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 / 1）
媒婆点头，“是啊，站在中廊吹个笛子啊，写首歌传进去啊多好，今晚月色好，是对歌的好时候啊。”
莫雨抬头看窗外，大冷天的，月黑风高。
“对！写首诗！老身来帮少主润色润色！”军师扇子摇得哗哗响。
莫雨说我去中廊吹笛子。
后头早就有人拿着文房四宝上来，那纸都是裁好的花草纸，风一吹哗啦啦响，宛如饱胀膀胱里液体来回震荡。
膀纳百川，有胱乃大。
穆少主拿起笔，就那一手字，七扭八扭的，一看就没好好练过。
“‘今天晚上天好黑’……”
写完一句，抬起头，看了看。
军师和媒婆，都是一脸绝望。
只有莫大哥赞赏点头：不愧是我弟弟，横是横竖是竖的。
于是再低头，写第二句。
“‘黑灯瞎火好办事’……”
军师手里的扇子吧唧断了杆子。
“军师你别生气！再帮我润色润色！”
翟军师说孺子不可教也孺子不可教也！
莫大少拿过纸看了看，“——鸦鬟同此乌云色，何须凡火挑灯看。”
一屋子人都静了。
“我和我师父学的。”莫雨放下纸。
穆玄英突然蹲了下来。
“……毛毛你干什么？”
“给你脱鞋，看看你是不是真的能用脚写……”
“你放手——”
“胡闹！先领少主去西厢房！等陈姑娘来的时候让两人见个面！”
“不不放开我！”
……
————
屋里就昏昏暗暗一盏灯，穆少主脸色铁青坐在外屋，媒婆坐在里屋，说得慷慨激昂。
莫雨在中廊吹笛子，他侧耳倾听半天，愣是听不出个调子。
“莫雨哥哥你在吹什么呀？”
“没事，随便吹吹。”
“你吹首关山月呗？”
笛声又袅袅传出来，天泣神叹。
穆玄英在里面听得有点坐不住，又不好意思叫停。幸好莫雨吹了一会就不吹了，收了笛子进屋来。
“——外面又下雪了。”
窗外春夜飞雪，夜空也显得澄亮。这等天气，兴许陈月今天上不了山道。
屋里暖和。莫雨在火盆前坐下，暖了暖手。
“说起来，今天进山门的时候，看到你们广场后头挂着一块白布……上面写的好像是帅？”
穆少主得意，“怎么样！”
莫雨说这字写得够难看的，我临走前给你们重新写个……
一盏茶功夫都不到，雪就渐渐大了。两人窝在外屋的榻上，谁都不肯去里屋见媒婆。
莫雨叹气。
“其实吹了灯吧，都一样。”
穆玄英耳朵立起来了，“等等你知道这档子事……？”
“啊？这种事情……举一反三吧。”
“后头那个三无所谓，前头那个一是谁？”
“……你想什么啊都？我是说，你可以试试看吹了灯，找找感觉，其实都一样。”
穆玄英听完了，居然没还嘴，直勾勾看着他，看得天不怕地不怕的莫大少有点毛。
他就一直没说话。
突然就见少年人抬手，食指中指嗖一夹，那灯台上就剩下根冒烟的灯芯。烟火在雪光下，冷飕飕。
屋里乍得一黑，莫雨还未来得及开口问，胳膊就给猛得一拽，往里屋去了。
外头值夜的侍卫忽的听见里屋咋咋呼呼，不知是吵是笑。先是莫雨的声音，然后是媒婆的惊叫声；接着屋外啪落出个人，不知是谁将媒婆给扔了出去。
然后是关门声，落闩声，扭打声，撕衣声。
最后是莫少谷主的喊声。
“——不不不毛毛！哥哥还是不一样的！不一样的！”
接着就没声了。
————
第二天大清早，穆少主从里屋出来，神清气爽，意气风发。
“备早饭。”
“是！”
“备洗漱。”
“是！”
“顺便备个文房四宝。”
过一会书桌上放好笔墨纸砚。里屋的门还关着，莫雨还没起。
穆玄英提起笔，气息和光同尘，隐有大家风骨。那湿润笔尖轻重扫过纸面，墨迹在纸纹上延伸细碎绒毛。
便是：春雪无端扰新枝，落入滴漏催时光。
一宿水露眠叶底，待逢阳华化风霜。
这诗歌就塞在胡饼盒子里悄悄给放到了莫雨的枕头旁。等莫大少醒来，看到那一手字，大半天脑子都一片空白。
……这货居然会写诗。
……这货居然也会好好写字。
……
穆玄英昂首挺胸到了比武场，唰得扯下之前的大白布，抡起那杆拖把似的笔，重新写了个龙飞凤舞的帅。
№76 ☆☆☆蓝底白花于2014-02-15 21:07:44留言☆☆☆
我已经连吃了三天的泡面了你们栽吗……
毛毛雨那个群我知道！我有内应在里面！请组织放心……
七 你看看我们家莫雨
莫雨躺在那，整个人都不想动。
——自己怎么就心软了呢？
怎么关键时候被那个小混蛋一句话说得就心软了呢？
“莫雨哥哥你就让我一下吧好哥哥”——又不是小时候让包子让馒头！自己怎么直接就把自己给让出去了？
莫大少现在恨得能把枕头吃下去。
从小把他养大的！那时候又白又小！脸还软！
动不动就哭！
总跟在自己后面！村里人还给他起了个外号叫跟跟！
自己一叫跟跟，就摇摇晃晃跟上来了！
字写得老难看了！还不肯好好读书！
怎么一转眼就变成这样了？
紧接着又开始每日三省吾身——好像还是怪自己，明明一巴掌就能把人巴开的时候，居然心软……
莫雨下定决心，绝对不能心软第二次。等再见到那个小混蛋的时候一定要狠狠地——
“莫雨哥哥你饿不饿啊？”
门开了人刺溜溜窜进来从被子底下钻到莫雨面前，加上一盘饺子。
“就让我一次吧……”
黑白分明的眼睛闪亮亮的，浓眉大眼，和小时候一样可爱。
就差一对耳朵和摇来摇去的尾巴了。
莫雨看了他半天，还是没骂出来。
“……算了，下不为例。”
那人听了，得寸进尺又挤得近了些，把两个人卷进被子里面。
有恃无恐说得就是这样。
“来吃饺子吃饺子，好吃不如饺子！”
莫雨脑子里好像瓶儿罐儿一起翻了，哗得全撒地上静悄悄，木头人似的；却又过了那么一会，才惊觉起来——抬手就把那一整盘饺子糊那人脸上了。等穆玄英把盘子扒拉下来，人早就没影了。
外头大清早就等主人起床的两个侍卫差点等的睡着，突然听见里面动静，就看自家少谷主冲了出来，身上披着件外衣，里面都乱七八糟的。
“少主醒啦？”
“昨晚你们去哪了？”
“哦昨晚啊！昨晚我们俩想来守夜的，结果毛毛让人端了饺子过来，让我们到东厢房去吃了……”
——居然有预谋！
莫雨狠狠回过头，见到那人小心翼翼从回廊柱子后面探出头来。
“……小雨哥哥你别气我了，刚才明明你说好算了的……”
——什么算了？！
外面两人还听得一头雾水，“少主怎么了？”
莫雨说没什么你们继续吃饺子吧。
莫杀笑得开了花.
莫雨说吃完这顿我送你们上路。
等等少爷，我们做啥了……
两人干站在那。
穆玄英眼睛亮亮的：我知道错了……
两人虽然不明状况，但也跟着说：属下也知道错了……
穆玄英一仰脖子，“错哪了？说！”
莫杀说属下不该吃饺子……
“还有呢？都招了！给你们俩一个承认错误改过自新的机会！”
“那……那饺子还是猪肉白菜馅的……”
“继续！”
莫雨说都给我闭嘴！
毛毛说我哥叫你们闭嘴呢。
莫雨说你也是！
穆玄英眼巴巴地看过去，差点哭。
莫雨感觉到一种危机的前兆——自己好像又要心软了。
这时不远处哗哗的响，居然是林可人娘子顶着一口巨大的锅跑来了。
“——饺子饺子饺子……”
后头跟着司空坛主——
“前辈前辈前辈——！”
穆玄英说怎么了？这锅里都是饺子？
可人叼着个饺子，楞楞楞地摇头。
司空坛主哇得一声扑到锅边对着里面喊前辈。
“张前辈掉到锅里面去了……”可人娘子好不容易把饺子咽了下去。
“那那那快把人倒出来啊！”穆玄英作势要推锅。
“可是司空坛主说里面还有饺子，倒出来就太浪费了……”
“啊，那是太浪费了……”他点头。
司空坛主很感动，“对吧！少主好品格——粮食大过天啊！”
“可是张前辈……”
可人说，“这口锅太大了，我们可以先把饺子和汤吃掉，再把前辈捞出来。据说前辈早年曾习得龟息之术，应该不成问题。”
“那好，大家加油吃，当心别把前辈一起吃下去。第一个吃到前辈的今年可以交好运啊！”穆玄英连忙盛了一大盘饺子给莫雨，“莫雨哥哥我们一盘饺子释前嫌！”
盘子举了半天，没人接盘。
司空坛主也埋头喝饺子汤，听了他的话抬起头，“什么前嫌？”
莫雨急急忙忙咳了一声，接过饺子。
穆玄英转身说没事，就是昨晚我深入研究了一下恶人谷……
接着哗啦一声响，莫大少把穆少主一把掀进了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