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二章 花神殇（1 / 1）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天上一天，人间一年。我这一走起码也得有大半年了，我要找个人来打理芳菲阁内的事物。其实平时我也经常出去云游，三年五载不回来也是常事，但是这次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七上八下的十分忐忑。大约是我这两千年分式的太平一下子土崩瓦解了吧，为了求一点点心安，我还是安培一下吧。
将离那女人肯定很乐意帮我，但她实在是个败家的典范，我不想我回来的时候发现芳菲阁已经被抵押给赌坊了，而我要露宿街头了。没办法，只好找鹿韭。
鹿韭一向是不怎么管事的，我去找她的时候，她斜倚在贵妃塌上一把团扇摇的风情万种，在听完我的话之后，她淡淡的说：“没兴趣。”我被噎了一下，要不是看在她是花魁的份上，老娘就让腓腓清理门户。
从鹿韭那里出来之后，正巧路过夕凰的屋子。听到这个名字，你会发现她的名字不是花名，因为她并没有和我订立契约。所以她是我们芳菲阁的闲人，而且不接客。但是我是个生意人总不能让她白吃白喝吧，这实在不是一个奸商该有的道德行为。不过，她自有她的用武之地，夕凰以前是羽人族四大家族凰家的少主。
四海八荒只要一提起凰家，妖怪们会说：“凰家，就是那个做的火炮特别厉害的家族么？”
神仙们会说：“凰家，就是那个进贡焰火的羽人族家族么……”
把持羽人族政权的三大家族分别是凰家、乌家、白家。凰家的火炮威力惊人，所以把持军权，三足乌家的人在政务管理上很有一套，灵家的织锦技艺是最好的，嫦娥的霓裳羽衣就是羽人族的贡品。
所以，夕凰在我们芳菲阁是负责在庆典和节日时进行焰火表演的。但是每当那个人转世，她就会去找他，至今已经三世了。
我去找她的时候，她正要出门，看到我她面无表情的说：“正好你来了，我本来还要去你那里辞行的。”
我愣了一下：“他来了？！”
夕凰点头。
这样我也不好再提让她帮我看店的事了，只得说：“这次你可要好好把握啊，别像上次——”我意识到自己多话了，夕凰性子冷淡，不喜欢别人对她的事多做评价。
夕凰听我说完，又点点头。
送走了夕凰，继续纠结让谁看店，一个名字划过心头——杜若。我们芳菲阁唯一的男人。男人在这时候就应该挑大梁，想到这里我理直气壮的朝杜若的房间走去。
推开门的那一刻，迎面砸下来一个书架上的书，被书埋的那一瞬间，我就后悔了……
我从书堆里爬出来的时候，随手抄起一本书就冲杜若砸去，他边躲边说：“是你自己不小心撞到书架的……关我什么事？”
我吼道：“白痴！！！你见过谁家的书架是放在门前面的！！！”
他手里拿着一支笔，挠挠头：“小菲，紫月阁催稿啊！瓶颈期，实在写不出来，改变一下房间格局，调集灵感啊！！我本来已经想好要怎么写了，结果你一闹，我又忘了！”
我眼角抽了抽，还是我的不是了？！这房间格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密室谋杀案的现场了，杜若太不靠谱了，我不想睬他，转身往外走，他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小菲，你找我有事？！”
这声小菲让我实实在在抖了三抖，，我说：“现在没事了。”
看看他的屋子，地上随意丢着纸团，桌子上也全是白纸，就连床上也有白纸，他是写字写到床上去了么？……这简直就是垃圾中转站啊！
我决定了，不管鹿韭愿不愿意，她都必须管。
人间有三顾茅庐之说，刘备只去了三次就可以让贤士诸葛孔明出山为他出生入死打天下。几个月来我都缠着鹿韭，百顾闺阁。最后，她终于皱着眉赶我出去的时候说可以帮我照看半年……
去了北海一趟，把腓腓交给流川照看几日。
短短几个月，我离开芳菲阁的时候才发现人间已经改朝换代了。颜高祖顾墨言建立颜国，颜国，我笑了，突然很想去颜宫看看。
到颜宫的时候，正好赶上颜高祖大婚，娶的正是姚碧珏。
普天同庆。
我看见顾墨言带着满足的微笑牵着碧珏的手跪在颜国的宗庙里。不由得嗤笑，凡人的感情真是难测朝夕，昨天还为了另一个女人痛不欲生，今天就可以和另一个女人言笑晏晏。
等到他们出了宗庙，我才发现墨言的影子在阳光下是不完整的，影子可以反映出灵魂，身正不怕影子歪说的就是这个道理。顾墨言的的灵魂里的一部分被人抽取了，墨言被称为“战神”，自从戎一来，未尝一败。这太不正常了，难道他为了天下和妖怪签了契约？
掐指一算才发现他的命盘大乱，我可以测出他的后世这一世确是无法测出来了。这实在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姚碧珏一直很喜欢顾墨言，这在我进入朝颜的灵魂的时候就知道了。现在嫁给墨言成为皇后应该就是她一生所愿了，可是透过珠冠我看到她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高兴，甚至还有些悲哀凄惶的神色？这是怎么回事？为了朝颜，我一定要搞清楚这件事！！！（为了你满足你自己的八卦心理吧……）
红烛撞撞，儿臂粗的红烛照的房间一团喜气，屋子里充满了香椒的味道；靡靡之香给人一种身在温柔乡的感觉；房间里鲛绡织的帷幔像一团一团红色的云笼罩在房间里，椒房殿里姚碧珏凤冠霞帔坐在鸳鸯被上，她屏退了左右，坐在床上发呆。侍女全部出去了之后，我就进去了。
她一看到我，失口叫道：“姐姐！！”
没错，我是扮成她姐姐绯月的样子进去的。我早有准备，笑道：“妹妹今天嫁人，姐姐特来恭喜。”
她的泪就流了下来，叫道：“姐姐，我素日对你很尊重，就算内心对你多有不满，可是从未做过加害姐姐之事，姐姐今日为何要来找碧珏，求姐姐早日转世托生，妹妹一定会为姐姐抄经文祈福的，求姐姐放过妹妹。”
我汗了，没想到这个姚碧珏这么怕鬼，只得柔声道：
“妹妹莫怕，妹妹平日对我并未有任何不好之处，只是这次妹妹嫁得良人，姐姐特来道喜，明日姐姐就要托生转世了，只是这一世我们姐妹一场，最后再来看妹妹一眼，也许下一世，便再也不会遇到了。”
我这一番话说的言辞恳切，逛那么多次戏园子不是白逛的！
“既然如此，碧珏谢谢姐姐了。”她终于平静下来了。
“妹妹从小就喜欢墨言，此番嫁给他也算是了了心愿，不过我看妹妹似乎并不是很高兴……”
碧珏苍白的笑了，那笑容在满屋的红色里竟然有些凄艳的味道，她说：“姐姐，我只是嫁给了陛下……墨言哥哥，他已经走了……”
“此话怎讲？”
她眼神丢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没有焦距的看着虚空，说：
“姐姐可记得朝颜，就是前朝夏哀帝的宠妃……姐姐不知道吧，墨言一直喜欢她，可是她死了，墨言杀了她……他肯定不想杀她，我也不知道……反正她死后，墨言很愧疚，每天喝酒，醉生梦死。后来有一天，墨言招了一大堆方士来宫里，然后他们给墨言喝了忘忧酒，墨言喝了之后，昏迷三天，醒来之后就不记得朝颜了，记不得也好啊……这样他就只属于我一个人了，可是姐姐，他变的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他也对我笑，笑容温暖的就像是早上的朝阳，现在他也对我笑，可是就只是笑，什么也没有，他对所有人没有亲疏远近，都一样，我和那些宫女大臣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同……我是离他最近的人，可是我又和那些人离他一样远……”
她泣不成声……
我看着她，内心一片悲凉。这场国殇之恋，有人痴，有人死，有人悔，真应了我以前看的话本上的一句话：
“情之深坚不可摧，爱之切视死如归。”
朝颜的这一番际遇不免让人唏嘘几句，她是一生活了两世的女人，释风是她的桃花源，她生命里最美的单纯。墨言是她的萤火，照亮她死一般黑暗的生——她对墨言是最决绝的爱，决绝到宁愿死也要让他记住她，墨言对她是最不忍的恨。不忍到宁愿忘记也不愿意再承受对她的感情。生命的暗哑，总是让脆弱无所遁形。浮生若梦，这一世红尘，乱了他与她；这一生羁绊，不过一场是非之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