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第百四章(1 / 1)
风,狂烈而清凉,明媚阳光被胡乱摇动的树叶生生搅碎成一地碎金,随着树枝的哗啦声不停变换,如同不停交替的黑白昼夜。
喜宴无疑是热闹的,风再大,也吹不走宾客们一丝一毫的热情。丝竹声乐,歌舞升平,那今年刚酿制的桃花清酿,竟也被喝得啧啧称赞,细问之下,才从月渎卿那得知这酒是怡儿亲手酿制,难怪他们喝得津津有味,想来也是,公主亲手酿制的酒,能不好喝吗?
纳兰魅禁不住一笑,“一群阿谀奉承的老狐狸。”
堂一拜完,月渎透便找了借口匆匆离开了,想必是去后院找镹儿了。纳兰魅看在眼里觉得很宽慰,镹儿被月渎透这样守护着,会觉得温暖和安全吧?席间也没有看到羽无伤,羽无伤在纳兰魅拜堂前就已经离开护国府,拿着月渎卿的令牌去卿王府安排酒席,这个因慕容幽到来而临时更改的决定让纳兰魅不止一次调侃月渎卿,“你主外,他主内,不错不错。”同样招来月渎卿不止一次白眼。
而慕容幽……
纳兰魅从新房出来后,便没有再看见他,墨莲和君怜同样没有看见,或许,他们已经走了,不辞而别,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便悄然消失了。纳兰魅看着席间属于慕容幽的位置空荡的只剩下风的痕迹,心底仿佛也在那一瞬间变得空荡,胸口却反而涨得疼痛,好像有什么挣扎着想要奔腾而出。
他轻轻垂眼,然后深吸口气,抛却脑中纷扰,很快便将情绪很好的隐藏起来,装作并不在意的样子,重新带着微笑去忙碌。
其实这样也好,即使他来道别,又能说些什么呢?他已经成亲,已经成为别人的丈夫,很多事,已经与他再无关系。
可如此,却还是在回头的时候吩咐下人,不许任何人碰那位置,任由那桌子空着。
或许有些东西是可以被替代的,可有些东西,是不能,也无法被替代的。
阳光明媚灿烂。
新郎的第一杯酒理应敬高堂,纳兰魅没在席间看到玄青,便端了杯酒向祠堂走去,却不想祠堂已是人走堂空,同样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同样没有留下痕迹,玄青就这样无声地离开护国府。空寂的祠堂,苍白的奠花,白纱被门口擦进的风吹得飞扬,烛火同样摇摆不定,不明不晦照着那一排排黑漆灵牌,在前院偶尔传来的嬉笑声中,隐隐透出几分无声的哀伤。
或许,他们也觉得寂寞。
无论无情或有情,自始至终,都是自己一个人。
“这杯酒,囧囧敬先祖们。”
幽幽的灯光中,纳兰魅伸手倾杯,酒水沿着杯沿滴滴落入地面,在地面滴滴汇聚成泪。
“请先祖们保佑天下百姓安居乐业,保佑月渎国国运昌盛,保佑囧囧能担起大任不负所托……”
他轻轻吸气,眼底渐渐浮现出泪水般的亮光。
“也请先祖们保佑他……”
“保佑他一生平安幸福……”
而阳光,依旧平静无波。
慕容幽静静走在回客栈的路上,异常的沉默。
寒枫默默跟在他身边,眼底有股深色黯然,从慕容幽踏出护国府那一刻起,她就知道一切已经成为定局,她能做的,只有静静在一边陪着他。
而墨莲,从踏进护国府直到离开,他都一直跟着慕容幽,慕容幽每一个表情,每一个背影,他似乎都看进了眼里,也隐隐明白了一些事,只是这些事,并不是他可以去涉及的。公子的事,公子自有分寸。
君怜牵着墨莲衣角,低低垂着头,无精打采地默默跟着往前走,显得十分失落,好像一时间还无法接受他的纳兰大哥已经成亲的事实。
四个人,四种心思,却有着同样的沉默。
直到一处僻静的巷子里,慕容幽才缓缓停下脚步,其他三人也跟着停下,正感觉疑惑,前身后巷口毫无征兆的便袭来两道剑影,来势凛冽,迅如闪电,转眼已至眼前,将四人包抄其中,寒枫和墨莲一前一后,将慕容幽和君怜护在中间,分别迎上突来的袭击。
铮的一声,剑刃反射的阳光映亮静幽的小巷中。
君怜躲在慕容幽身后,探着脑袋观看着争斗,慕容幽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目光缓缓移向前方巷口,说,“跟了一路,究竟为何?”
巷口忽地吹进一阵风,掀起慕容幽的衣摆向后扬去,尘土飞扬中,巷口渐渐显出一抹人影,即使逆着光,也能看清那的人。
傲如青竹,仙风道骨。
就见他伸手轻弹两次,寒枫和墨莲便身子一顿,缓缓向下倒去,被那两名黑衣人接住,然后轻轻扶到墙边坐靠着。君怜一见墨莲倒下便要冲过去,可腿刚迈出去,就觉得身体一软,眼前陡然一黑,便沿着慕容幽的腿缓缓躺倒在地上。
慕容幽只是淡淡向后瞄了一眼,并没有阻止,不伤人,说明有不好被外人知道的重要事说。
玄青走向他,挥手让那两人退下,巷中只剩下他两人,玄青便开了口,直接了断,“我来,是想请你帮忙。”
慕容幽挑眉看他,犹带着不屑,“凭什么?”
玄青直言,“凭我是纳兰魅的师父。”
“这么说,事情有关纳兰魅?”虽是猜测,语气却是笃定。
“不错。”
慕容幽却笑,“若我不答应呢?”
玄青静静凝视着他,垂了垂眉,然后说,“不知萧皇后最近身体可安好?”
慕容幽眼中一闪而过的诧异,随即又归于深邃平淡,冷笑一声,“你在威胁?”
“不是。”玄青十分坦然,“我只是想让你明白你自己的身份,明白现实,看清你们若再纠缠下去,会有怎样的后果。”
似乎被说中了某些心思,慕容幽忽然变得有些沉默。
玄青声音平板,“他命注三重死劫,而这三劫皆因你而起,从他遇上你那一刻开始,小灾小难便不断降至,这就是劫数将至的征兆,若你再与他纠缠下去,三重劫至,他将一无所有。”玄青目光中多了丝冷色,“包括悻命。”
慕容幽沉默半晌,声音单调,说,“他已经成亲。”
玄青面容毫无情绪,“他并未忘了你。”
玄青盯着他,“所以这个忙,只有你能帮。”
慕容幽再度沉默。
“如果你真的在乎他,真的为他着想,这个忙,你会帮。”
过了片刻,慕容幽轻轻偏过头去。
“……你说。”
“让他对你死心。”
谁说执子之手,消一世哀愁?
谁说执子之手,共一世情长?
谁说执子之手,赴一世偕老?
姻缘天定,而缘,偏偏有时轻如鸿毛。
当纳兰魅离开祠堂来到前院,慕容幽的身影在第一瞬间内便映入他眼底,耀眼的,熟悉的,也是期望的,他不禁微微怔在原地,隔着一段距离,尽管身影有些模糊,却是十分真实。纳兰魅静静凝望着他,说不出是痛苦还是喜悦的滋味在心底流淌而过。
他去而复返,或许是不想让他难堪,或许是对这里还有着一丝留恋,也或许,是他的一种考验。
他轻轻笑了笑,转身走入大厅。
寒枫看着纳兰魅走入大厅,又看向身边的这个人。她不知道刚刚在巷中发生了什么,不知道慕容幽为何会突然选择回来,从慕容幽死寂般的沉默中,她隐约有种不好的念头,可她心里,却也同时萌生起一丝微薄的希望,或许,这是一次机会,他们的最后一次机会。
诡异的沉默仿佛将慕容幽隔绝在另一个世界里,他沉默着,机械着,一杯接着一杯喝酒,清淡如水的酒喝进嘴里涩麻舌尖,流进胸膛却沉如巨石,一种窒息般沉闷在胸口逐渐蔓延开,可纵使觉得窒息,他依旧不停地一杯一杯往下灌,好似在寻求什么,也在发泄什么。
寒枫看着他,心痛如绞。
这边,有孩子从大厅中冲出来,一边跑一边兴奋的大喊,“新郎敬酒啦!新郎敬酒啦!”
孩子的声音立刻激起院中气氛,欢呼喧闹中,纳兰魅的身影缓缓迈出大厅,红绸喜服,金龙羽冠,那一张出尘若仙的面容上挂着舒心的笑容,映着那双眼眸亮如星辰,雪白脸颊因这微笑而泛出淡淡红晕,薄薄的唇瓣嫣红仿若滴血,美得虚幻。
他拿着酒杯向第一桌走去,第一桌的人全部站了起来,纳兰魅向他们举杯,碰杯,然后众人一干而尽,跟在一边拿酒的总管会再为他倒满酒,他向桌上重要人物分别再敬酒,以表敬意。
慕容幽似乎也有点些反应,缓缓放下杯子,依旧低着眼不说话。寒枫看着他,又越过他看向纳兰魅。他一桌一桌敬酒,有人拍肩鼓励他,他躬身致谢;有人高声夸赞他,他自逊而谦;有人暧昧起哄他,他面露羞涩,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他都表现得那么自然,完美到看不出一丝真假,总觉得十分美好。
此时已近暮时,阳光轻薄如纱,风也不知何时变小了,温柔吹拂着每一个人。
纳兰魅端着酒向慕容幽那一桌走去,寒枫缓缓站起身子看着纳兰魅走来,墨莲也随后起身,顺手拎起君怜,君怜不清不愿晃晃站起来,嘴巴嘟得高高的,不是很高兴。待纳兰魅走到桌边,慕容幽才徐徐站起身。
纳兰魅向他们举杯,笑容宁静,眼眸如水清柔,“谢谢你们赏脸前来,这杯酒我敬你们。”说完便先干为尽。
慕容幽徐下眸,一饮而尽。
墨莲跟着慕容幽将酒饮尽,寒枫看了看纳兰魅,又看了看慕容幽,缓缓的,还是仰头将酒饮下,君怜却撇开头,闷声不吭。
四人落座。
总管上前一步为他们倒满酒,他深吸口气,抬眼看向慕容幽,声音依旧轻柔,“这杯酒,我敬你。”他眼底萦绕着温润雾气,“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我欠你的,此生无法回报,但愿你我来生可以相识,还你所有。”他轻轻将酒喝尽,静静看着慕容幽,将他的样子深深镌刻进心里。
总管也将重新倒满酒的酒杯递给慕容幽。
慕容幽起身伸手接过去张口喝下,总管又为他倒满。他举向纳兰魅,第二次当着他的面换出他的名字,说,“纳兰魅,今日你成亲,本尊代表武林敬你一杯,一祝风雨吉象,国泰民安,二祝鸿运升腾,虎伏狼驱,三祝……”
他顿了顿,“……三祝夫妻相依,不离不弃。”
“……谢谢。”
纳兰魅轻轻笑了笑,缓缓饮尽那杯酒,心底涩痛一片。
笑容却依旧,他端杯面向寒枫,声音轻柔地说,“寒门主,之前有很多次因我而让你受到了伤害,言语无法表达我的歉意,仅这杯酒,我敬你,希望你可以原谅我,也希望寒门主今后可以过得幸福美满。”
寒枫看着他喝下酒,心底忽地生生揪疼起来,“不,纳兰公子,你并没有伤害过我,相反的,一直以来,都是我在无理取闹,自以为是的伤害你,却连一句话对不起都不曾说过,现在我向你道歉,不知是否还来得及。”在感情的世界里,谁都没有错,他觉得自己错了,或许是觉得爱上慕容幽,本身就是错误的吧。
都是傻瓜啊。
寒枫接过总管递来的酒杯,眼底浮起一点点水气,“纳兰公子,这杯酒我敬你,我衷心祝愿你活的幸福。”
或许是被她的话带牵进了某些回忆,他的笑容多了几分柔情,几分温馨,显得面容很恬静,眼底柔亮,“谢谢你。”
莫叹红颜易老,韶华易逝。
莫怨红尘无缘,苍天无眼。
天若有情,天亦老。
酒敬过后便是大肆吃喝,清酒佳肴,歌舞声乐,欢声笑语,宴会的气氛已然到了最gao潮。而天幕已经暗下,无数繁星在夜空中闪烁着,廊下树间的一盏盏红灯被点亮,争先散发着温暖柔和的光线,为交融着夜色与灯火的院中添了一丝梦幻氛围。
或许是源于一份礼貌,也或许是源于一份好奇,有人试着向慕容幽敬酒,在得到慕容幽回敬后,接二连三的便有人向他敬酒,他来者不拒皆回敬一杯,于是便源源不断的有人向他敬酒,敬了第一杯又敬第二杯,敬了第二杯再敬第三杯,敬着敬着,就演化成了拼酒,先一杯一杯的来,再一碗一碗的来,最后是一坛一坛的来。
尽管只是清酒,可看着他们这样一坛坛仰头灌下,那份豪迈,那份豁达,竟也激起一番热潮,一个个抱着酒坛痛快畅饮,就连寒枫也加入其中,连干数坛,让席间许多女子露出羡慕的神色,也让一些公子哥翘起拇指,好不痛快!
可是这样的清酒似乎不能满足他们,越喝越是没劲,嗜酒如命的人个个坐不住了,离开差人去城里酒坊买好酒,鉴于已经不需要再敬酒,纳兰魅也不需要再喝酒,月渎卿也没有阻止他们,任他们将
什么竹叶青,女儿红,烧刀子,一坛坛往院里搬,封泥一揭,院子里立马弥漫浓郁酒香,光闻味道就知道都是好酒。
好酒一下肚,胆子立马就大了,话也多了,反囧囧子不在,这里又这么多人,一个个又是醉醺醺的,谁知道谁是谁呀,仗着那无所畏惧的态度,有人开始与慕容幽称兄道弟,客套家常。慕容幽一手支在桌上,一腿屈在凳上,斜斜而随意地靠在桌上,一手勾着酒坛扬着头灌,灌完后手指一挑,那空坛便沿着一道特别轨迹落地墙边,两个两个倒扣摆好,弹指间的功夫便让人叹为观止,引来诸多敬佩与赞扬。
他不甚在意,犹自继续灌酒,那两片薄唇被酒浸得湿润鲜红,脸色却洁白如月散着莹润光芒,狭长的眸染着淡淡雾气,似笑非笑的表情,偶尔舔舐唇瓣的猩红舌尖,隐隐中便有一种嗜骨妖娆的魅惑力,好似一朵极致绽放的罂粟,散发着致命香气。
有人吞吞口水,就问了,“不知道慕容盟主有没有中意的姑娘,如果没有的话,我姨娘家有个小女儿,去年及笄,不是我吹,那样貌长的十分俊俏,而且悻格特别温顺,说话轻声细语,别提多可人了,慕容盟主可以考,呃,考虑看看……”
他刚说完,又有人接上了话,“去年及笄怎么到现在还没出嫁?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好,嘿嘿,呃,慕容啊,呃,我有个表妹,前不久才及笄,小巧可爱,做得一手好菜,呃,娶了她绝对不亏,呃……”
“还有我,我堂姐有个小表妹,也是前不久才及笄,那身材才叫火辣,特别那声音,娇滴滴的,说有多好听就有多好听,而,呃,而且啊,她还会功夫,那一手软鞭使得可是出神入化……”
“还有还有……”
寒枫苦笑不得看着这些醉鬼,当真是脑子醉糊涂,一点常识都没有吗?朝廷和武林是什么关系,居然还想替和慕容幽结亲。慕容幽的回答却出乎寒枫的意料,他放下酒坛,勾起唇,说,“只要她们满足一个条件,我就全部娶回去。”
“你说你说,什么条件?”
“是啊,你说,什么条件?”
“你说说看?”
寒枫也看着他。
慕容幽扯开笑容,有些诡异,有些坏心,修长手指直直指向某一个方向,说,“只要与他长得一样。”怕他们看不清楚,他站起身,或许是醉了,他的身影有些摇晃,寒枫要去扶他却被推开,他一手勾着酒坛,一步步向那个人走去,那个人走过来扶他,被他一把搂进怀里,露出惊愕的神色,却没有推开。
慕容幽一手搂着纳兰魅,伸手扣着他的下巴,让他面向那些人,好让他们可以看清他的容貌,“只要她们与他长的一样,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我都娶。”
纳兰魅睁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而寒枫早在慕容幽伸手指向纳兰魅的那瞬间便露出了笑容,或许,他们之间,还是可以挽回的。
那些人却一致猛然摇头,“和国师大人长的一样?别开玩笑了,这哪能比啊……”
“是啊,国师那么出色,没有几个能比得上的……”
“那要问问国师有没有姐妹了……”
说完,又凑在一起自顾自喝酒了。
慕容幽没有再说话,只是皱着眉,闭上了眼睛,伸手按住额头,似乎是喝多了头疼了。纳兰魅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扶着他回到桌边坐下,将他手中的酒拿下放到桌上,轻声说,“不要喝了,你喝多了,先坐着,我去拿解救汤。”
刚要起身离开,就被一股力量拉坐下,一坛酒重重放在他面前桌上,慕容幽修长手指按在坛口,勾着眼看他,似醉似醒,有着几分朦胧笑意,“换你喝。”
四川女儿红。
纳兰魅看着那酒,低了低眼,说,“对不起,我不会喝酒。”
慕容幽笑声低沉,眼眸漆黑如墨,“是不会还是不能?”
纳兰魅一怔,有一瞬的恍神,嘴张了张,还没出声音,就听到旁边有人回答他说,说得十分暧昧,“慕容啊,这你就不懂啦,新郎官嘛,总需要留些体力的嘛……”说着还挤了两个□□的眼神。
纳兰魅脸颊涨红,想反驳却无话可驳。
慕容幽挑眉,伸手挑起纳兰魅下颌,和着那人的声音兴味,听在纳兰魅耳中却多了几分因沉,“原来是要留着力气办事,一时还真没想到。”
纳兰魅有些不知所措,想要推开,可动作却僵硬在慕容幽的下一句话中。
“……更想不到,习惯在人下承欢的玩物也会成亲。”
纳兰魅呆呆地看着慕容幽,瞳孔白茫空洞,耳中嗡嗡作响,他似乎顷刻间变成一个聋人,什么也听不见了,只有眼前那双鲜艳滴血的唇瓣间的话语,一字一句如锋利的钢针扎进他心中,血流成注。
慕容幽笑视他,修长手指轻柔拂过他温婉的眉,然后顺着那柔和轮廓滑下,轻捏着他透明白皙的耳垂,直望入他眼底,抓住那一丝脆弱,然后用力揉碎。
“估计别人也同样不会想到。”慕容幽笑容艳如罂粟,致命妖媚却含着剧毒,“你看来是那么冰清玉洁,出尘若仙,仰慕你都来不及,谁又会相信你曾经在我的身下婉转承欢?”他的手指拂过那苍白失血的唇瓣,即使苍白,也有着柔软的触感,“他们不知你那时的样子,但我记得很清楚,记得从这双唇中吐露出的□□,比我任何一个玩物都来得美妙销魂。”
心,如同被一把寒冰似的锋利剪刀一下一下缓慢剪开,每一片都淋漓着鲜血,纳兰魅几欲痛的无法呼吸,几欲想就此痛死过去,可越是疼痛,越是清醒,越是可以清楚听到慕容幽口中每一丝音色。
轻揉抚着他的脸颊,慕容幽唇瓣映血,声音如刀,“纳兰魅,你爱上我了,是吗?”
“只可惜,在我心里,你只是玩物。”
胸口翻搅着剧烈疼痛,心脏仿佛被一遍遍凌迟,血气直往翻腾,纳兰魅什么也说不出,只是紧紧盯着他,想从他眼中辨认出他的话到底是真是假,看他到底是不是在骗自己,可那双眼眸太过深暗,他只能看见倒影在其中自己苍白的脸。
“玩物是什么?是想玩就玩,玩腻就丢的东西。不过,你可比玩物厉害多了。”
慕容幽嘴角有讽刺的笑声溢出,纳兰魅死死盯着他,眼珠漆黑如墨,慕容幽看着他,眼睛在微弱的光线中闪烁着寒光,“前一刻还在月老祠前说你爱我,后一刻就与他人拜堂成亲。”
“你的爱,如此廉价。”慕容幽冷眼看他,讥笑掀唇。“连玩物都不如。”
在那一瞬间,胸腔中似乎有什么碎了,很轻,很脆,一点一点崩塌,疼痛,麻木,冰冷,却奇迹般地汇聚成一股力量,随着手臂用力挥出去。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