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 / 1)
“怎么?”苏棣吃惊的看着她。
照片中的女人正在刺绣扇,那绣扇上绣的是的极普通的嫦娥奔月图,她坐在椅子上,右手持扇,左手持针;身前的桌子上,放着数针绣线,和一把剪刀。
“就是这把剪刀!”林珂的声音颤抖,“在我网上看到的就是这把剪刀!吴月和方媛买的就是这把剪刀!”
照片是暗灰色的,但依然没有抹去那把剪刀的光泽,它象是一个金色的精灵一般静静的躺在桌子上,活动刀刃是如同鳄鱼嘴般的弯形刀刃,一粒金色的钮扣将活动刀刃和静止刀刃连在了一起,那粒钮扣还保留着那个“T”字。
“原来不是T字!”林珂呻吟了一声,“是丁字,这剪刀竟然真是一把古董!”
“丁?”苏棣说道,“林珂,你在说什么?”
“我一直以为这把剪刀的网购信息是个骗局!”林珂低声说道,“做出的判断除了卖家故作悬疑的神秘之外,还有就是剪刀上钮扣上的那个‘T’字。我认为古董剪刀上不可能出现英文,原来那不是英文“T”,而是一个个丁字。是这座古宅家的女儿用的剪刀。”
苏棣很沉默的听完了林珂的话,过了一会他说道,“方媛和吴月是不是因为这把剪刀而死的。”
林珂很想回答是的,但是一刹那间,那股被人监视的感觉突然又从她的脊背上冒了出来,她猛然回过去头,楼梯口只有她和苏棣晃动的身体阴影,在打火机的火焰下晃动着,似乎没有东西躲在他们的阴影下。
“不知道!”她的反应极快,“我不知道。”
“你让我们陷入了一个僵局!”苏棣责怪的说道,“林珂,好奇心太多是你的坏毛病之一。”
“凌晨五点钟,天就会亮的。”林珂说道,她觉得腿上的痛楚已经轻了许多,潮湿的衣物已经干了许多,看到这把剪刀,她感觉轻松了许多,至于为什么,她也说不上来。
终于找到一点点有用的线索了!
“你笑什么。”苏棣问到,“你在无缘无故的发笑!”
“没有什么!”林珂说道,这次她看到了楼梯,通往三楼的楼梯藏在书架后面。
“让我们猜猜看,三楼会有些什么?”她的声音竟莫名的轻松了起来,苏棣摇了摇头,对女人的这种跳跃性快乐很无奈。
三楼的陈设更加简单了,一张红木的卧床,一座梳妆镜,一个梳妆椅。林珂走了过去,卧床上铺着一套全红色的龙风被单,给这屋子莫名添加了些许喜庆色彩。
“说不定是新婚时的床!”苏棣打趣了一句。
“不对!”林珂摇了摇头说道,“床上只有一个枕头,这不是新婚时用的床。”
林珂走到了梳妆台前,那里摆设着一个淡青色的圆形瓷盒,林珂轻轻的打开,一股茉莉花的香味扑鼻而来,这是一个粉盒。
粉盒的旁边,是一个极粗糙的八角铜器,手指拂去,粗糙的表面铬的手指有些麻,林珂轻轻的拿了起来,自己的模样映在那铜器里。
“一个铜镜!”她说道,那铜镜的旁边,是一把银闪闪的半圆形东西,她拿起的时候,手指被触很痛,她忍不住叫了起来,这是一把银梳,梳齿有些弯曲,梳齿刚才扎到了她的手指;那梳子的旁边,是一个黄色的袋状物,她轻轻拿了起来,那股茉莉香味又飘入了鼻腔,这袋子大概巴掌大小,三面封死,顶部有一个绳子系起的活结。绳子松开后,袋口就敞露出来,绳子系紧后,袋口就封上了。
她知道这种东西,这叫做穿心合,是清朝时期女人用的手帕,兼有储物功能。
苏棣走了过来,抚摸着那个粉盒,“味道真香,真干净,东西摆放的真齐整,就好象主人刚刚离开了一样。”
林珂的脸色大变,她象看见鬼一般看着苏棣,苏棣被她的眼神吓了一跳。
“你怎么啦?”他说道,“刚才还挺兴奋的,现在怎么变成这样!”
“这些物件如果是它们的主人留下来的,就根本不会这么干净和整洁!”林珂说道,“你见过一百多年前的粉盒还有香气吗?”
常常有人在古墓里,找到保存完好、还末挥发完掉的酿酒,从而证明中国人的精酿酒时代从汉代时就开始;但古墓是个封闭的环境,恰恰又符合酒保存的环境,阴暗而密闭。但如果酒放在这栋白楼,也会被挥发干净。
更不要说是一瓶香粉。
苏棣再次颤抖着打开了粉盒,那股浓郁的香气飘了整个空间,他的脸色也大变,半天才闷出一句话来,“鬼会用香粉吗?”
鬼会用香粉吗?这是个很有趣的话题,如果是一只爱美的鬼,也许她不仅会有香粉,还会用胭脂。
林珂没有讨论这个观点的兴趣,她的身体又突然觉得寒冷起来,刚才因为发现剪刀的信心,突然消失了,消失在诡异的茉莉花香气中。
苏棣的打火机突然啪的一下灭了。
“惨了!”苏棣说道,“打火机的气用完了!”
林珂呆呆的立在黑暗,耳边她与苏棣的呼吸突然沉重起来,她突然发现,闯入一个陌生的老宅是个不明智的决定,他们凭借直觉做出这样的决定,现在,她和苏棣都后悔了。
就在此刻,他们突然听到,他们的头顶突然发出了一阵沉重的脚步声音,象是一只受了伤的北极熊在冰面上,缓慢的移动着它受伤后的脚步,一点点赶回自己的巢穴。
林珂紧绷着的神经到了极限。
“楼上是谁!”她大声叫道。
苏棣忍不住拉住了林珂的手,但他无法制止林珂的呼叫,林珂的声音刺破了这空间原有的平衡,苏棣只听到“咣”的一声,楼上传出一阵木板撞击的声音,仿佛是在回应林珂的叫声。
楼上会是谁?
“不会是一个女性的!”林珂突然放低了声音,在苏棣耳边说道,她突然变得极小心起来,在苏棣和林珂的固定思维里,他们已经把这个使用第三层卧床和梳妆台的人看做女性,而楼上那个沉重的脚步声,不象是女性所有。
四楼会有什么呢?
林珂一个人突然向楼上走去,苏棣仍然没有拉住她,他只能紧跟着她的脚步,沿着三楼内侧的楼梯向四楼走去,四楼是个空荡荡的房子,只是屋子的中央好象摆着一个长方形的家具,正对着楼梯的墙壁上,好象还有一幅照片。
苏棣掏出了他的ZIPPO,大姆指的几次打击之后,火机无力的窜出了最后的淡蓝色火焰,照亮他们的面前的一切。
屋子的中央,摆放着一个红木棺材,墙壁上,丁宅主人女儿的双眼正在哀怨的注视着他们。
苏棣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从嗓子里跳了出来,林珂深身冰冷,她突然记得,从高梁地来的路上,他们不止一次听到了一声“唉”的叹息,那声音好象就是女人所发。
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个房子的终点会是一个棺材!
打火机的火焰,虚渺的飘出最后的蓝光,照片上那张瓜子脸的女人,仍然在一动不动的看着他们,林珂似乎扭转了身子,但照片上的那双黑色的眼球似乎会扭转似,跟着着她的身子转动着。林珂只觉得手心一点点发麻,她真的想大声的叫出来。
这就是崩溃,她与苏棣被逼到崩溃的边缘。
“打开棺材!”她命令苏棣,顺手从苏棣手中接过手机,“你去打开棺材。”
“你说什么?”苏棣说道,他也不回头,“你疯了吧?”
“乘着打火机还有些气,去打开棺材。”林珂说道,“我们打开棺材,总比她从棺材里自己跳出来要好。”
苏棣似乎被她的话弄得一怔,好半天,他才回过头来。
“林珂!”他说道,“你就是个怪物,我真后悔找你做女友。”
但苏棣还是按照林珂的话去做了,棺材板很重,他很小心的站在棺材的尾部,一点点向侧面推着那个木板。一双土灰色的硕大的男式休闲鞋先露了出来,接着是一条蓝色的裤子,在火光下,然后是件浅黄色的衬衣,棺板快要推到尽头时,他们看到一张牙齿外露的嘴,嘴角边,溢着紫色的血沫。
“这个人!”苏棣说道,“我们好象见过。”
林珂没有说话,她猛力的将棺板一推,那木板砸在了地下,发出了“轰”的声响。郑辉那张微胖的脸庞露了出来,他双目圆睁,脸庞微微扭曲着,双手握成拳状,似乎随时准备给别人致命一拳。
苏棣轻轻的蹲下身子,他用手指在郑辉的鼻子上拂了一下,“他死了,没有呼吸了。”
郑辉竟然死了,那两个英国游客去哪里了,棺材里这个死人多少减轻了他们内心的恐惧,因为这是他们的熟人。
“他是刚刚才死亡的。”苏棣说道,“我们刚才上三楼的时候,可能听到的就是他弄出来的声音。”
“为什么!”林珂问道。
苏棣没有说话,他将林珂的手拿起,放在了郑辉的手掌上,郑辉的手还是温暖的,似乎还有活人皮肤的柔滑。
“他刚才,一定是听到了我们在楼下的声音,他用尽自己的最后力气,将自己挪到棺材里,因为他认为这棺材会让他受到保护。”苏棣说道,“他在进棺材之前肯定受到了致命伤。”苏棣又看了看郑辉冒着紫色血沫的嘴,“他在躲什么东西,而且,他看起来对这里比较熟。”
林珂突然听到耳边传来了一阵歌声,是女人的歌声!
这是一首什么样的歌啊?声音轻轻的飘在半空中,象是隔了好久才传到他们耳中,“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这是南唐李后主的那首《相见欢》,那歌声柔软极了,一点点渗透到他们的耳膜里。
苏棣和林珂对望了一眼,那歌声是从窗外传来的,他们猛然跑到了窗边,突然倒吸了一口凉气。
真大,只要站在这个高点观看丁宅,才知道丁宅有多大!
丁宅就象是一个巨形的昆虫一般,正对大门的那宽阔的空地,象是甲虫的身体,而那九个门洞延伸的庭园,则象是昆虫的四肢一样,这些庭园中甚至还有小湖,林珂看到了南侧第三个花园中,月亮的影子映入一潭湖水中。丁宅的主人一定很会享受,才会建造如此美丽的古宅。
只是那个湖边,还映着一个黑色的、如同根雕一般的黑衣女子,她正站在湖水边看着水中月亮的影子。她乌黑的长发慢慢的飘了起来,象是在顾影自盼,而那首《相见欢》,依然从半空中一点点的传了过来,渗入到他们的耳膜中。
“是她在唱歌吗?”苏棣问了一句很笨的话,那声音,正是从南侧的天空中传了过来,那黑衣女人慢慢的扭转过头来,在黑夜里,一动不动的看着苏棣和林柯所在的四楼小窗口。
她似乎发现了闯入世界里的两个陌生人,她似乎叹了一口气,慢慢的,向院门方向走去。
“快跑!”林珂对苏棣说道,“我们快跑!”
苏棣被林珂的双手拉着向楼下跑去,“你为什么这么害怕。”
“我们闯入了她的家。”林珂喘着气说道,“她现在就要来找我们了。”
这句普通的话,似乎点醒了苏棣,他似乎比林珂更着急,他们俩象疯子一样跑下了楼,当脚步重新踏回院落石板地上时,苏棣问了这样一句话,“你猜,她的脸庞会是什么样的?”
“我不知道。”林珂喘着气说道,“莫非你想见见吗?”
“不想!”想到那还冒着香气的粉盒,苏棣心里打了个结,“我只想快点出去。”只是他从院落中奔跑的时候,还看了看南侧第三个院落上标的院牌:追园。
追园,追园?他在心里想到,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名字。
他们终于快要跑到了大门口,只是那扇木门,好象又被谁合上了一样,而且门缝很涩,好象怎么打也打不开。
就在此时,追园的大门,缓缓的拉开了,那黑衣女人,终于走出来了!
“快点!”林珂大声叫道,“你快点把门打开!”
那个黑衣女人,一步步向他们靠前过来,她的步伐仿佛是被精心计算过似的,每一步的间距都差不多,而且步伐很大。月光清澈,林珂似乎看清了她的面孔,她的面孔被大部分头发遮住,只能看见头发丛中的眼睛,那是一双黑色的眼睛,和四楼丁宅主人家女儿的照片一模一样!
一样的淡淡的哀愁,一样的目不转睛的凝视,林珂只觉得深身一点力气也没有,她傻傻的盯着那个向他们走过来的女人——那个人肯定是个女人,月亮下的黑衣衬出她婀娜的身材,她的腰部在黑衣的衬托下划出了一道S形,走起来路的时候,面孔上的长发浮了起来。林珂突然起了一个奇怪的念头,这黑衣女人步伐整齐,这一百多年来,一定是每一天爬着这栋四层楼保持体型。
苏棣突然恶狠狠的带了一句脏话,他手中举着一张硬纸片,“不知道是谁在门缝里塞了这个东西,我怎么都打不开。”话音刚落,他已经推开了丁宅的大门。
他回过去头去,那黑衣女人飘到已经离他们只剩十米远的地方,林珂在痴痴的发着呆。
“你发什么疯!”苏棣一把扯过林珂的手,“我们快走,快走!”
他们顺着来时的那条石子路,向北侧逃窜了过去。苏棣只觉大脑里面一片空白,他只想逃离那个老宅越远越好,林珂的手被他扯动着,他们跑过了石桥,一点点的北侧跑去,直到他们的前面突然出现了一组聚光灯,耳边被汽车刹车的鸣叫声惊醒。
有汽车了吗?
一个身穿蓝色警服的人,从车上了走了下来,他看了看林珂和苏棣,“大半夜的,你们竟然真跑到这个地方来了。”
这声音我很熟悉,林珂对自己说道,好象是那个叫做张凯的警察。
她的大脑似乎还回荡在丁宅那个院落里,那个黑衣女人仿佛带着催眠能力而己,让她的大脑变得空白而茫然,只剩下那女人的影像。
这就是恐惧,崩溃后的恐惧表现。
而副驾驶座位上则下来了另外一个瘦高男人,“你们是苏棣和林珂吗?”
苏棣有些奇怪的看着他,点了点头。
“我是郑辉。”他说道,“你们怎么失约了,不是说好在三孝口等着我的吗?”
苏棣瞠目结舌看着这个自称是郑辉的家伙,他是郑辉,那刚才死在棺材里的胖子是谁?
“你不是说好在三孝口等我的吗?”那个叫做郑辉的人说道,“你的手机怎么打也打不通,我只好过来找你们了。”
苏棣这才想起,他的手机,在进入这条石子路后,信号就开始减少,那种程度的信号是接不通手机的。
“有个人在路上接我们!”苏棣有些迟钝的说道,“他说他就是郑辉,我们信以为真,就跟着他来到了这里。可你们,是怎么遇到一起的?”
“我开车往这里赶时,遇见了他。”张凯说道,“因为没有出租车愿意到布林街来,出租车在半路上他抛下,他步行朝这里走着,正好搭上了我的车。我才知道我和他的目标是一致的!”
“你又为什么要找我们?”林珂象是醒过来似的,“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因为我一直都在关注着你们。”张凯说道,“你们是我的鱼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