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危机(二)（1 / 1）

杨欣说：“主席先生，你的话不太准确，我们对敌人并非完全未知，我们至少有林奇-明杰斯-亚当斯这条线索。”各国代表在赴任前就已经详细了解了毁灭警报的发现始末，这其中自然包括亚当斯的叔叔。

伊万诺夫说：“我的直觉告诉我，这是一条相当关键的线索。”

“只可惜，他二十三年前就已经死了，而且连遗体都没留下。”费曼强调道。

“更糟糕的是，各位，来此之前我已经做了详尽的调查，结果显示：我叔叔和我的那一次对话，是他唯一一次透露自己的身份，那也许是因为那时我还是个小孩子的缘故。除此之外，他没有在任何人面前有过奇怪的表现，也没留下什么与此有关的遗物。”亚当斯无奈地扬了扬手说。

“也就是说，这是一条已经断掉了的线索。”安德森少将失望地说。

“如果没有新的线索，我们就什么也做不了。”海洋生物学家布罗特总结道。

杨欣说：“各位不要悲观。虽然林奇-明杰斯-亚当斯不可能再给我们提供什么信息，但他已经告诉了我们很多关键信息。首先，他的存在就证明毁灭打击的来源不是自然力量而是人类以外的智慧生命。第二，他的存在，说明敌人能通过某种方式控制地球人为他们服务。林奇-明杰斯-亚当斯绝不是唯一的被控制的人类，也就是说，人类中间潜伏着敌人的奸细。既然存在，就有办法把他们找出来。”

费曼说：“这恐怕不太容易，实际上联合国已经做了和美国代表同样的调查，我们的调查更专业更仔细，但结果与美国代表相同。林奇-明杰斯-亚当斯告诉我们的他及他的同类的唯一特征是脸上的光环，而且这还不知道是不是美国代表的幻觉。”

斯科特不悦地强调：“我敢保证那绝不是幻觉。”

费曼不置可否地看了他一眼：“就算不是，这也无法成为寻找潜伏者的依据，我们无法据此得出寻找潜伏者的可行方法。”

杨欣说：“但我们总算有了前进的方向。现在没有方法，不等于永远没有方法。各位，我们必须尽快组建潜伏者调查机构。只有弄清楚敌人是谁，我们才有制定战略的依据。”

各国代表均表示赞同，伊万诺夫说：“这工作就交给我吧。”

费曼说：“很好。但我们要作最坏的打算，有可能我们很长时间找不到潜伏者，甚至永远都找不到。我们应该同时开展别的行动，各位觉得，我们应该同时开展哪些工作？”

海军少将说：“现有证据表明，毁灭的最大可能性，就是外星人的入侵，我们应该着手组建地球太空防御力量。”

法国代表说：“太空防御，需要航天技术的突破，靠现在的火箭和空天飞机，是无法建起地球太空军的，我们应该把全球所有的太空电梯研究机构联合起来，拧成一股绳，并最大限度的增加投入。英国代表负责组建太空军，我就负责太空电梯吧。”

亚当斯说：“我觉得我们还应该来点大动作，比如到月球和火星上进行超大当量的核试验之类的，引起敌人的注意。用一句中国话说，这叫‘引蛇出洞’。”

杨欣不禁莞尔：“亚当斯先生，我们中国还有一句话，叫做‘打草惊蛇’。‘引蛇出洞’是个好计谋，但‘打草惊蛇’可是个很糟糕的结果。”

英国代表笑说：“亚当斯，你刚自由没几天，又惦记起你的核弹了吗？”

亚当斯一本正经地说：“各位，如果我们真的要与外星人的舰队战斗，那么核武器仍是威力最大的武器。我这么说，虽然是夹杂了一点私心，但与人类的战略方向并不矛盾。”

伊万诺夫提醒道：“造核弹和造太空电梯不一样，在这件事情上我们各自的国家很难像我们这样团结一致。”

亚当斯说：“是的，但这只是政治上的困难，并非无法克服。我们现在只是确定大方向，具体的困难慢慢克服。虽然我们这个机构目前就这么几个人，但很快就会发展状大的，不难找到出色的外交家。”

“那么，中国代表呢？”费曼转过头问杨欣。

“我能想到的各位都想到了，制定战略各位都比我做得好，我的长处是分析。所以我将参与剩余的文明遗物的挖掘工作，也许我们能从剩余的文明遗物里找到更多的线索。”

费曼点点头说：“好吧，虽然远远还不能说人类的未来掌握在我们的手里，但各位的确都在为拯救人类文明而努力。这很好！但是，看各位如此富有雄心和自信的样子，我还是想提醒一下各位。”费曼逐个地看了各国代表一眼才接着说：“一个具有恒星际航行能力、能从遥远的宇宙空间来到地球的外星文明，其技术水平是人类无法企及的。更重要的，这个外星文明二十万年前就已经来到地球并且成功地毁灭了上一轮地球文明。打个比方吧，如果我们的科技是婴儿水平，那么对方已经是神的级别了。各位觉得，面对一个拥有神级技术的外星文明，人类有胜算吗？”

这个问题令所有人沉默了。

“我相信各位不是没考虑到这个问题。怎么说呢？从这里走出去，我们会看到什么呢？我们首看到的是纽约市江河一般的车流和森林一般的高楼。这繁荣昌盛的景象遍布地球每一个城市。让我们目光放高放远一些，设想我们的意识漂浮在地球轨道上，设想我们能看到地球的每一个角落，这时我们会看到什么呢？我们将看到一个正在飞速进步的富有朝气欣欣向荣的人类文明，我们将为此欢欣不已，啊，我们的地球，啊，我们的文明，多好啊！关键在于，这是在向下看。向上看呢？先生们，现在设想我们的身体就漂浮在地球轨道上，我们穿着一层薄薄的密封服，真空的严寒一点点地渗透进来，我们转了个身，让我们欢欣不已的地球文明景象离开了我们的视线，寒冷让我们冷静下来，这时我们又会看到什么呢？设想我们的眼睛还是那么锐利，于是，我们将看到一个黑暗、广漠、寂静、冰冷、的宇宙。更严重的，事实上我们没有漂浮在地球轨道上看，我们就身处我们这个看起来正在飞速进步富有朝气欣欣向荣的文明中，如同一条水中的鱼，无法看清海洋外面的天空。我相信，整个世界没有几个人能够明白：人类目前的处境，到底险恶到了什么境地？”

各国代表继续沉默着。

“我不是怀疑各位的智慧，这个问题与智慧无关。身处一个富有朝气欣欣向荣的环境中，再高的智慧也无法对这个问题进行有效的思考。正如一条水中的鱼不会去思考水之外的世界有多么险恶。我相信各位都考虑到过这个问题，但都被无意识地忽略了。”

各国代表继续沉默着，并且开始了这通往黑暗的思考。诚如主席所言，他们不是没想到过人类与外星人天渊般的技术差异，但的确没有深入地思考过。因为他们的潜意识深知，这种思考的结果必然是彻底的黑暗和绝望，所以就不着痕迹地帮助他们忽略着这个问题。但是现在主席已经把这个问题摆到了台面上，无法再继续忽略了。

“现在，我要求各位，让你们的思想都脱离人类世界。设想我们身处一艘很大的飞船内部，这窗户透进来的光是这间屋子外面的人造光源放射出来的。我们的飞船身处太阳系之外，太阳在我们的视野中只是一个普通的光点，我们要借助望远镜才能看到这颗普通的恒星旁边有一个黯淡的蓝点。现在设想我们是第三方的观察者，和这个黯淡蓝点上的智慧生物及他们的文明没有任何联系，我们只知道他们的文明史还不到一万年，他们刚刚进入宇航时代。而这时，一个在二十万年前甚至是几百万年前就已经能够进行恒星际航行的外星文明正举着毁灭的旗帜杀气腾腾地扑向他们。请各位认真地想想这幅图景，然后告诉我：神一般的外星文明要毁灭他们，他们该怎么做？”

会场陷入了死寂之中。伴随着思考的深入，各国代表的面色越来越难看，仿佛被一片来自地狱的黑雾侵蚀了一般，眼中的光芒一点点地黯淡下来，像吹灭蜡烛后黑暗中逐渐寂灭的烛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