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七十八）境界（1 / 1）
月如霜，霜已淡。
风很冷，但剑客的剑更冷。
真正的决战，开始了。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一战。
等待的时间无论多么漫长，这一战本身却快如昙花一现。
惊才绝艳。
陆小凤和宋青儿并肩站着，他们都从交握的双手感受到了彼此汗湿的手掌。
西门吹雪很平静。
叶孤城也很平静。
从出剑到落剑，恰好最后一丝月光也淡去了。
众人只看见那两人回到最初的位置，对立站着。
众人恍惚想到，这难道就结束了？又恍惚意识到，是啊，已经结束了。
一块白色的碎布在夜色中静静飘落，如一片叶，如一只蝶。
一切都已经结束。
沉默良久，西门吹雪道：“我已经输了。”
叶孤城道：“我未必赢了。”
西门吹雪问道：“剑法的最高境界到底如何？”
叶孤城问道：“最高妙的剑法真的是杀人的剑法吗？”
两人都不语，但他们的内心皆是既激动又茫然，仿佛明白了些什么，又仿佛什么都不知道。
两人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彼此未尽的言语，最后却只是互道一句：“后会有期。”然后皆翩然而去。
陆小凤看罢，都忘了自己还在生气，侧首问宋青儿，道：“他们就这么走了？”
宋青儿点头，道：“是呀，再不走就赶不上早饭了。”边说边摸了摸自己微凸的肚子——啊，绝对是空腹的！
陆小凤：“……”
一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决战就这样落幕了，众人咂摸咂摸，觉得有些意犹未尽，特别是那两位最后的谈话，都感到另有玄机。但主角都退场了，他们这些配角也只得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各自琢磨去了。
第三日，最近闻名京城的说书人段玉在“有一家酒楼”为无缘一睹这场决战的人们描述了当时的场景。
说到这场决战的结局，段玉总结道：“这已经不能称之为‘决战’了，这是南北两位顶尖剑客的一次亲切会晤，在剑道上的友好切磋，为江湖的和谐美好做出了重大贡献！”
听众们就怀疑了，有人问道：“段姑娘，你说两位剑客都及时收手，未有受伤，可是据我所知，这两位练就的都是杀人的剑法，剑一出鞘必然见血。按道理必然是一死一伤的结局啊！”
段玉先“呸”了一口，道：“你才一死一伤呢，你全家都一死一伤！”
在那人欲发火之前，又见牙不见眼地笑道：“莫急莫急，你们先听我讲。”
段玉小姑娘皮相可爱，这一笑，这些江湖人没一个好意思对这么个小姑娘动粗，只得坐下，且听她有何话可讲。
段玉问道：“你们说这最最顶尖的剑法是什么剑法？”
有的人说是叶孤城的剑法，因为在决战最后叶孤城赢了。
有的人说是西门吹雪的剑法，因为西门吹雪比之叶孤城年纪更轻，但剑法和叶孤城其实已经不分伯仲了。
有的人说是武当掌门木道人的两仪剑法，因为传闻木道人的内外功法都臻于化境了。
还有的人说是杀人的剑法，因为当世成名的剑客练的都是杀人的剑法。
甚至还有人说是陆小凤的剑法，因为陆小凤既然接得住天下最快的剑，其实剑法已然天下第一，只不过未在江湖人面前拿过剑罢了。
段玉听了皆笑而不语，直到众人忍不住好奇发问，她才缓缓说道：“是人剑合一的剑法。”
练剑的人都听过人剑合一，但因为虽有耳闻，却未亲见，所以不以为真，只当传说听了，此时听她这样说，皆嘘声四起。
段玉又问：“你们知道为何成名的剑客出剑都绝不留余地，只进不退吗？”
众人都被这小姑娘勾起了好奇心，眼巴巴望着她继续往下说。
段玉那大眼睛滴溜溜地总这儿看到那，又从那儿看到这，吊足众人胃口后才道：“那是因为高手交战，比的不光是剑法，还有剑势，若有退缩，必败无疑。这剑法锐意十足，若出剑中途收剑，难免伤及自身，因此他们都只能进不能退。”
众人听了都深以为然。
段玉道：“但他们的剑法还不是最顶尖的剑法，只能算第三。”
众人哗然，道，这一流剑客的剑法都只能算第三，那算第一的剑法到底该是什么样子啊？
段玉道：“这第二的剑法，是拈花飞叶皆可伤人的剑法，一个剑客到了这样的境界，身边已不需要剑，万物都可作为自己的剑。此时的剑客已经近乎于神了。”
众人问道，那真正的剑神又是如何？
段玉道：“这剑神的剑法，就是我开始和你们讲的，人剑合一的剑法，人即是剑，剑即是人。到了此等境界，其剑意可收放自如，无需外物为剑。”顿了顿，补充道：“这也可以推广到这世上的所有兵器。”
段玉扫了眼神情激动的众人，道：“西门吹雪和叶孤城比剑时，心存疑惑，剑下都留有余地，最后全身而退。我相信不出三年，两人在剑道上又将有新的突破，十年之后，必然成为江湖上的剑神、剑仙。到那时，那两人若再能一战……”
说到此，段玉只是意味深长地一笑，道：“诸位，今日说书就到此为止，感谢诸位捧场！两大剑客的对战是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绝无半点虚假。然而之后对剑法境界的拙见，我姑且一说，您随意一听，笑过即可，莫要当真。”说罢离去。
独留余下的听众心中无限神往，若再能一战……若亲眼能观战……这辈子值了！
莫要当真？
你没听说当时在场的木道人听了段玉小姑娘的一番见解，说了一句“后生可畏”？
怎么能不当真？
绝对要当真啊！
其实，在未来的二十一世纪，这种“高见”只要看过几本武侠小说的人都能说个子丑寅卯，但几乎所有人都是语言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
若木道人知道真相，不知又会作何感想。
而话题的主角，叶孤城和西门吹雪在听闻段玉的这番言论后，都是心神震动，醍醐灌顶，立即闭门谢客，去做行动上的巨人了。
段玉不知道她这番话在江湖上将掀起何等波澜，她只是一蹦一跳地跑回去看可怜的宋青儿了。
自从那晚回来后，陆小凤虽然一脸“我很生气，后果很严重”的样子，但一整天都和宋青儿形影不离，或者说将宋青儿扣在身边，半步不让走远。可怜宋青儿没有彻底悔悟的心，就没有丁点自由，没有自由也罢，毕竟两人小别胜新婚，合该好好腻歪腻歪。但宋青儿白天晚上的看着陆小凤的棺材脸，都快怀疑自己嫁的其实不是陆小凤，而是西门吹雪的弟弟，西门小凤了！
因此，段玉决定发挥朋友爱的精神，减少说书游玩吃美味的时间，多多关心关心宋青儿的精神世界，务必使她在怀孕时期能保持良好准妈妈心态。
唔，顺便做做胎教什么的，使自己以后有一个和自己一样聪明的侄女（侄子）！段玉点头握拳，充满斗志地向宋府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