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冬末初春(1 / 1)
初春时节
南燕依稀回侧阵,雪霁墙阴,偏觉兰芽嫩,炉香卷穂灯生晕。
急景流年都一瞬,往事前欢,未免萦方寸,腊后花期知渐进。
寒梅已作东风信。
晏殊。
黎明渐进,薄薄的春阳漏尽,屋子里静谧无声,一室清光。
宴兮合上笔电,揉揉酸痛胀涩的眼睛,看了看时间,一股脑儿倒回床上,睁着眼睛看着透光的窗帘。
“春天。。。么。”
略略躺了一会儿,就有了下楼梯的声音,这个时间也只有弥蒙这个要早上去开店的起得来了。
只要有了丝毫的声响,她无论如何都是睡不成的,心思几转,干脆把拾掇整齐,下楼去吃早饭。
踩着棉拖下去的时候,弥蒙带着围裙正在厨房转悠,小锅的米粥温在炉子上,空气里泛着糯糯的香气,深深一呼吸,让人从脉络里就温暖起来。
宴兮照常往吧台一坐,支着脑袋盯着弥蒙,不一会儿就得到个滴了酱油的太阳蛋,只是她每个早晨的最爱。
慢条斯理的吃完了,裎北才从屋子里钻出来去洗刷,下来的时候,发梢水珠还挂着,就慌慌张张的往宴兮身边坐。
“水。”弥蒙递了干净毛巾过去,裎北接过来胡乱擦了擦,头发上还是滴水,肩膀上弄湿了大片。
弥蒙眨眨眼睛,趁着包子下锅蒸的空闲,擦干了手走过来,从裎北手里拿过毛巾,折了边儿细细的给他擦头发。
裎北被她擦得摇头晃脑坐不稳,但一脸的笑意是怎么都藏不住的。
宴兮看了看他,又抬头看了看一本正经给他擦头发的弥蒙,似乎嗅到了[□□]的味道。
她就这么叼着筷子,微微的勾起了唇角。
年后的冬天丢盔卸甲跌跌撞撞的逃得飞快,二月底左右树的枝桠上就开始冒嫩绿了,春天隆重降临。
宴兮也渐渐恢复了正常,当然只是在旁观人眼中。
她不再嘻嘻闹闹,也不再和朋友调笑,每天规规矩矩的捧着书本上课,安安静静的吃饭,虽然是活着的,但却活得不像明宴兮。
唐彦还是三天两头的来纠缠,她就当他不存在,他调笑啊什么的,她就偏过头跟弥蒙说话,把他晾在那里,好不尴尬,这样三番两次之后,他竟然也习惯了,一点儿挫败都没有,还是一直来纠缠着。
还有一件皆大欢喜的事儿,明楷南正式搬出去了,具体原因他什么也没说,走的也很安静,谁都没通知,不知道哪天就默默的搬走了。
生活轨迹终于安静下来了。
净峒一路下坠的体重也终于能终止跌停板的命运,弥蒙实在是个能顶事儿的,年后书店逐渐忙碌起来,她尽心尽力的操持,进货招人什么的都打理的仅仅有条,硬生生的挺了半个月过来,书店上了轨道,闲的时间也就多了,还能照顾着家里,没怎么让净峒的操什么心。
净峒也算得了空,几周闲暇日子过得她稍稍能胖起来一点了。
苏徵钦最近来的很是勤快,没再提起关于上次订婚的事,明明闹得那么大,大家似乎都集体选择性失忆了,裎北对他还是一口一个姐夫的叫,就是宴兮的反应更陌生了点,他也没在意,每天都去上班,三餐定时和净峒一起吃,晚上再在明家宅子坐一坐,最后再回家。
这么一看,苏徵钦和净峒似乎又重新在一起了,仔细寻思又好像不是,若即若离的,偶尔一同上街买点儿什么,没见他们怎么亲近,但似乎又比普通朋友更特别些,实在有些怪。
但这样的相处方式,他们两个似乎都觉得很舒服。
裎北这货还是那副欢脱的样子,高二下半学期开始选文理了,课程也渐渐紧凑了起来,请假几乎要跟班主任讨价还价,这么几次之后,裎北也烦了,干脆按时上学下课,从家里窝着的白皙少年渐渐变成了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白皙少年,病弱高瘦再加上那头边缘还剩下些许金色的头发,让他整个人出脱儿的像是漫画里的少年,一进教室门,十个有八个姑娘的目光是追着他去的,没过几天就收到了情书,还有了愈演愈烈的架势,真是弄得裎北不胜其烦。
日子过得愈加琐碎,生活渐渐趋向平稳,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
弥蒙还是常年缺课,奈何她文笔一等一的好,中文系读起来根本就跟玩儿似的,再说还有为学校杂志写文的附加学分,挂科离她还是有段距离的,这课翘得也就更加心安理得了。
她就这么一日日靠在书店里,有兼职的学生看店,就去上几堂课,闲暇了还是待在书店里看看书写写东西什么的,日子也算过得舒坦。
宴兮和她几乎反过来了,天天都早起去上课,每每比班长到的都早,不知道中了什么邪。
难得宴兮变得这么勤奋,每节课都坐在前排,又是做笔记又是提问的,那个认真听讲的小眼神看得台上的老师笑么啧啧的。
总算迷途知返了个小魔女,还不算晚。
宴兮如往常和白胡子教授啰嗦完一通有的没的,一边往外走,一边把笔记本和课本塞进那个大得夸张的挎包里,没走几步就被人堵了路。
心里哀叹着抬头,果不其然是唐彦。
“有事吗?”
唐彦盯着眼前的女子,她冷冰冰的语气把他的勇气泄了个干净。
“算了,没事。”
宴兮直接绕开他,往台阶下面走。
弥漫着浓郁花香的暖风徐徐吹来,略略撩动她春梨碎花的裙摆和她的黑色披肩发,浅牛仔上衣的边角扫过她的腰际,暖绿色的大挎包挂在肩上显得有点吃力,白皙的指尖压着裙子的边,一步一步的往下走,平底鞋轻巧的踩在砖石上,悄无声息。
“如果我说我失忆了,你能不能把那天的话忘了?”
真是好笑,宴兮几乎要控制不住笑出声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幼稚而又别扭的男人?
唐彦久久没得到她的回应,着了急,三步两步拦住她的去路。
看着面前踌躇不已的唐彦,她突然觉得没什么好生气的了,坏心一起,就想着逗逗他来找点儿乐子。
她撑起冷冰冰的脸,言辞如刀,“唐大少爷在说笑吗?那天一字一句我都记在心里呢,唐少爷说的那些话字字珠玑,实在让人难忘。”
唐彦一下子窘迫起来,其实那天一出她的房门就开始后悔了,奈何就是丢不起面子低声下气的回去跟她道歉,只想着像往常一样就没事儿了,才一日一日的拖到今天,寝食难安了好几周了,直到自己快要极限了,才来跟她道歉。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你道歉我就要接受吗?”
话都说到如此低声下气的程度了,宴兮的语气还是硬邦邦的,唐彦僵住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不该是流连名利场的交际公子哥儿么,怎么就这么一两句话就词穷了,真是不好玩儿。
宴兮皱皱眉,拢了拢耳畔的发丝,指尖落在唐彦脖颈,他只觉得脉络冰凉,却没有躲开。
“只此一次,下一次我可没有这么好说话了。”
“你。。。真的?”
唐彦反应了几秒,表情才欢天喜地起来。
“烦不烦。。。”
宴兮径直绕开他,丢下他往下走,唐彦赶紧跟过来,好声好气儿的送上笑脸,“既然不生气,就干脆答应了我吧。”
“唔,也不是不可以。。。”
唐彦一把抓住她的手,力气大的让她身子一歪,挎包滑落到手肘,重重的坠的胳膊麻了一片。
“胳膊麻了,松手。”
“你答应了对吧,对吧?”
看着他着急上火的样子,她却觉得心底骤然升腾起浓浓的暖意,鬼使神差的,她点了点头。
笑容漫过眼角,点亮了花儿般娇媚的面容,唐彦瞬间被夺走了心神。
等反应过来,宴兮正诧异的望着他,他笑眯眯的夺过她的挎包往肩上一背,抓着她的手,脸上尽展阳光,“走,媳妇儿,吃好吃的去!”
周围没走干净的同学都往这边看,附加凌乱的指指点点,一想到明天可能爆发的超强力八卦,宴兮瞬间黑了脸。
偏偏他的手跟铜墙铁壁似的,怎么都拽不回手,只能任由他拖着往下走。
“人很多,你先放开我。”
宴兮有点无奈,只能凑到他耳畔跟他讲,唐彦却不在意,一把揽住她的肩膀,往密密麻麻的人流喊了一嗓子。
“以后明宴兮就是我唐彦的媳妇了!”
八卦交谈声瞬间高了一倍。
宴兮按了按眼角,霎时间觉得自己活得真是艰难,摊上这个粘人的傲娇货,真不知道是倒霉还是倒霉。
弥蒙揉了揉眼睛从另一个方向往这边儿走,远远的就瞅见一堆人聚在一个地儿,果断的绕开走,没走几步,就瞥到宴兮飚过来的求救眼神儿。
站了那儿研究了一下,弥蒙微微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无能为力,还是自力更生吧。
宴兮只能望着打着呵欠的弥蒙顺着人群外围渐行渐远,自己被唐彦困在原地,欲哭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