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生日(下)(1 / 1)
江灏瞬间锁了两道极长极英气的眉,闪了闪视线才对上安言惊慌的脸,指甲就狠狠的顶进了手心——这个时候,她先操心的人,居然还是林墨。
桌子那头的林墨,却是不自觉地先望了江灏,才抿着薄薄的唇窥向安言,黑眼珠好像浮在了雾里头。他想着该说些什么,为他们解围。可是当心里的猜测板上钉钉,他竟然乱了也慌了,怕她回答一句“好。”,怕她和江灏在一起的十几年像一段无限长的纽带,附着绝对的纠缠。而自己和她之间,只有这短短的半年。
没动没讲话,完全不是出于镇定。
安言呢,安言现在简直想一掌劈了后头的方瑜。
心里头暗自祈祷,穿越了吧,让她火速披上个隐身衣吧,或者能土遁也好。可惜佛祖和魔法师都不厚道,她还是尴尬的站在原地,感觉自己像只不上不下卡在网眼的鱼。聂振宇傻在一边竖着,看来也指望不上了。安言只好很老套的干笑着试图转移目标:“方瑜你醉了,这玩笑真烂!”
江灏好像给人迎面一拳,胸前的海蓝毛衣震了震。方瑜却突然脸色难看的一推人,捂了嘴跌跌撞撞往外面跑。
安言反应过来“哎”了一声追过去,“她要吐了!”
方瑜在浴室吐的昏天黑地。
安言力气小,对她渐渐东倒西歪的身体徒呼奈何。还是聂振宇先赶过来,搬正了方瑜,拍着后脖助她催吐,然后架着她漱口擦脸,再给半搀半抱的送进卧室去休息。安言来来回回的帮忙,看到平时莽莽撞撞的聂振宇那副体贴样子,又不习惯又感慨,“聂振宇你也是个傻瓜!”
聂振宇憨憨一笑,突然说了句挺哲理的话,“没办法,谁叫咱在食物链最底层呢。”
安言本来心里面七上八下的,这时忍不住一阵乐一阵难受,瞅了瞅醉着了的方瑜:“你可要考回来,我看有希望啊。那句话怎么说的,有机会咱要上,没有机会创造机会还是要上,对吧。”
方瑜早说过,她不想离开这个城市,她迷恋着W大春天成云烟样的樱花。
聂振宇豪爽的承认了,“那当然。要不是为了W大,以为我去那个贵得要死的S市孵蛋么?”顺势拍了安言的肩膀,“倒是你吧,外头两个,你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什么两个?”安言顾左右。
“跟我装糊涂没用。”聂振宇嘲笑她,“没什么你倒是自己出去啊!”
安言气短。嚷嚷着说聂振宇太不够朋友,走得这么突然。走前一定要给吃个豆腐先!聂振宇也不含糊,上来给她个结实的熊抱。热乎乎的对她说,你这半年多照顾着点方瑜,别让她给人欺负了。安言抹了抹眼睛骂他重色轻友,末了到底被他拖着出去,结果外头那两个人在吃菜喝酒。
他们把客厅的音响关小了,唱碟里阿信声音还是有绝对的穿透力,贯彻灵魂的高音在寂寞的嘶吼着“死爱”,感觉锋利。暧昧的夜色倒被灿烂洗淡了,笼到人面上只剩平静的微影,灯下的两个男生,一个眉眼不羁,一个淡静薄唇,安言听到他们心平气和的低声分析着几个大学科系的优劣,几乎错觉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自愧白臊了个脸红。
江灏也看到她了,冲她招招手,“安言,过来接着吃!”
安言觉得他笑得不怀好意,摇头,结果引来他的哀兵政策,“我生日都这么没面子?”安言没辙了,接了啤酒,被捞过肩膀一屁股坐下,听江灏炫耀:“林墨你不知道,安言可是真的酒漏,我们一起这么久,我就从没见过她喝醉过。反正今天放假了,聂振宇又要走,咱们就好好灌她一次,怎么样?”
林墨愣了愣,“方瑜都喝醉了,今天适可而止吧。”
安言拍开了江灏的爪子,还有点不安:“别闹!”
“啧。”江灏的倒是从善如流的,“那我来讲个笑话,以助酒兴!”
笑话关于一个小女孩。四岁的时候,她随父母去参加一位老人的寿筵。她抱着一个做成寿桃样的包子,突然高兴地大声嚷嚷,妈妈妈妈,你看这个,好像屁股哦。众人惊愕,她却已经吭哧咬了一口,吃到了里头的甜红豆沙,更加兴高采烈,哇,还会拉稀!
安言已经蹦起来,啪的打在江灏脑袋上,愤愤叫:“你这个龌龊小人,这种事记一辈子啊!”
“也不一定。”江灏忍着笑,“你五岁的时候……”,被安言一把捂住嘴,又羞又气的掐他脖子,“不许说!”
“五岁怎么样?”聂振宇倒是乐了,安言赶紧爆料:“我知道,某人五岁的时候,有一天突然很自豪的跟我说他得了金牌。我就问哪,什么金牌啊?他说他和李奇周慎比赛,看谁的尿更好,结果蚂蚁最喜欢在他的尿。他很得意地问我,你知道为什么么?因为我中午喝了鲜橙多,蚂蚁喜欢甜的。”
“啊哈哈哈哈哈……”聂振宇笑的快摔下椅子,“你们两个真是恶心到头了!”
“我这算什么?你是不知道,安言她的好奇心啊……”江灏扯开安言的手,开始一一历数某人从小到大的糗事。安言气的跳脚,也搜肠刮肚江灏这些年来的丢人事迹,后来忍不住也倒了,只是不忿自己的伟大事迹为什么貌似比江灏要多上一倍。搞得淑女形象尽毁,看来以后在林墨面前都抬不起头做人了。
江灏睨了她一眼,不是我的事不多,是你没有记。
安言立刻怕冷一样的呲牙,说热的菜怎么还没好呢,迅速的流窜进厨房。瞧见林墨自个儿在中间站着,一盘土豆烧牛肉搁在灶台边,他拿着铲子在发呆。
“林墨你在干什么?”
林墨惊醒过来,看看是她就变得面无表情,转了身背对着她:“没什么。菜马上就好,你们继续聊你们的。”
“喂,你也喝了酒,没事吧?”她转到他面前,闻到一股淡淡的酒气,他却不客气的也转了角度,“不用你管,先出去吧!”
安言再迟钝也看出来他是故意冷言冷语,灿烂的笑意立刻结了冻。
她真的这么令人厌恶,引得他唯恐避之不及?而且,最近似乎老是自己主动送上门去,换来他不瞅不睬的冷冰冰。她难道痴了懵了犯贱了,非得要碰一鼻子灰才肯罢休?
酒精真的容易放大人的情绪,安言在一瞬间气急败坏。
突然觉得自己真不值钱,“你这是什么意思?如果你这么讨厌和我来往,那好我发誓,从今天起,我再不缠着你,可以了吧!”转身就往外走,笑声脆生生飘得老高:“继续继续,聂振宇我跟你说……”
江灏微眯了眯眼,接着刚才的话题谈笑风生。一会儿林墨出来了,脸色不佳的说他有点事要先回去了。安言没接茬,心事重重的哭丧了脸。这次连聂振宇都看出不对了,说也不早了,要不大家散了算了。江灏站起来,“也行。那你们送送方瑜吧。安言,你留一下,我还有事和你讲。”
安言垂着密密的眼睫,一忽儿却掀起眼睑,爽快的扬声回答:“好啊。”
林墨一下子怔了,几乎忘了要呼吸。
安言的眸子却是隐隐燃着,在不远处冷火簇簇。
林墨的心就被什么攥紧了似地,狠狠一拧。
原本,关于张嘉琪的事情,关于自己的事情,他预备找个机会跟她解释清楚的。他长了这么大,第一次不愿去考虑什么适不适合。很想自私一次,想告诉她,他喜欢她,无论如何很喜欢她。想要对她好,想要一直和她在一起,陪她欢笑陪她哭泣。这一些,他预备要讲的。
不过今天是江灏的生日,这里,是江灏的家。
他必须承认,这套豪华的住宅带给他某种无形的压迫感。而后聂振宇意外的宣布要离开,方瑜又接连喝得烂醉,他无意在这时候再添一笔乱。结果,这一整晚完全成了那两人辉煌的青梅竹马时代的回忆录。他知道江灏多少是有心的,他想让自己了解安言和他的缘分有多么深远。他了解了,也试图不介意的笑着倾听,直到她和江灏亲密的勾肩搭背,拽头发拧手臂开心得没有一点保留,他才终于被他们的那种无间刺伤了,躲进厨房只想眼不见为净清静一会儿。
不肯面对闯来的安言,是因为不想对她发无谓可笑的脾气;也可能,自己的确嫉妒了,也发了脾气,他不该为自己的失态找什么借口。可她就突然跳起来说她从此不会再缠着他了,然后轻松的选择留在江灏身边。
心猛的就空了,空虚的那部分还在扩大再扩大,安言却对他说,“吃惊什么?过生日的人最大么。你哪一天生日,我也给你个生日愿望。”
聂振宇当场就急了,疑惑的使个眼色给江灏,江灏怔着没反应。林墨晓得聂振宇曾跟江灏提过的,这时候脑子里昏昏沉沉,就认定了安言也早该知情。
她这么尖刻,欲重伤他的那种居心,比那个事实本身更让他觉得冰冷。
后退了一步,发白的手指攥紧了外套。林墨第一次按耐不住自己,讥诮的挑了唇角狠狠回敬:“你听过所谓的孤儿有真正的生日么?丢了他的人也怕被查到医院资料,能裹好了找个安全地方抛掉,就算是仁至义尽了。你一定要确定的话,好啊,育幼院的人曾经帮我推算过,四月十五到五月初,随便哪一天,你帮我挑一个最适合我许愿的日子,我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