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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第一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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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秋□□月,白露变为霜。何时盛年去,欢爱永相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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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汴京。宝元元年。

自明道元年章献明肃太后刘娥[刘娥,宋朝第一位摄政太后,“狸猫换太子”传说女主角,功绩显著,史书称其“有吕武之才,无吕武之恶”。]薨逝,皇帝赵祯已经亲政六年整。这六年间,赵祯正朝纲、禁货贿、绝女谒,节冗费,一时政治清明,国民富足,成就了史上屈指可数的太平盛世。

秋高气爽,天朗气清,是汴京入秋以来难得的好天气,皇城内廷更是喜气洋洋。这天是梅昭仪二十八岁生辰,赵祯下令于升平楼设宴,邀宫嫔和内命妇同贺。

梅昭仪闺名秀芸,唐州团练使之女,因为和太后姻连,十四岁选为御侍入宫,封安平郡君,后进四品美人、诞下龙子后册为二品修仪。她知书达理,贞静娴雅,在后宫人缘颇好。前一年秋她的长兄治好了苗淑仪的病,擢升为翰林医官院院使;这年春□□廷击退西夏,她的堂弟进正五品上骑都尉,梅秀芸也就此迁正二品昭仪。[北宋嫔妃进封通常须依功劳德行从御侍、郡(县)君等低品阶依次晋级。]

宴席后,宾客散去,赵祯和梅昭仪在四皇子的陪同下到花园赏菊。金菊吐蕊,芳香四溢,赵祯兴致所致,竟然出题和四皇子对起了诗文。他膝下四子,除早夭的三皇子外,余下三子均才思敏捷、这年十一岁的四皇子曦[史料记载赵祯诸子均早亡。本书为情节需要做了改动。]文采书画尤为出众,深得赵祯喜欢。

赵祯和四皇子一对一答,甚为谐和。梅昭仪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是时,清风骤起,空中传来“刷刷”声响。众人抬头望去,一只乌黑的风筝跌跌撞撞,在风里翻了几个跟头后跌落到梅昭仪面前。谁都知道断线风筝乃不祥之物,众宫人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这是何故?”赵祯满脸愠色。

“回官家[北宋皇室成员或平民百姓平时皆可称皇帝为“官家”,仅在正式场合称“陛下”。在非正式场合,皇帝也很少自称“朕”,而常用“我”、“吾”等寻常自称。]话,待小的查明……”赵祯的近侍阎文应回禀。

“爹爹[北宋皇室成员彼此间称呼并不刻意强调皇家身份,“父皇”、“母后”等称谓仅适用于庄重场合。皇子皇女口语称皇帝“爹爹”,称嫡母皇后为“孃孃”,称身份为妃嫔的生母为“姐姐”。]不用查了,”四皇子的目光率先落到不远处的一丛朱紫色龙爪菊里,“原因来了。”

众人随之看去,却见一袭素色服裳在明媚鲜妍的菊丛时隐时现。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小姑娘像一缕秋风飘荡过来,不看众人一眼便扑向那个漆黑的大鸟风筝。筝骨已碎,筝翅也破损了,骨瘦如柴的纤纤细手抚过,她的脸上一缕依依不舍的悲伤。

“你抬起头来。”赵祯沉声说。

女孩果真抬起头来。赵祯垂目看她。她骨瘦如柴,瘦小的身躯蜷缩在肥大月白单衫里摇晃。散乱的头发下,巴掌大小的脸惨白无光,而那双眼睛,如同深秋积满落叶的枯井。她浑身散发出一股戾气,令周围的人都打了个寒噤。

“来人!这丫头是谁!”一向稳健的赵祯此刻急躁地喊道。

跟随的小黄门[北宋宫廷太监归内侍省和入内内侍省管辖。内侍小黄门属于低品阶的太监。]便一拥而上,把女孩制得严严实实。女孩像刚从水里捞起的鱼儿一样扑腾着,口里亦“啊啊”尖声嘶喊,音调凄厉如寒冬孤鹄。

赵祯蹙眉吩咐左右道:“别伤着她!速速查明原因,日落前给梅娘子一个交代!”

左右答是,正欲带女孩离开,西北方向的小径上,一个年逾六旬的老婆子连滚带爬地跑过来,“咚”地跪在赵祯和梅昭仪面前:“官家饶命啊!小的是万春阁当差的李氏,没有照看好小公主,罪该万死!”

“小公主?”赵祯蹙眉惊问。

“是的。这是七月新故的尹美人所生的小公主,今年十岁……小公主平时从不出万春阁半步的,今儿是因为这风筝,她才违了制……”

所有人都目光都落在小姑娘身上。她目光呆滞地落在断骨的风筝上,并不理会近处因她而生的纠缠。“小公主”这个名号她已经听了十年,她却从未了解过这个称谓的分量。

但李氏一番话让赵祯理出了眉目。他依稀记得李氏所称尹美人闺名晓蝶,出身贫寒,幼年卖身戏班,成了汴梁名伶。十二年前太后舍弃赵祯中意的张氏而立开国将军郭崇的孙女为后,赵祯一气之下将偶然邂逅的尹晓蝶带进宫,从此流连万春阁。只是年轻皇后不但没有半句怨言,反而亲自下碟请中书将尹晓蝶册为美人。而尹晓蝶除了青春美貌外,举止粗鄙,不识诗文,每次圣驾光临万春阁,不是请赏便是为家人讨要官职,从不关切赵祯的烦恼。时间一长,赵祯对皇后歉疚日深,对她却有了倦意,后来尹美人的父兄惹出人命官司,赵祯盛怒斩了尹家父子,从此再不踏足万春阁。

当年带尹氏入宫,一是留恋美色,二是和太后怄气,两人格格不入,谈不上太多感情。只是十年匆匆,他不曾想她已经亡故,还留下了一个女儿。

赵祯顿时心生愧疚,指着这个干干瘦瘦的小女孩问:“她……叫什么名字?”

那婆子说:“她没有什么名字……因为喜欢这个纸风筝,尹娘子有时候就叫她风筝……”

“风筝?”赵祯思忖道,这算是什么名字?

一旁的梅昭仪连忙弯腰扶起小公主,正欲为她拍净身上尘土,小公主却猛地推开她,风一般地向着万春阁的方向逃走。赵祯见状重重地叹了口气。梅昭仪本就动了恻隐之心,这一声叹气更是给了她一个准确的信号,她立刻上前跪下请命道:“官家,请恩准臣妾[北宋妃嫔对帝后称妾,对外因其居所不称“宫”,故自称“本位”等而非“本宫”。]到万春阁看看小公主,她年纪小且热孝在身,一个人可不行啊……”

宫中娘子本就有收养良家子为养女的习俗,何况真正的金枝玉叶。当天晚上,赵祯下了恩旨,小公主迁往庆云殿由梅昭仪照料,万春阁顿时忙得不可开交。

先前为公主请命的李嬷嬷最为欢喜,忙进忙出帮公主打点随身物用。万春阁的从七品主事宫女海棠却惴惴不安。这十来年,失宠的尹美人脾气暴躁,万春阁的下人动辄得咎,大家早不当她是主子,更没把这小主人放在眼里。如今圣恩沐照,落难凤凰就要飞黄腾达,海棠真是悔不当初。

各人各怀心事,主角一如往常,伏在院子里的古井旁静静种她的茶花。一年前,这个古怪的小公主一夜间迷上了茶花,时常问宫人索要花种。宫人便送她普通的月季或杂草种子,诓骗她从尹美人那里偷金银首饰供他们吃酒赌博,为此小公主没少挨尹美人打骂。

即使如此,小公主仍旧心甘情愿地用珠钗首饰换回花种。长不成茶花的,她再连根拔掉。日复一日,万春阁里的宫人都认定她脑子有点儿问题,犯下偷鸡摸狗的事儿也不时赖到她的头上。这会儿见风向变了,这些人才轮番前来赔笑,为的是让她跟庆云殿的梅昭仪说个情,把他们从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带出去。

小公主浑身沾满稀泥,蜷在水井旁侍弄着花儿,不拒绝,也不答话。

十年了。万春阁里的家生已经破旧,首饰也早已败光,根本没什么可收拾的。庆云殿来的领头宫女笙平便带着小公主回庆云殿复命。小公主抱着她那个旧得掉漆的红木匣子和黑鸟风筝,就这么告别了万春阁。

庆云殿西侧的朱紫阁已经收拾妥当。朱紫阁在万春阁的南面,日照充足,宽敞明亮,屋前屋后的花园也要大上一倍。

小公主站在室外的深褐色照壁旁,雪白而瘦小的脖颈下挂着宽硕的深蓝色短襦长裙,仿若一瓣随时会在阳光下融化的雪花。宫人走,她便走,宫人停,她便停。梅昭仪正过去招呼,她却低着头,径直进屋去了。

朱紫阁在庆云殿的西侧,正统建制,一应不缺。庭院中的石砌类小山丘外围着白玉花槛,槛下一口石栏古井,二三百步曲折回廊接着红柱金顶的松亭,廊下一泓清池,亭旁几株梅树,雅致而不奢华,薄显皇家格致。

小公主怀抱着那个匣子,静静地站在庭院中央,离回廊很近,却并未挨着。她的神情仍旧和花园时一样,漠然而沉闷,看不出什么情绪。

一个失去了母亲的孩子容易引起任何人的同情心。但是眼前这个孩子却有一种令人望而却步的力量,从外貌到性情,真是一点儿也不招人喜欢。梅昭仪看着她,心里直打鼓。

“以后你就住这里了。这些家生动事都是官家赏赐的,这可是很大的荣耀,他很少亲自给儿女们置办这些的。”梅昭仪努力使自己看起来和善些,“我猜你在万春阁住惯了,那里的宫女婆子有你喜欢的,就带两个过来,我赶明儿就跟皇后禀报去。”

万春阁里的旧事是不能带到外面来的。小公主踟蹰片刻后,目光从远处移回来,没有说话。

梅昭仪并没有太惊讶。万春阁疏于管理,她又如此寡言,没有亲近的人也不出意料。她便又说:“若是没喜欢的,以后我就将笙平拨给你。这丫头是我从家里带进来的,心最细,哪儿不妥当了或是缺了什么就跟她说。”

小公主点了点头。

梅昭仪将她领进了卧房。屋子并不比她在万春阁的房间大许多,但陈设装饰却是云泥之别。彩纹流苏珍珠帐,木兰青花绫丝锦被,丹凤衔珠铜灯,蜻蜓点水纹枕,螺壳饰云鹭烟水枕屏,朱褐锦缬地衣……小公主看得眼花缭乱。

第二天早朝刚过,赵祯的銮驾便到了庆云殿。梅昭仪有备在先,并不失礼节,只是小公主始终令她惴惴不安。这基本的请安礼仪她差人教了三遍,自己又亲自教导了一遍,她却纹丝不动。御驾已经到朱紫阁外,梅昭仪匆匆迎了出去:“官家万福!”

话说着,前院已经跪倒了一片。梅昭仪忐忑回顾,却发现不知何时小公主已经和众人一起伏身参拜,瘦小的身躯近乎隐没在人群里。

赵祯刚刚从垂拱殿常朝回来,目光在人群中索得小公主后即健步上前。一束光影在跟前投下,小公主颤巍巍地抬起了头,墨色的眼眸凝望着他。

赵祯心里顿时一咯噔。十年前,戏台上的尹晓蝶眼波流转,眼前这双眼眸有着同样清丽的轮廓,却像笼着寒烟、漂着枯叶的一片静湖,丝毫没有那般柔情。

这是他的女儿,血肉相连的女儿。他努力克服自己的陌生感,犹豫再三后终于伸手搀扶起她。

“这是娘子亲手梳的头吗?”赵祯没有立刻对她说话,而是指着她的头饰和服裳,饶有兴趣地问身后的梅昭仪。梅昭仪对发饰服裳都颇有心得,尤擅落梅妆。小公主的浅螺黛、淡胭脂与她的燕钗垂髫正是相宜,都出自她的巧手。

“是的,官家。”梅昭仪欢喜地答道,“这是臣妾少女时代的发式和妆容。臣妾没有女儿,一直也用不上。如今托官家的福,献丑了。”

赵祯微笑着点头说:“娘子哪里话。你这一双手巧夺天工,即便顽石也能雕成美玉。这孩子时运不好,日后就拜托你替我多多补偿罢。”说罢,他的手握住她的,回身吩咐阎文应道:“今日在庆云殿用膳。待四皇子下课后,也传他过来。”

赵祯很少在各宫午膳,这实在是天大的荣宠。梅妃喜出望外,立刻吩咐宫人去办理。

晌午十分,庆云殿下宴。赵祯、梅昭仪、四皇子和小公主依次坐定。国朝历代帝王不事铺张,这天循例上了家宴的六菜二羹汤。尚食试验菜肴后,赵祯举箸,继而轮到梅昭仪和四皇子。轮到小公主了。她的目光在那几道菜肴上流连,若有所思。

“你看什么呢?”四皇子好奇地问道。

小公主闷声问道:“那些人为什么要把菜肴放在银碟里?”

赵祯开怀笑道:“那是餐前的礼仪。银器不但可以试毒,还可以消毒。故银器盛放食物再妥当不过了。”

“银器可以查验所有的毒物吗?”小公主瓮声瓮气地问。

“那倒未必。如昌明童子这种草药,就需要专门的办法才能识别。”

赵祯回答得耐心细致,小公主却没有悦色。相反,她脸上的红晕退去,只剩下惨淡的白。

那天后,梅昭仪尽心尽力地教导小公主宫中规矩。岂料小公主始终冷冷淡淡,即使赵祯探望时她也沉默不语。渐渐的,梅昭仪发现赵祯不再总笑意吟吟,某个不经意的瞬间他甚至会尴尬地蹙眉。开始他几乎每天前来探望,渐渐变成三两天,而最近已经五天没来了。

宫里的女人命运多数都是悲惨的。即使侥幸得蒙圣宠,等到色衰爱弛,也定然无限悲凉,梅妃素来懂得这个道理。对不再年轻的妃嫔而言,承欢膝下的子女便是最好的筹码。如果这丫头能像正阳般温柔懂事,或像璎珞般俏皮可人该多好。

午睡醒来,小公主坐在梳妆台前,笙平在为她梳头。梅昭仪进屋后静静地从笙平手中接过梳子。小公主长长的头发披在肩上,干枯略带焦黄。梅昭仪为她抹了香膏头油后,莹白如玉的象牙梳齿缓缓从发间滑过。

“你看,”她指着芙蓉铜镜里的小公主说,“姑娘家爱惜头发,要和爱惜容貌一样。有了好的头发,才会变得漂亮,也才会被大家所喜欢。”

小公主看着镜中的自己,默不作声。

“你的眉,眼,鼻,唇,哪个生得不好?要是稍加修饰,也算得上国色天香。平日里,你不要总闷在房里,等天气好的时候,可以去柔仪殿皇后那里,或是清景殿的闵娘子那里走动走动,和正阳公主、宝康公主说说话。在宫里大家都是一家人,需要常常来往才够亲近。”

镜子里,小公主的目光从自己转到了梅昭仪身上。她的唇角盈盈含笑,但那发间往来的梳齿明显快了许多。敏锐的触觉是她天生的本事,木梳起落之间,她似乎听到身后人一声失望而担忧的叹息。

她的肩膀微微颤抖着,陷入了重重迷惘。

梅妃走后,她便带着黑鸟风筝出了门。穿过朱紫阁外面长长的回廊和青森森的瘦竹丛,来到一个叫璃园的空地。这里没有障目的花木,是一个放风筝的好地方。风筝的断骨她已经用细密的鲛纱白线缠好了,乍一看就像贴了膏药的伤兵。

靠墙处有个土石砌成的小丘,上面稀疏三两棵晚杏和一株绿郁葱葱的梧桐。小公主沿着鹅卵石铺陈的小径爬上小山丘,举起风筝,再从小丘上俯冲下来。不知是因为无风还是不得其法,反复几次后风筝都没有飞起来。

风筝是两年前她在院子里捡到的。那天她一如往常地在园子里种茶花,这个风筝便摇摇曳曳从外面飘进来落在她的面前。那时的它已经破损不堪,但那苍劲的图案和漆黑的颜色却一瞬间吸引住她的目光。

她修了很久也没把它修好,直到尹晓蝶帮她。修理风筝时的尹晓蝶双目低垂,细手纤纤,满眼都是柔情。那是她见过的她这一生最温柔、最美丽的一幕。

想到这里,天上刮起了一阵风。她的手一松,那风筝竟然脱了线,飞到那株梧桐树的枝丫上去了。

梧桐树的枝丫很高,茂密的树叶遮挡住所有的光线。她从庭院里搬来了竹梯,顺着它爬到树上,再顺着树干向上攀缘。

爬树是她的好本事。万春阁里有棵枝丫低矮的榕树,从那里可以看到万春阁小厨的院落。每当尹美人因醉酒或怀疑她偷了东西而追打她时,那棵大榕树便是她最好的藏身之处。

最后一次爬上大榕树是上个月的事。那天黑云翻滚,鸦雀乱飞,小厨里为“那人”盛粥的医官哆哆嗦嗦地将药粉和一只鸡蛋搅进了粥里。

“你们快来看呀,有一个宫女爬到树上去了!”树下传来脆生生的喊声。

小公主回过头去,只见树下已经聚集四五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姑娘。领头的那个头女孩儿头戴红玛瑙镂花耳坠、手腕套着配金色铃铛的腕钏,身穿玫红对襟褙子和彩绣孔雀裙,正怀抱着双臂,像欣赏奇珍异兽一样看着她。

“趴下去,趴下去。”她挥手向着小公主示意,“不然就不像了。”

小公主疑惑地盯着她。

女孩儿迸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如果要扮得像天竺国大象的话,你的后背还应该拱得高一点儿。”说着,她扮了个鬼脸。

小公主一动不动地扶着树干。

“你要是再不听本公主的命令,本公主就要把你的梯子搬走了。”红玛瑙女孩儿不耐烦地蹙眉号令。

小公主下意识地抱紧树干,半惊恐半犹疑地盯着她。红玛瑙女孩儿懊恼地一挥玉手,几个跟随的小宫女便七手八脚,把挂在树上的竹梯搬走了。

“这个梯子搬到哪儿去呀?”小宫女问。

“搬到她找不到的地方。”红玛瑙女孩儿轻声一哼。

“是,宝康公主。”

风越来越冷,太阳渐渐西沉。透过浓密的树叶,西边的山峦燃烧了一层醉人的红色。但那红色就和她心里此刻的恐惧一样灼热且不断蔓延。

“哇!哇!”头顶突然传来恐怖的叫声。一只浑身漆黑的大鸟掠过她的头发,从树枝间俯冲出去。

有黏稠的东西顺着脸颊流淌,伸手一抹,满是猩红的血迹。原来刚才那只黑鸟的爪子在她的脸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抓痕。抬头向上看,头顶上有一个硕大的巢穴,几只嗷嗷待哺的小鸟正从巢里探出头,呱呱叫着,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那目光令她恼怒。她踮起脚尖,悄无声息地接近那个鸟巢。树枝在她的手中轻摇,她只要动一动手指头,那个鸟巢便会顷刻摔成碎片。小鸟不觉危险,仍然叫喳喳地望着她。

停顿片刻后,小公主却没有这么做。她轻轻地托着那几根树枝,将鸟巢托回远处,随后抱着风筝,小心翼翼地屈着腿坐了下来。没有了浓密树叶的阻挡,从这里她可以看到大半个宫廷的景色。

国朝奉行简约,皇城一直不大。太宗时顾及皇家天威,几番欲拓建皇城,却因周遭居民不肯搬迁而不得不作罢。后世虽有细微修整,金碧辉煌的宫殿群仍旧不多。但远远望去,山木葱郁,殿阁层叠,碧瓦凌空,水榭歌台不胜其数,澄澈的金水河水绕过映霞亭,九曲回肠,淙淙注入碧波荡漾的镜湖之中。以前在万春阁的榕树上最多看到万春阁的东南隅,如今整个后苑西南都尽收眼底。小公主不禁心向往之,沿着树枝攀缘,站到更高处,看到更远的风景。

只是,怎么才能从这高高的树朵下去呢?最后一抹夕阳从天边隐去时,小公主沮丧地垂下头。

几次有人走过她都没有出声。没有人知道她的窘迫和恐惧,她也不想让任何人知道。那些肆无忌惮的笑声会令她感到受伤。

又有人走过来了。

树下站着一个身着锦袍,十二三岁的少年,头戴犀角簪镶玉头冠,身穿紫褶褐边皂花窄袍,佩鹅黄玉装革带,盘纹鱼符佩袋。他的皮肤略带古铜色,双目炯炯有神,眼角一丝狡黠的笑意。

小公主的手一拨弄,一片树叶倏然落下,掉到了他的肩上。少年男子轻轻掸去,仰头一眼看见了她。他微微一怔,并没有显得太惊讶。小公主倒是慌了起来,窘迫地抓紧了树枝。

“你是谁?怎么爬到那么高的地方?”少年停下脚步,指着高高的树干,颇有兴致地问。

小公主紧张地看着他。

少年思忖须臾,颇为得意地说:“我猜,你就是新近搬到庆云殿的那个妹妹吧?我听四哥[宋朝皇子之间无论长幼,皆按照排行称哥而不称弟。]提起过你。”他挥了挥手中的洒金白玉聚骨扇,道,“我是二皇子赵昕,也即是你的二哥。”

小公主有些惊讶。

“你这模样,倒是真正的一幅凤栖梧。”二皇子环视左右后抿嘴一笑,“从你的位置可以看到半个后苑吧?这倒是个不错的地方。不过一棵树上的风景,终究还是太窄了。”

小公主似懂非懂地听着他的话。

他颔首而笑,道:“你爬得太高,上去容易,下来就难了。”他走近她,向她伸出手。

小公主没有立刻抓住他的手。犹豫后她将风筝交给了他。二皇子端详着这只狰狞可怖的怪鸟,随后又新奇地看着她。寻常女子都喜欢珠钗玉钿般精巧的玩物,她这风筝却是标新立异的。他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树干太高,你跳下来会受伤的。不如你的手扶着树枝,踩到我的肩上。”

小公主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攀着树干,弯曲的身体慢慢地放平,从树干上垂了下来。二皇子的肩不偏不倚,刚好就在脚尖。

着地后,小公主连忙跑过去拿起风筝。二皇子见她脸上伤痕,眼里一抹惊异,伸手欲拾起她的脸察看,却被她敏捷躲开了。

二皇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察觉到他的目光后,她抬起头来,眼前的少年眼神含着笑,却似藏着一抹难辨的情绪。看着看着,小公主掉头就跑。

二皇子一个敏捷的转身拦住了她的去路:“你的话相当少,这在宫廷里本是件好事,因为宫里有些人都因为话多而失去了性命。不过话说回来,这兴许也会让你倒霉的!”

见小公主犹疑地停下脚步,二皇子嘴角掠过一丝笑意。“在这呆板沉闷的宫廷,新鲜事物总是能吸引人的目光,但也会转瞬即逝。前几天你还是宫里津津乐道的话题,渐渐就会变成一个毫无意义的符号。如果你不能讨得爹爹欢心,迟早也会失去梅昭仪的欢心的。这话,你该明白了吧?”

小公主没有回答。她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帮了她,此刻又在威胁她。

“在宫里,如果想过得好一点,就别让自己太与众不同了。”二皇子临走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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