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上)(1 / 1)
“彩伊,有的时候现实的真相可能是要以我们所珍视的感情作为代价的。”孟寰凌理智地说道。
“这就是我费尽千辛万苦查到的真相,这就是我苦苦坚持活到今日所等待的真相。我现在才知道为什么我胜寒父亲那么苦口婆心地劝说我叫我不要回银城......不要回银城。”袁彩伊简直懊恼万分,凝望着孟寰凌,抽泣着,颤声说道:
“当我重回银城再一次见到清袅与何衷阁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多么喜不自胜,我真的感觉自己找回了曾经的幸福,可是为什么他们却一个又一个离我而去?
我与表叔分散了十几年,好不容易才刚刚重逢,为什么却又要面临生死离别?为什么我发誓要报仇雪恨的人竟然是他?为什么他会是幻撒旦?”
孟寰凌望着袁彩伊那朦胧的泪眼,顿生无比怜惜之情,抚慰着说道:“彩伊,不管何长嘶待你如何,他毕竟做了那么多的坏事,他说他对不起你,那是因为他并不安心。所以公正的判决对他而言才是最好的解脱啊。你要看得开些啊!”
听孟寰凌这样一说袁彩伊倒是稍稍开阔了些,但是她的眼眸深处的忧伤却始终凝滞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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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那天以后,袁彩伊一连卧病在床便是整整五天。医生说她所受的打击已经严重影响到脑部伤口的正常恢复,大家也都万分担忧。
就连她自己也未曾想到自己居然会这般脆弱,这般不堪一击......
晨光熹微,袁彩伊缓缓地睁开双目,孟寰凌依旧守在床边。
“彩伊,感觉好些了吗?”
袁彩伊只是微微地扬起嘴角向孟寰凌笑了笑,便坐起身来,恳切地说道:“寰凌,我现在特别想见我表叔一面,你可以陪我去吗?”
孟寰凌的内心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极度尖锐的忧虑与纠结,因为今天正是何长嘶被枪决的日子。
袁胜寒早已叮嘱他千万不能告诉袁彩伊,可是他又怎能不被袁彩伊对何长嘶的一番真情所打动?如若真的隐瞒于袁彩伊,很可能会使袁彩伊抱憾终身,而且他又怎能剥夺袁彩伊见何长嘶最后一面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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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乘车行驶在那通往郊外刑场的石道上。
袁彩伊坐在孟寰凌身旁格外淡静。尽管轿车外的机械声不停地响着,但车内却依然可以听得清她那沉婉的呼吸。
她呆呆地望着车窗外那凋零的花花草草,树树木木......万籁俱寂仿佛都是为她在痛心;郊外阵阵哀鸣的鸿雁似乎也在低诉着她心底的苦楚;就连那随风飘拂的枯叶好像都在为她的悲戚而伤怀。
她闭上了倦怠的双眼,因为她真的不愿去面对那凄惨而又无法逃避的一切。
到了刑场,她急切地跳下车去。
只见何长嘶的双眼被蒙上了漆黑的布条,手脚都戴着链锁。她彻彻底底地怔住了,黯然失色。
那样一个待她恩深义重的人却又要与她生死永隔了。她万万没有想到十二年前的悲剧就这样重演了。
而这个持枪的狙击手却是这十二年来待她有如至亲的袁誉远。她知道袁誉远恨透了幻撒旦,因为他的亲妹妹袁娉然就是被幻撒旦绑架后活活给掐死的,所以袁誉远曾经发下毒誓必报此仇。
她是那样的痛心疾首却又是那样的无可奈何......
她本能地跑上前去,声嘶力竭地喊道:“不,不要开枪!”
可终究还是听得了那响遏行云的枪声,简直令她五内俱崩。
她居然瞬间跪倒在地,顿时泪如海啸......
是啊,多少年来,那个从不惧枪声,不畏子弹的她此时却双腿麻木,竟支撑不起那痛得几乎全身破裂的骨架。
她只觉得孟寰凌那坚实有力的双手顷刻间遮住了她那湿透的双眼,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经被紧紧揽在温暖的怀里,似乎融化了她体内凝固了的残存的热血。
因为孟寰凌知道袁彩伊真的已经不堪一击了,他实在不想让那目断销魂的一切再成为袁彩伊痛苦的回忆。
袁彩伊终究没有看到何长嘶倒在地上时那悲惨的一幕。她那冰冷的手抚在孟寰凌的胳膊上,喘息着哀声说道:“寰凌,让我看看他。”
孟寰凌便扶起了袁彩伊迟缓地走向何长嘶。
旁边的警卫也都为袁彩伊这激动的举措而感到惊奇,甚至有人说她是上次被摔糊涂了。
只见何长嘶还在断断续续地呼吸着。
其实袁誉远完全可以使他一枪毙命,为了袁彩伊他还是手下留情了。
实际上他只不过是做了袁彩伊自己不忍心做的事而已。
“表叔,表叔。”袁彩伊缓缓地将何长嘶扶起,不停地呼唤着他。
何长嘶那紧握着‘至尊九鼎指环’的手臂不断地抖动着,递向袁彩伊,依旧重复着:“孩子,表叔对不起你。是我害了你们全家。”
袁彩伊沉痛的双目微闭了一下,泣不成声地问道:“表叔,清柔从来都不想怨恨您,只想问您......这些年来你后悔过吗?”
何长嘶声音微弱地说道:“我只后悔当年没来得及把你带走。”
此刻,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盯着何长嘶。
“不,不,表叔,清柔不值得你这样做。”袁彩伊不停地摇头,内心充满了无限的哀痛与愧疚。
只听何长嘶颤颤微微地说道:“你与杨踏疆如出一辙,却唯有......你的眼睛最像弥澜......”
袁彩伊简直被惊震得似梦似醒。
何长嘶的意识好像逐渐模糊了,奄奄一息地说着:“我看见弥澜在麻石街撑着油纸伞......”
说完便合上了双眼,永远的,无悔的去了......
他并没有含恨而终,因为他在临死之前倾诉了自己永恒的梦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