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第 25 章（1 / 1）
“我要回家，我不要留在医院。我当年都没死在战场上，怎么能让我死在医院里！”老爷子在医院呆了不到一星期，耐心就被消磨完了，成天嚷嚷着要回去。无论谁劝说，他都听不进去，胡乱发脾气。
王谦无奈，只好随了老人家的愿，把他接回家里，聘请了家庭医生。
可老爷子心情却很不稳定，不是大喜就是大悲，这几天更是郁郁寡寡，身体每况愈下，整个人越来越憔悴，伤还没好完，人已经瘦了一圈。抵抗力也随之下降，开始被各种病魔缠身，饱受折磨。
王诗吟这几天都陪在他身旁，想尽各种法子逗他开心，老爷子只是应付式地笑笑，还是成天苦着脸，旧伤加上新病，老爷子时常会忍不住喊痛。王诗吟看着他痛苦扭曲的脸，总会想起奶奶病逝前，也是经历过这些疼痛。而他们在一旁，心痛却也爱莫能助。
老人都会在身体健康的时候嚷嚷着自己不行了，可是当他们真的不行时，他们会比任何时候都惧怕死亡。王诗吟从来没想过一向神气的老爷子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老人家的身体和心灵都很脆弱，这是真的。
战场上的硝烟和枪林弹雨都没让老爷子惧怕过什么，反倒是这场意外，把他的意志都消磨得差不多了。王诗吟从他浑浊无神的眼睛里不难看出来，他在惧怕死亡，比任何时候都惧怕自己闭上眼，就再也睁不开来。
王诗吟看着此时躺在床上，生活都不能自理的老爷子，又想起平日里他活蹦乱跳的样子，视线总会不由自主地变得模糊。
陆辰佑最近每天都会过来，老爷子见了他，脸上的笑容会比平时多一些，话也会多一些。但又不能说太多，已经没有什么体力了。
王诗吟和陆辰佑下楼，王谦和林方瑜坐在客厅中商量着什么，满脸愁容。见了两人，王谦挥挥手，让他俩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
王诗吟这才发现自己的父母好像都消瘦了不少，特别爸爸，下巴上一片青色的胡渣，眼圈很重，看上去很疲倦。
王谦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刚才医生和我谈了谈…老爷子…现在的身体状况很不乐观…”
大家都低着头，一片沉默。
王谦继续开口：“老爷子的各个器官已经开始衰竭，恐怕…日子不多了…我已经给你大伯打了电话让他回来……”
王诗吟一听，鼻子发酸，决堤的泪水忍也忍不住，跑到林方瑜身旁坐下，抽泣起来。林方瑜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肩，眼里也有泪水在打转。
王谦看着陆辰佑，又说道：“阿佑，老爷子的事情暂时别让你爷爷知道，老人家别让他受打击了。先找个借口搪塞一下，以后慢慢找机会告诉他。”
陆辰佑想了想，双目紧闭，最终点了点头。
老爷子临终前，朝王诗吟和陆辰佑招了招手，骨瘦嶙峋的手拉起两人的手交叠在一起，声音微弱，艰难地吐出一句：“阿佑…照顾好…小诗…她可是…我的宝贝。”
“爷爷，我答应你。”陆辰佑拍拍老爷子的手背，一字一句地说得格外认真。
老爷子听完，像是得到了承诺，缓缓闭上眼，停止了呼吸，嘴上却还是带着一抹满足的笑容。
王诗吟趴在床前，握着老爷子的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十分惨烈。陆辰佑站在她旁边，想安慰，却也不知如何开口，自己竟然也变得视线模糊。林方瑜用手捂着嘴，忍不住低声抽泣。王靖带着家人从美国回来，和王谦站在床前，默默流泪。
这几天是怎么熬过来的，王诗吟记不大清了。自己就像一个提线木偶，没有思维，没有感官，但只要一想起老爷子的音容笑貌，泪水就忍不住夺眶而出。
老爷子的葬礼办得很低调，陆辰佑的父母也从C市赶来，待后续安排妥当了才离开。
陆辰佑这几天都会过来王家，王诗吟精神状态不好，整个人一直恍恍惚惚，他很担心。进了门，就没看见她的身影，上了楼才发现她坐在老爷子的床上发呆，眼神空洞，毫无神色。
陆辰佑走近，她这几天消瘦了不少，一双大眼早已哭得变了型，圆圆的小脸也变尖了，嘴唇微肿。扶起她的肩，轻轻唤了声：“小诗。”
王诗吟缓缓抬头，眼神里没有焦距，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不说话。
“下楼吃点东西，伯母说你午饭都没怎么吃。”
王诗吟摇摇头，声音很微弱，“我不饿。”
陆辰佑站了一会儿，见她还是没反应，深长地叹了一口气，直接打横抱起她。
王诗吟被吓到，使劲挣扎，声音也随之放大，“干什么？放开我！”说完，用力推着他的肩。
她用力不轻，陆辰佑吃痛，微微用固定她的腰，语气轻柔，“听话，别动。”
听到他的声音，王诗吟感到自己筑好的防线被突破，搂紧他的颈子，把脸埋到他的颈窝里，没有节制地大哭起来。
陆辰佑一颗心被她的哭声弄得七上八下，加快脚步，把她轻轻放在床上。欲起身，王诗吟却不愿松手，无奈之下，只得先陪着她躺在床上。本来是打算先让她吃点东西的！
王诗吟侧过身，搂起他精壮结实的腰，把脸贴在他胸口，依然没有停住抽泣。
陆辰佑拍拍她的背，安静地陪着她，没一会儿，就感到胸前的布料被浸湿。
“陆辰佑，你知道吗？”王诗吟终于肯开口，声音颤抖着。
“嗯？”陆辰佑吻吻她的发心。
“自从知道你妈妈生了男孩，爷爷一直希望我妈妈能生个女孩。”
“是因为和我爷爷的约定么？”
“我之前常常吃你的醋，认为爷爷爱你胜过于爱我这个亲孙女。”
“傻瓜。”
“但爷爷临终前那句话，让我更加明白，他不过是想把我托付给一个他认为值得信赖的人，过得幸福些。”顿了顿，又继续开口：“爷爷从来不舍得让我受委屈的，小时候爸爸教训我，爷爷都不让的。”
“可是…陆辰佑…那个人已经不在了！我一声声地叫他，他没有回应，他以前从来不会不理我。我一遍遍搜寻他的身影，可是依然看不到。”说完，声音再次颤抖起来。
“小诗，人总会有那么一天的。无论是爷爷，父母，还是我，或是你，都会有这么一天的。有些事情，是无力挽回的。”
“你说的这些，我怎么会不知道？这种痛苦在奶奶去世时我就经历了一次，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却更加让我这么痛，痛得铭心刻苦！陆辰佑，我很难过。我以为哭出来会好过些，可我还是难过。”
“你需要一段时间，会过去的。”
王诗吟说着说着，感到眼皮很重，没一会儿功夫，便睡着了。
陆辰佑为她轻轻拭去泪痕，陪她睡了会儿，随后悄然起身，为她盖好被子，走出她的卧室。
只见林方瑜朝这边走来，手里还端着饭菜，神色担忧地问：“睡着了？”
陆辰佑点点头，看林方瑜神色疲惫，“伯母，你也注意休息。”
林方瑜无力地笑笑，“我知道，那让她先睡会，起来再给她热热。”
“嗯。”
“对了，阿佑。”林方瑜转过身，对陆辰佑说：“虽然这样说很不好意思，你毕竟也忙。但这几天，能抽点时间多陪陪她吗？事故发生得太突然，她都还没准备好，老爷子就这么走了。”
陆辰佑笑笑，“哪里的话，应该的。”
“她最近没事就呆在老爷子的房间，有空的时候带她出去走走吧。这几天亚芙也来陪她，她都不怎么说话。”
“嗯，我知道。”
“那我先下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