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二章 奈何(1 / 1)
子云手中捧了雪白雪白的包子,热乎乎直熏得她大流口水,本来卖包子的老板是两文钱一个卖的,可能是看她落魄又送她一个,她于是捧了五个包子,揣了剩下的一文钱,又坐回角落。
今天扔钱的人更多了,时常有清脆响声想起,子云却只顾啃她的包子。她从没觉得包子那么好吃过,在以前的那个世界,当她还是父母手心中宝贝时,她可以撒撒娇,叫几声爸妈,饭来张口的日子她便可以享受,包子总是一个不起眼的吃食。可如今,到如今连活下去都有问题时,她手中这些包子,拿她命换都可以了。
所以当子云身上开始有臭味时,她也未觉有什么,她似乎就这样轻易放弃了什么,那身鹅黄衣服就没有离过她的身,那还是师父早些时候给她买的,她穿越时穿在身上的那件T恤牛仔裤早被她丢到不知何处去了。如今这件衣服已是灰黑色,头发乱成一团,有夜晚睡觉时带上的烂菜叶。她连摘下来都嫌麻烦。她今年十八,还是爱美的年纪。
她如今爱上吃包子。早中晚都要吃这个,她一天可得二十几个铜板,所以可以吃上十几个包子,包子铺老板姓陈,头发白了那么一点,他每次都会送她一个,她也照收不误。
她这天依旧去买包子,由于时间尚早,包子铺前根本没有什么人,她看着又软又香的包子,大声叫:“陈叔。”
陈叔走出来,看见是她笑了:“小丫头,要多少个?”
“十二个。”她拿出揣在怀中的铜板。
陈叔包了十二个给她,她如今已看不出原来模样,本是多么漂亮的小丫头,他也许是心起怜惜,见她转身要离去,突然道:“丫头,今天进来吃吧,顺便洗个澡,陈叔这有热水。”
子云抬头,有些愣,半响慢吞吞的说:“陈叔,我是乞丐,就该这样的。”
陈叔笑的温暖:“谁说你是乞丐?再说,乞丐又怎样,来,进来。”
他拉她衣袖。
子云却不动,道:“我脏。”
陈叔看她倔强的样子,还有一身落魄的样子,终忍不住问:“你爹娘呢?”
子云垂了头:“我是孤女。”
“亲戚呢?”
子云道:“没有。”
陈叔站在她旁边,根本不知道说些什么,半响,又张了口:“小丫头,你还小,这一辈子,不能这么过。”
她没有说话。她当然知道,她当年有多么伟大的规划,高考几乎拼尽了姓命,考了那么好的成绩,她本来已经报完了志愿,收到录取通知书,她以为以后有大把大把的青春去挥霍,以为她已有了出路,可,可为何让她去穿越!
没了父母姊弟,没了规划,没了梦想,她的一切都已无法完成,连奢望都觉飘渺,她该怎么办,又该怎么办!这里根本没人疼,她一个人,被丢在这个陌生的世界,连什么朝代都不敢去问。好不容易识得一个师父,师父心软,却心软不过她的没用,她明明,明明是多么优秀的一个人,在这里却那么笨拙,练了半年功夫,不仅一招一式不会,连内力都练不出。她是不想这么堕落下去,可她有什么办法。她是不可以自暴自弃,可谁管她会自暴自弃!
她这样,也许就是孩子气的赌气,可她这样,谁又看得见。
她低着头,自己都能闻到身上的臭味,见陈叔还拉着她,忙急急后退几步,胸口有些疼,可她无暇顾及,想转身逃去。
可还是被人拉住。
陈叔笑:“有什么困难跟陈叔说,陈叔帮你。没了依靠,就尽量去靠自己,走下去,总有一天会天明的。”
两人衣袖撞在一起,一个雪白,一个灰黑,子云盯得发紧,半响,黑眸慢慢亮起,显出别样神采。
永安镇最大的酒楼是位于镇中的怡红楼。
子云第一次见到这么骚包的名字时,突然有种狼入虎口的感觉。
陈叔带她过来时紧张的手心有汗,他不住叮咛:“你要想在这里工作,一定要说是我远房亲戚的女儿,由于父母双亡,来投奔于我的。你不知道,一般酒楼不做人情是进不了的。”
子云听话应了。
陈叔又道:“这家老板算是与我相识,因为我的关系,你还算有可能。不过……这家从来是不收人的。”
子云张口:“怎么会?那小二都从哪来的?”
陈叔摇摇头:“不清楚,都不是镇上的人”
子云道:“那,他们收我有几成胜算?”
陈叔没回答。
楼中很热闹,客虽不是暴满却也差不多。子云进来便闻到了饭香,多久都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她肚子顿时叫得很欢快。
看上去二十多岁的青年走过来,眉眼淡的似幅水墨画,笑容却很柔和:“客官,那边有空位。”
原来掌柜并不站在所谓柜台,而是在酒楼后院。
当子云看见坐在花园石凳的蓝衣男子时还是愣了。
不是说,掌柜都是四五十岁,一身金光闪闪爱财如命的中年大叔么?谁告诉她,这个面容冷酷的大帅哥是哪位?
蓝衣男子看见他们,起身略一抱拳:“陈叔。”
陈叔一脸诚惶诚恐:“怎敢受您之礼。今日是有事相求才敢摆放于此,这是我远房兄弟的女儿,如今父母双亡,却无留下任何钱财与她,她走投无路之时求到我,我几近走访所有酒楼,却都不喜女子,而我的包子铺实是不缺人手,一时难办,求助于您,希望您这儿可以……”陈叔推了子云一把,“她叫露子云,什么苦活都可以干的,只求能生活下去。”
蓝衣男子神情未变,只是说:“陈叔,抱歉。”
子云垂下眼,咬了咬唇:“我不会影响贵酒楼的生意,多苦多累的活我都敢。“
蓝衣男子对她说话一点也不客气:“你站在这里就是影响。”
子云僵了下,却马上不甘要辩,然而忽被突如其来的笑声打断,那笑声实是不拘,让她不禁循声望去。
视线那头是一个身着花色袍子的男人,有着微微发棕的卷发,然后,便是一口洁白整齐的牙。
他翘着嘴角眯眯笑,像是纯净明澈,却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他道:“映连,这样对女孩子说话可会伤人家心的。”
映连单膝跪地:“主子。”
他虚扶映连起身,而后就踱到子云面前,他笑的样子其实十分好看:“露子云?”
子云点点头,眼睛都不眨:“我真的干什么都可以。”
他笑意未歇:“你手上连个茧子都没有,骨节也没有肿大,是个没干过活的千金大小姐,你怎么知道你什么苦活都可以干?”
子云诧异握拳,自己手刚一直放在两侧,他何时看到的?
他笑:“这是当掌柜的特异技能。”
子云指了映连:“他是掌柜。”
他看了映连一眼,又笑:“他是永乐镇怡红楼的掌柜,我是怡红楼的掌柜。”
子云恍然大悟,总店和分店?
她盯了自己的手半响,忽然举起右手递到他面前:“中指上有。”
在右手中指左侧,刚才与食指并在一起,可能他未发现,她苦读十二年所的产物,谁想刚要上大学便穿到这。
他顿了顿:“这是怎么弄的?”
这倒把她问住了,难道告诉他这是握水笔握的?
她左手紧握在一起:“反正我有茧子,可以干苦活的。”
他哈哈一笑:“这么漂亮的小姑娘脑子不好使么?有这么小的茧子能证明什么?你用那块茧子干活?”
“不过。”他弯下腰与他平视,“把你左手给我看看,我就让你留在这里。”
她半信半疑伸出左手。手如今结白干净,昨日陈叔拉她进屋,放了些热水,让她自己细细洗干净了,自己却因为避嫌,在外面吹了好久的风。陈叔的夫人去得早,并未留下一子一女与他,陈叔也没续弦,单身一个人已过了许久。而衣服是陈叔又去成衣店买的,依旧是鹅黄色彩。
奈何拍拍她伸出的手背,笑道:“通过了。”
咦?她看进他的眼睛辨认真伪,她才发现他的瞳色很浅,也有些发棕,眼角微微向上挑,他一笑,却把一切都隐去。
“每天包吃包住,十文工钱。”他直起身。
子云眼睛发了光。
“谢谢掌柜。”她当然不再问什么废话,有工作就好。
他笑眯了眼:“子云那么见外干什么,叫我奈何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