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病入膏肓(明楷南番外)(1 / 1)
很多年前就知道,恨意原来也是能支持着人,生存下来的。
你们这帮被养在城堡里的废物们懂什么?
成为负担的人都活该被屠戮。
明楷南。
他不是第一次发烧了,只是哪一次都没有这一次真实。
身体滚烫极了,手脚却冰凉冰凉的,不自觉的把手贴在脖颈上,把脚尖藏在膝盖弯儿。
喉咙里有些疼,有些麻木。
不敢一次喝很多水,怕吐出来,只能小口小口的抿,在口腔里等上眨眼的功夫在下咽。
情况并没有好转,额头升温的速度比胳肢窝和脖子都慢,现在也渐渐滚烫起来。
应该不小于39度,但在承受范围之内。
他不停的翻身,身上的每一块儿肌肉都在酸疼,稍微动一动就难受极了。
眼前的东西都在晃动,像是眼球在眼眶里颤抖一般。
嘴唇很快就干涸了,又喝了一些水,杯子空了,少了水的衬托,显得格外廉价。
房间里很黑,没有光亮,手机离得很远。
他想,就这么撑到天亮吧。缩着手脚又往被窝里攥了攥。
以他现在的状态别说开车去医院了,估计能走到门口就算不错的了,还是自己撑一下吧。
家人是依靠不上的,他们只是白白担了户口本位于他上方的两个位置罢了。
记的很清楚,小时候因为衣服薄着了风邪,身体弱烧成肺炎,小小的孩子躺在病床上烧的眼泪娑娑流,没有得到一句安慰,只听见了长篇的埋怨和训斥。
他们是不能信任的,明楷南甚至觉得,他们搞不好会因为自己生病而丢掉自己,或者直接弄死自己。
孩子一向脆命,病死了也不能怪谁,说不定还能诈到医院一笔可观的赔偿。
不是第一次怀疑过他们收养他的动机,成年后才从醉翻了的养父口中知道,方清然留下一栋荒废的别墅和国外一家小型企业作为收养他的条件。
原来,他们收养他,只是因为利欲熏心。
成年了的他已经看开了很多,反而觉得有利可图的自己还算是有价值的。
真是糟糕,头也开始疼起来了。
他什么都能忍受,就是受不了头疼。
那种神经从脑袋里面一根一根的崩坏的闷疼,在每一根血管里爆裂回响,简直是种折磨,难以忍受。
要不要吃药呢,这么黑,等找到药估计自己也就晕倒了吧,还是接点水喝吧,搞不好有用。
咬了牙强撑起来,支在桌子上的手不断打滑,好一会儿才摸到手机,点亮屏光,眼前一阵阵的模糊,晕眩。
打开电脑,十四寸的屏光几乎把半个房间照亮。
真是讨厌,为什么当时不在自己房间里放个饮水机,现在还要千里迢迢的出门去弄。
找拖鞋的时候身子一软,差点儿跪倒在地上,好半天才喘过气来。
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是如此的震耳欲聋。
挪到饮水机已经是极限了,小小的喝了几口,又接了满满一杯,路过酒柜的时候流连了一会儿,才慢慢的往回走。
回途异常顺利,大概是喝了水,身子又有了几分气力。
小心翼翼的把杯子放好,保证它不会因为自己掀开被子而被碰到。
软软的栽倒在床里,一点气力都没有了。
冰凉的手伸进衣服里贴着更加滚烫的肩膀,他不禁打了个寒战,往被子更深处钻了钻,后背却□□在外。
安静了好一会儿,才抬手盖好后背。
困倦都被滚烫的体温赶走,身体里此起彼伏的不舒服攻势猛烈,睡眠被打击的丢盔卸甲。
真的一点儿都睡不着。
他很想杀人。
在养母第一次叫他[野种]的时候,在养父因为花园里的花揍他的时候,在学校里花儿一样的姑娘们小子们嘲笑他脸上的伤的时候。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无时无刻不想杀人。
目光在养母身上流连了很久,直到养母板起脸来训斥他[小孩子不能用这种眼神看人,不礼貌!]
他腆着脸凑过去,忍住自己翻涌的恶心感抱上去,“妈妈,我喜欢你呀。”
果不其然从养母脸上看到了属于高兴的情绪。
女人真是无趣。
他捏了捏指尖,目光在养母的围裙上看了一会儿。
唔,水果刀子顺着下插角度,贴着肌理刺进去,应该只能破坏肺,不算致命伤。
“我写作业去啦,妈妈,要帮忙的话就叫我。”
真是无聊,如果这么做了,一定会被这个女人的尖叫声震聋,不如先划脖子?
养母摸了摸他的头发,满意的点点头,顺手给他嘴里塞了块儿西红柿,唠唠叨叨了一堆什么西红柿对身体好之类的。
他眯起眼睛,露出猫咪一般餍足的神情,把西红柿块儿嚼得汁水淋漓,豁开一口血呼啦哧的牙,笑得很是瘆人。
他不能杀人,也不能发脾气,更加不能表现的很阴郁,尽管他就是如此。
他必须咬牙切齿的虚怀若谷,一日一日顶着毫无瑕疵的笑生活,尽管他觉得自己的生活就是场惨烈的笑话。
“不许去!”养父又一次阻止了他去给方清然上坟,理由仅仅是不吉利。
“爸爸不要生气嘛,不去就不去啦,反正对我好的也不是那个死人,是你们啊。”
满意的看着自家高大帅气的儿子,养父没说什么,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明楷南捏捏手指,关节隐隐的藏在桌子下面啪啪的响,一双桃花眼眯起,轮廓精致,笑意噬人。
想要杀了他们啊,真想。
凭什么?
凭什么他就要承受这些,而明净峒这个跟明家半点儿血缘都没有的家伙就能在明家顺理成章的生活?
凭什么他就要受尽人眼苦楚,而明宴兮这个暴力女就能在明家的庇护和姐弟母亲围绕的环境中成长?
凭什么他就要人前笑人后哭,而明裎北这个半死不活的二世祖就能靠撒娇耍赖请假胡闹自如的生存?
到底,凭什么?!
他们永远不会懂被人揪着领子往墙上撞时的痛苦,也不会明白恶毒言辞的暴风骤雨带来的深刻绝望。
他真的很想亲手把他们推上悬崖,看他们痛苦,绝望,撕心裂肺。
每个深夜的反问,一点一滴的磨灭了幼时那丝情感,慢慢融化成坚硬的恨意,封闭四周和感知,让他渐渐的疯狂起来。
每当想起梦中在周敏脖颈上一点点收紧的手感,和她挣扎的嘶吼,他就有动力伪装自己苟活下去。
小时候还是会哭的,只是那时候比较傻,不会藏着掖着,别人一说你家里人都死光光啦,他就声嘶力竭的冲上去跟人家拼命。
事实证明,没有家长会喜欢随时随地就嚎啕大哭的孩子,他从小没少挨揍。
反正不是自家亲生孩子嘛,揍得手重也不心疼。
慢慢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再哭了,甚至连生病难过的时候都能撑起笑容来安慰他的养父母,当然不是真心的。
他把他们当做敌人了。
对敌人就应该来虚的,保全自己不是么?
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他们成为自己的什么人。
开什么玩笑!
他明楷南的父亲母亲已经死了!他仅有的弟弟认贼作母!而自己却要认羊圈里的猎物为亲人吗?!
那是不可能的,因为,他是一头狼。
数着日子准备着跟他们见面,一想到他们可能会露出大吃一惊的样子啊什么的,就能从梦里笑醒。
见面的那天,实在是很有意思,他选了个不错的日子。
明宴兮居然以为自己真的被她吓到了,真是愚蠢的姑娘,长得这么好看却跟五大三粗的莽夫一样只会横冲直撞。
明净峒的脸还是以前的样子,没怎么变,唔,自己当初到底为什么暗恋她?
难道是因为她帮自己推过秋千吗?
明裎北那唯唯诺诺的样子真该挨顿揍,被砸的粘在锤头上,就学乖了,就男人了,真不像是他明楷南的弟弟。
唔,猎物一下子被玩儿死了多没意思啊,天知道他等了多少年才等到见面的日子,一定要玩儿到尽兴才可以,不是吗?
但,生活不是计划,它总是变幻多端,超出原本的想象。
他深深的后悔自己非要在明家待下去的决定,当时是为了每天能看到他们愁云惨淡的表情才做了这么个恶劣的决定。
现在却被牵制了,真是该死。
所有恨意在一个期盼多年的家庭面前,都是脆弱的,尽管这个家庭支离破碎虚伪不堪。
太可恨了,他们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动摇了他。
真是可笑,他这么骄傲的人,怎么能允许旁人来左右他的心思?
深深的挫败感转化为高涨的怒火,让他面对那帮胡吃海喝的程家人的时候,笑得更加艳丽了。
他自比浴火的凤凰带着深刻仇恨从地狱深渊归来,扬起正在燃烧的双翼,即将掀起血雨腥风。
没有什么能阻挡仇恨,他所向无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