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喀斯亚北部小镇（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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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位于喀斯亚大陆北部的一个小镇。没有人知道它已经存在了多长时间，也没有人知道它将在何时消失。如果有人大放厥词，断定小镇会在某一个时刻被夷为平地，他一定会在被打死之前被潮水般的唾沫淹死，因为小镇的人热爱这里的宁静美好。在他们的意识里，小镇的风平浪静是与生俱来的，是天神的馈赠，凡是胆敢打破小镇的和平的人都会在第一时间受到天神铁面无私的惩罚。

但是，他们怎么就没有想一想为什么小镇上最显赫的家族——摩云家族里的人一直保持着变幻莫测的神功呢。如果小镇真的至始至终都没有受到外界的打扰的话，摩云家族的人所具有的神功不就成了摆设了吗。真正的原因是：摩云家族一直在用他们深不可测的力量保护着小镇的安全。他们在白天、夜晚；春天、夏天、秋天、冬天任何一个危险来临的时刻为了小镇的安危而浴血奋战。

2

现任摩云家族少主——飞云正顶着凛冽寒风往后山走去。深深浅浅的脚印在漫山遍野的皑皑积雪的映衬下格外显眼。因此，管家里弦劲不费吹灰之力便在后山的观日亭里找到了飞云。

“少主，有什么心事吗？”里弦劲温和而恭谨地对正在凝望遥岑的飞云说道。

“不是早就说过直接叫我飞云的吗。”飞云拉回落在远方的视线，转过身面露微笑地对站在身后的里弦劲说道。虽然答非所问，但语气里的温和与尊敬却让人从心里涌起恰到好处的暖意。

飞云望着眼前比自己大了二十几岁的管家，温和的笑容里渐渐生出丝丝狡黠。他刚准备开口说话，就被里弦劲抢了先。

“少，不，飞云。恕我不能告诉你一丝一毫关于清鸿小姐的消息。”说完，里弦劲真诚的做了一个无能为力的动作。然后，他走到飞云的身边，眺望着被夹在山坳中的红彤彤的太阳。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飞云也将目光再次聚焦到远山上。

“每一次看到你那不怀好意的笑容，我就会毛骨悚然。”里弦劲平静的说道，话语里夹杂着一丝无可奈何，似乎对下面要发生的事习以为常的样子。

飞云看着里弦劲英俊的脸庞，像往常一样说道：“其实，我想说，你这么英气勃发，怎么就没找个心有灵犀的伴侣呢。一个人独来独往很好么？”

“好吧，我们还是谈谈清鸿小姐吧。”里弦劲再一次败北。飞云再一次露出旗开得胜的微笑。

“其实我真的很好奇你为什么始终不愿谈论你的单身的问题。当然，那是你的私人问题，我不想逼你。能告诉我清鸿什么时候能到吗？”

“据我所知是明天下午。”里弦劲显得有些不情愿的说出了这几个字。

飞云略显兴奋的说道：“挺好。距上一次见面快三年了。”飞云目不转睛的望着夕晖照耀下美不胜收的群山图景。世界很平静，很美好，盛世天堂也不过如此吧。陶醉在美好世界中的飞云并没有注意到里弦劲用忧愁的眼神瞥了自己一眼。

“待会早点回去，庄主等着一起吃饭。”里弦劲说完转身离开了，留下飞云独自在观日亭里。他在离开的时候有一种将事情真相原原本本告诉飞云的冲动，但他只是停下步伐，眉宇间带着深深忧愁看着飞云逆光的背影发出了一声足以让天地动容的叹息。他没有勇气告诉飞云那个残酷的真相。他和飞云之间的关系早已不是简单的主仆关系，而是朋友。

3

里弦劲一路上都在想着日后该如何面对少主。他很清楚纸是包不住火的，终有一天，飞云会通过某一个匪夷所思的方式知道真相，或许是自己经不住飞云一层不变的威逼而艰难的吐出来，或许是某一个知情者不经意的脱口而出。以飞云无可比拟的聪明才智来说，那一天已经近在眼前了。他为飞云感到悲哀，为清鸿小姐，为这个古老的家族。摩云家族就是宁谧城堡的城墙，外敌入侵时，它总是首当其冲。但它的成员未曾怨天尤人，而是抱着舍我其谁的态度迎接一切磨难。不知不觉间，里弦劲已经踏过数里积雪，来到了摩云庄今音堂前。

“云儿呢？”

庄主雄浑但不失温和的声音将里弦劲从漫漫思绪里拉了回来。里弦劲猛然抬起头看着眼前略显疲惫的庄主，回道：“少主一会就来，庄主稍安勿躁。”

“弦劲，你先入座吧。我再在这儿等会儿。”庄主说道。

“不了，还是等少主回来吧。”里弦劲轻声答道。

摩云家族在吃饭这件事上有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不论尊卑，皆可同桌而食。因为摩云家族的每一个人都有一种观念，那就是摩云庄的每一个成员，都在为守卫小镇贡献自己的力量。更何况，里弦劲从二十岁就跟在现任庄主身边，出生入死二十余载。因此他与庄主同桌用餐于情于理都是无可非议的。

暮色四合，所剩不多的天光已经被天幕完全遮挡在了远天。里弦劲站在庄主的右后方，保持着和庄主如出一辙的姿势。突然，里弦劲的心灵悸动了一下。因为他已经听见了积雪因为被挤压而发出的悲鸣声。虽然来人远在围墙之外，距离此处尚有百步，但深厚的功力让他顺利的听见了脚步声。他知道，庄主一定也听见了，只是并没有丝毫的表露而已。当然，他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多年的风霜不仅仅在他们的额头留下了令人尊敬的皱纹，还让他们像石头一样冷静沉着。他们可以在面对任何事情时都表现得不动声色（至少在下人们看来是如此）。

飞云回来了，进入了所有人的视线之中。下人们看见温文尔雅的飞云少主回来了，都露出了期待的笑容。他们的笑是单纯的，洁白无瑕的，就像冬天里从万丈高天翩然而下的雪花一样毫无杂质。但飞云只是友好的象征性的笑了一下，他看见了父亲和里弦劲的笑容。那是怎样的笑容，绝不是单纯的笑，而是隐藏着悲伤和忧愁的笑容。虽然他们极力将悲伤和忧愁隐藏在最深处，但还是被飞云看出了端倪。飞云还没来得及做出分析，里弦劲的声音便传入耳中。

“少主，回来啦。”

随后是父亲的。“云儿，入座吧，大家可都等候多时了。”

“嗯。”飞云面带笑容的说道。

饭桌上，大家都和往常一样，互相之间没有只言片语，只是不时有咀嚼声传入耳中。似乎每一个人的咀嚼声里都透露着春暖花开的愉悦。

这是一场每天都会发生的由庄主一家和仆人组成的聚餐，即使是在冰天雪地的冬天，聚餐者的心中也会有春天的暖流，更何况现在已是早春。温暖会一直存在，因为这样的聚餐每天都有。就像太阳东升西落，冬雪在春天消融一样理所当然。

4

雕饰精美的家具在昏黄的烛光的装饰下更显巧夺天工，为主人增添了几分光彩与高贵。这几件摆置在书房的家具并不是别人打造的，而是出自里弦劲之手。

里弦劲在初来摩云庄时只是一名微不足道的杂役，直到老庄主命令管家为他的书房安置一些家具，而管家将此重任委以里弦劲时，他才一飞冲天，出人头地。他知道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如果他能够打造出一套赏心悦目的家具而引起老庄主的重视的话，他的一生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实现目标将指日可待。上天不是无情无义之人，他还是会眷顾那些为了目标而不懈奋斗，汲汲以求的人的。里弦劲匠心独运，花了整整一个月的时光在打造家具上。当老庄主看到这一套精美绝伦的家具时他惊呆了。刀凿斧刻的粗犷风格既反映了极北地区的恶劣环境与粗犷民风，又让人情不自禁的想起摩云家族的风雨历史。更绝的是家具上还有精雕细琢的细密纹理，让人感到如沐春风，阳光遍洒大地。这不正是摩云家族始终如一的宗旨吗？

“这家具是何人所制？”老庄主激动的问道。

“一个叫里弦劲的杂役。”管家恭敬的回道。

于是，里弦劲有了今天。当然，这其中不乏他日后的浴血奋战。

现在，他静静的站在书房的门口，看到这些当年自己亲手打造的家具，不禁感怀万千，暗叹人生几多变，世事总苍凉。

“进来吧，你又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些家具了，何必每每触景生情呢。”庄主沧桑却温和的说道。

在摩云庄中，到底谁跟里弦近最交心呢？庄主？飞云？两者都是。庄主是同辈中最交心的，而飞云理所当然的是后辈中最交心的。

见庄主已经发现了自己并揣测到了自己内心所想，里弦近走进了庄主的书房。庄主并没有正面对着自己，而是在看着书桌后挂在偌大的墙壁上的一幅巨型山水画若有所思。时间似乎变得清晰沉重而可感。它在烛火的飘摇中随青烟消逝，在沙漏的细微摩挲声里离去。不知过了多时，庄主语重心长的说道：“弦近。如果我此去葬身异地。你听我说完。（似乎庄主知道里弦近会在这时打断他的话）摩云庄就暂时交由你掌管，等到云儿二十多岁时再转交给他。”说完，庄主发出了一声叹息。

里弦近走到庄主身边，比肩而立，目光也落在在烛光照射下显得温暖的山水画上。

“那么多大风大浪多挺过去了，这一次就真的生死难料吗。”里弦近的话并没有询问的语气，反而像是无奈的叹息。

“你也知道这一次的敌人非比寻常。”

“我知道，能够在一夜之间将博陵山庄夷为平地的绝不是泛泛之辈。可是，这件事却处处透着玄机。”里弦近的表情显得十分严肃。

庄主并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慢慢踱步到窗前。早春夜晚的月光还是显得凄寒，洒落在庭院中更是显得山庄的寂静。

“我知道。我此次前去便是要一查究竟。为何敌人轻易的将博陵夷为平地，却没有将我的探子杀死？清鸿的行踪为何变得捉摸不定？派出去搜寻的人为何没有遇难？这一切都是我难以理解的。”

“呵，最重要的是这一次的敌人到底是谁。这么多年来，我还从没见过甚至听过有谁能在一夜之间消灭博陵，更匪夷所思的是探子回报说博陵山庄里的人毫无还手之力。”里弦劲苦笑着道。

“没错。博陵庄主的灵力与你和我不相上下，如果敌人可以轻易杀死他，那么他要取你我的命也是易如反掌的事。

里弦劲一时间竟有无语凝噎的感伤。历经那么多的磨难，本以为只要他和庄主齐心协力就一定能化险为夷，可这一次，还未见到敌人的尊容，心里竟有一股无能为力的寒意。那股寒意会渐渐弥漫到全身，冻僵全身，然后，只要一阵风拂过，身体就会成为齑粉……

在相互沉默良久后，庄主开口道。

“刚才我所说的你会答应的，对吗。”

“好吧，就当为了多年来的情谊。另外，早点休息”里弦劲最终郑重的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