为什么，她心里暗自嘀咕，我们和越南打过仗，他们不会怀恨在心吧？安小溪所有的外交头脑，都来自新闻联播。这个越南人面目黝黑，粗大的手指上套着黄澄澄的戒指，身上散发着香水味。无非就是问了几个不痛不痒的问题，你来自哪个学校，什么专业，你为什么选择到法国读书。

后来就是赶到一个教室，给了几个专业题让看看，那题目，除了是法语写之外，实在是太简单了，就是要不时查查字典，但好在时间宽裕。安小溪写了几个简单的法语单词上去，公式列明。

结果差不多一个星期就下来了，通知她可以开始办签证，联系法方住房，尽快过去适应那边的生活和语言环境。安小溪根本就不可能像预定计划的那样，等面试过后再慢慢考虑去还是不去，她就好像陷入一股巨大的洪流，被裹挟着向前走，没有时间歇口气，停下来看看自己的决定到底是对还是错。这几个星期，她几乎把卓帆完全丢在脑后，只是在每天忙完种种回小屋喘口气的时候，才从心底升上来一股酸楚和不舍。她没有给卓帆打过电话，但是几乎每个晚上都抱着call机入眠。

她和房东谈好了退租，把零碎东西都搬到姑姑家，买了一只可以上飞机的巨大布箱收拾自己的行李。她期待，且惶恐！她和小虎子，小虎子的爸妈告别。她一天一天数着出发的日子，又一天一天盼望晚点走。有时候，她不禁有些怨恨起卓帆，这人也够绝的，连最后的道别都没有。她自嘲地想，也许自己的确是他生活中的匆匆过客，这一年过去了，该放下的就放下吧。随着出发日期的一天天临近，安小溪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欠了call机话费，或者是email信箱出了故障。她每天刷信箱若干次，随时掏出呼机来看消息。但是垃圾邮件收到不少，和出国事宜相关的传呼也接到若干。她茫然所失，意识到自己真的失去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