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第九十二章陌路（1 / 1）
解语忽然被他的这一句话噎在了喉，之前在说的时候自己都已是快动了花容，而他的这一句话便使得她彻底的动容了。他这么说了解语才想起他为什么会来这里，而且是一个人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愣了一下还是说：“是为了清响吧，她出了事你交不了差。”
“你总是这样不愿意去相信一个人。”尹城说的时候一直看着解语，这让她心里发慌，觉得很不自在。
“什么叫总是，我以前信过一个人，以后也还会信人，只是不会再信那个人。”解语反驳。
“你的嘴比心硬，刀子嘴豆腐心。”他像是回忆起了从前，而解语却茫然不知所措。
“或许以前是，可今天不会了。”解语说的语气很狠，似乎是在给自己打气。
“嗯，该有个了断了。”他说的很轻，却又是有气无力那种，更像是和言的侃侃而谈，“是是非非，谁是谁非。”
“没有谁是谁非。”解语想要还以颜色，不过却是苦笑了一下，“对错不是你我说了就能上算的。”接着又说：“本来是算计的明天城外，只不过现在看来要换个时间和地点了。”
“总有很多你想不到的事情，比如现在。”他还是丝毫的不为局势所动，似乎早就知道了结局那般的镇定。
“看来你是已经想到了。”解语还是很不习惯这样说话的语气，明明不恨却又要装作恨的样子。
“嗯，冥冥之中都是注定的事。”他说的时候微微闭上了双眼，“所以我才一个人来了。”
“照你这么说，你明明知道结局。”解语语气也缓和了不少，“为什么还要来送死？”
他说的时候瞥了瞥她身后的完颜千弈，“为了证明这次你又错了。”
他这么一说，解语不由得又想起了从前。那个时候两人口角不断，甚至可以说就快成了家常便饭。没事的时候总喜欢没事找事，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两人便各执一见，常常争的面红耳赤，不过口角归口角，说过吵过笑过之后就和没发生过一样。虽然吵了不少，可几乎每每都是解语落在下风，那个时候就心里埋怨他没有君子风范居然一点也不相让。抱怨了不少，可自己反倒是越挫愈勇，乐此不疲。如今他再这样说出来，解语却没了那般争吵的意思，虽然心中为之一动，却还是不显山不露水平静的说道：“错有如何，对又能作何。不过是一句话而已。”
“你果然放下了。”他说话的时候像是在感慨一般。
“何以见得？”解语不假思索的就问了出来，话一出口才发现自己多言了。
“看见他的时候。”尹城这次是看着完颜千弈无疑，“他系着的香包是你的。”
解语顺着他说的看了过去，才想起了那次被完颜千弈追着逃命的时候掉落的香包。那是自己在临安的时候买的，不知道他怎么会记得，这只是一个丁点大的小事。没想到的是阴差阳错还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弄得她真有些苦笑不得。解语只好浅笑掩过一丝的不安，“或许是吧！”
“你还是喜欢说的含糊其辞。”他又把话扯了开，“老是那样带些不确定的话听着让人不放心。”
“你这是在交代后事吗？”解语毫不留情的问着。
“算是吧！”尹城低眉苦笑，解语注意到他的眸子皱起的时候脸上似乎藏着浅浅的忧愁，看上去就有些让人心碎。
“那你还有什么要说的？”解语尽量想要装作狠心的样子，却怎么也做不到，无论是话语还是神色都差了一大截，勉而为之的样子看上去有几分的滑稽。
“没了。”尹城答得很短，忽然冲她笑了笑，可看得出挂出来的笑意很是牵强，像是硬挤出来的一样。见解语还望着他，于是又耸了耸肩，“动手吧！”
“那可是你说的。”解语手法很快的抽出身旁一个士卒的刀，手法熟稔的挥了过去。一切都很快，她怕自己一慢便会犹豫，一犹豫自己就再也没有动手的勇气。
尹城依旧站在那里纹丝未动，就像一颗长在那里的树。风不时撩起他零散的几根发丝，在脸起晃来晃去，若即若离。面颊上依旧还是浅浅的笑意，似乎在享受着微风的轻拂一般。
吹过他发梢的风也吹着解语的脸颊，她握住刀的手忍不住颤抖着。虽然嘴上口口声声说恨之入骨，恨不得早些来个了断。可心里的声音却一遍遍的提醒着她想要一刀斩断过去的点点滴滴谈何容易，就算是眼前这个人千般不对万般不是，可杀了他又能做什么？或需还会给自己添几场梦魇。
那刀在空中划出了一个优美弧线，若谁有心还能听见刀锋划破微风的声音，细细的喑哑声，像是在哭泣一般。在场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就连完颜千弈也看得目瞪口呆。似乎一个须臾的功夫就会有天大的事情发生一样。
解语在那一刻也闭上了眼睛，可闭上眼却看见的还是浮现出他笑意浅浅的面目。依旧那般的眉清目秀，隽永难绘。那一刻她听见了挥刀的呼啸声，以及自己发自心底的声音。
刀终究还是没有落在他的头上，在离他颈部还有不到三寸的时候止住了。刀锋锃亮，闪着寒光让人毛骨悚然。而此时的解语也已经是泪流满面了，他终究还是下不了那个手。过去的一切不管对也好错也好都是过去，谁对谁错谁也说不清。
“你走吧！”解语转过了身，她不想让她看见自己柔弱的一面，心里却不断告诉自己他已经死了，一切都结束了。
“还有清响，带上她。”完颜千弈在一旁看了那么久，终于也说话了。然后便吩咐着一个手下人去把清响给放出来。
“多谢了。”尹城的声音从后面传来，然后他的目光又落在了完颜千弈的身上，做了一个抱拳礼，而完颜千弈也还礼。两个人谁都不言，不过让人看上去就像是两个认识的兄弟在告别一样。
“尹城。”清响高呼的声音传了过来，解语还是闭着眼，不过能想得到她此刻正向这边跑来。听声音她轻快的过了自己的身旁，然后拥抱住了尹城，还有她的哭声。
解语一直不愿意转过身，生怕见着了这一幕。而自己任由泪水趟过脸颊，就如同断线的雨，晶莹的滴落了一地。决绝的时候还是这么难以毫无纠葛，解语安慰着自己：过了就好了，转身就再也见不到他们，以后各自天涯，各自相忘，再见便是陌路人，一切世间的礼节都会如同虚设，擦肩而过只当萍水过客。
尹城推了推怀中哭泣不止的清响，而这个时候她也意识到在这种大庭广众下哭哭啼啼的不妥，于是用衣袖擦了擦泪水，然后强颜欢笑。刚想去给解语说话，却被尹城一把给拉住了。
“解语。”尹城又呼唤了一遍他的名字。
“走。”解语答得简单，似乎多说几个字他就能听出自己在哭泣，而且丝毫不亚于受了委屈的清响。
“那你——”尹城的话也被噎在了喉，只是说了句：“保重。”然后便对清响说：“走。”
不过此时围住外边的人却并没有完全让开，只是他的人才让了开而李夫人后面安插来的人依旧未动丝毫。
“将军。”一个李夫人安插的士卒上前说：“李夫人有吩咐，他们谁也不能离开这样。将军真要就这样放走他们？还请将军三思。”
“让开。”完颜千弈低沉的说着，却给人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
“可李夫人有吩咐。”那士卒还是不依不饶。
“我叫你让开。”完颜千弈一把抓住他的领口然后扯了过来，脸色颇为难看，似乎带着怒气，“要知道在这里他可以让你死，我也可以。”说完又猛地松了手，吓得那士卒浑身都在打抖。
这一吓唬果然有效，那些人你看我我看看你，不过极短的功夫就都让在了两边。尹城又催促了一番清响，大步向院门走去，忍住没有回头看一看同样不曾转身的解语。
一条路分两走，从此各安天命。
解语默默的抽泣着，甚至想他们一走自己就扑在完颜千弈怀中大哭一场，然后忘掉关于他的一切，再然后过世俗烟火的生活。心里已是前所未有的轻松，感觉自己放下了一切，放下了所有的包袱与恩怨，从此或者活着就只为自己活着。
老旧的院门打开的时候吱呀的响着，解语听着觉得这像是世间最曼妙的声音了。听着都不自觉的笑了笑，然后用衣袖擦了擦了自己的哭花了的脸颊。可却迟迟没有听见关门的声音，而且四周是出奇的安静，像是有什么风雨欲来的前奏。心里便开始忐忑不安了起来，于是忍不住转过身想要看一究竟发生了什么。可还没来得及转过去就听见了有大队士卒窜近来的声音，甲胄的声音听着让人格外的心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