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诬陷(1 / 1)
一直站在方慈身后的道源见了老者忽然上前两步,口中叫道:“恩公!”
那老者道:“我不是你的恩公,他才是。”他说着便冲陆商鸣努了努嘴。
道源奇道:“这怎么可能?是这个魔头打伤了我!”
老者道:“这我不知,我只知道这位小朋友为了救你可吃了不少苦头。”
道源一时间想不明白,偷偷瞧了陆商鸣几眼,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圆苦见这位老施主免去了几分少林寺藏污纳垢的骂名,心下感激,行了佛礼道:“阁下不知是绣云剑庄哪位高人,今日光临敝寺,实在是老衲之福。”
众人却仍是大惑不解,只因江湖上人人皆知绣云剑庄庄主擅使“散花八剑”,可一等一的大美人怎么是这么个糟老头?抑或是绣云剑庄中另有高人?众人齐齐向绣云剑庄的弟子那边瞧去,却见她们亦是皱着眉头,好似根本不认得眼前这个老头儿。
张通天见这老头衣着破烂,举止古怪,又见那些绣云剑庄的弟子的模样分明是不认得他,当下笑道:“这是哪里来的老儿,如此胆大妄为,不仅冒充绣云剑庄的人,还要替那魔头辩护,也不知安的甚么心思。”
他忽觉双腿一凉,急忙低头一看,竟是被人用剑割去了半条裤子,两条腿正光溜溜地露在外头,他大惊之下,慌忙向后退去,海沙帮的弟子连忙簇拥着将他挡在身后。
诸位英雄好汉眼见此景,忍不住爆发出阵阵笑声,张通天羞愧难当,哪里还敢再多说半句。
陆商鸣心知定是这老头动的手,不禁暗忖道:“他倒是有趣的紧,不过先前我竟丝毫未察觉他身怀武功,想来不仅是我当时重伤在身,这人的功力也绝不在我之下。”
金刀门吕万上前拜道:“老前辈武功高强,在下着实仰慕,只是不知老前辈是何门何派的高手,竟然会使这‘散花八剑’。”他嘴上说得客气,可听者自然会想到这老头说不定是从绣云剑庄偷学了武功,有的已忍不住发出鄙夷之声。
老者哈哈一笑,忽的伸手在脸上一抹,竟露出一张极其俏丽的脸蛋儿来,众人无不纷纷愕然,想不到一个满面皱纹的糟老头子顷刻间便成了个姿容清雅的女子,而这女子此刻虽是身着乞丐衣裳,笑将起来,却丝毫掩不住她仙子般的容貌与气度。
“师父!”绣云剑庄的女子喜不自胜,尽皆快步上前,对着这美丽女子盈盈下拜。
圆苦登时了然,又行礼道:“原来是凌庄主,失敬失敬。”
扮成老头的凌瑶仙笑道:“我本不愿以真面目示人,怎奈有人在此冤枉好人,这才忍耐不住现身,唐突了方丈,还请方丈见谅。”
圆苦道:“有凌庄主在此,相信此事当可安然解决。”
凌瑶仙走近了陆商鸣,望着他说道:“我凌瑶仙可以作证,这位小友绝非恶人。”
道慧兀自呆呆地望着凌瑶仙出神,待圆苦咳嗽了一声,这才晃过神来,忽然叫道:“我明白了,那日在龙游城中打跑完颜新存的也是凌庄主你罢。”
凌瑶仙摇头苦笑,“看来我这易容术是白学了,只消一动手,自然就会被人认了出来。”
在场的江湖人士兀自心神激荡不已,早听闻凌瑶仙庄主美若天仙,可她终究是一派宗师,年纪怎么说也不小了,谁知今日亲眼瞧见,若非那超然脱俗的气度,单瞧相貌竟仍如同少女一般。
不过听凌瑶仙这么说来,陆商鸣确是与金狗作对的好汉子,道慧所说相助张大人一事也不似作假。众人不禁犯起了嘀咕,这陆商鸣究竟是好是坏,该不该杀?
绣云剑庄的弟子问道:“庄主,这位魔……真的是好人么?”
凌瑶仙一点头,忽的高声叫道:“绣云剑庄弟子听令,决不可与陆商鸣为敌,如有违者,当按门规处置!”
圆苦见众人听了凌庄主的言语,杀意已然去了大半,便道:“既然陆教主为大宋驱逐金狗,是一等一的汉子,诸位英雄就瞧在老衲的面上莫再计较,用膳之后便下山去罢。”
这些江湖人士虽对陆商鸣毫无好感,可见他与金狗为敌,又自问并未与他接下甚么深仇大恨,自然怒气消退,不再想要动手,吵嚷着便欲离去。
“善哉善哉。”圆苦心下宽慰,正要去让道慧重归门下,忽听堂外脚步声急,有一弟子正匆匆忙忙地往这里赶来,见他神色紧张,不由问道:“出了什么事?”
那弟子回道:“禀告方丈,外头来了一队官兵,已经到了殿门口啦。”
众人闻言无不心惊,尽皆猜测是那金兵来了,个个惴惴不安,暗骂这金狗无耻至极,竟乘机来这么一出。
圆苦最是沉稳,当下往殿外走去,他生性仁慈,自然是要挡在众人前头,怎会任由金兵胡来?
谁知那队官兵脚步甚快,此时已踏进殿来,在场之人齐齐望去,有见识的立时说道:“这是宋兵的装束!”众人闻言,这才心下稍安。
为首的年轻人身着将袍,英气逼人,赫赫生风,叫人心生好感,待他穿过人群,走到堂前,陆商鸣等人才瞧清他的模样。
“是你!”祝青河顿时捏紧了拳头,再见此人,他的胸口如遭重击,怒火攻心之余却又有一丝令他自己都万分鄙夷的喜悦。
陆商鸣奇道:“徐之轩?”他想起祝青河昨日所述,不禁冷眼相对。
徐之轩一眼便瞧见了祝青河,不由地向他走了几步,忽又好似想起了甚么,停了下来,双目移去了别处。
圆苦在旁行礼道:“不知将军因何事光临敝寺?”
徐之轩道:“方丈有礼了,在下并无军职,此番前来不过是为了一个人而已。”
圆苦问:“何人?”
徐之轩一指陆商鸣,朗声道:“他!”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此人连同这个和尚一起杀害了张浚张大人!”
他有意拉高了声音,在场之人尽皆哗然。
祝青河按捺不住,厉声骂道:“是你,明明是你害死了张大人,那日在林子里的事我都瞧见了!”
徐之轩与他四目相对,慌忙将眼神望向地下,心里更是一团乱麻,脑子里不禁回想起那日杀死张浚之后的情景。
就好像第一次替父亲杀死政敌,面对张浚死不瞑目的模样,他握剑的手不住颤抖,耳边尽是父亲责骂的声音。
“杀个人而已,有甚么好害怕的!张浚他罔顾太上皇之意,纯粹是自己找死。”
徐之轩不知还能再说什么,人是自己杀的,任何对张大人的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
汤思退从未见儿子这般伤心,不由心念一动,叹道:“张浚已死,再没有人能动为父宰相的位子。好吧,你不用再隐姓埋名,从今日起,你就是名正言顺的当朝宰相之子,将来为父会为你谋个一官半职,也好对你母亲有个交待。”
好似二十年的委屈忽然在一刻间释放出来一般,徐之轩再也控制不住,哭倒在地:“爹,爹,儿子终于能唤您一声爹爹啦。”
汤思退见状亦是老泪纵横,连忙将他扶起,“之轩,你一直都是爹的好儿子,爹有今天,你的功劳不小啊。”
能够不再刻意隐瞒身份,徐之轩心中欢喜的很,本想着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任何顾虑,当可与祝青河坦然相对,不会再有半点隐瞒,谁知父亲却忽然问道:“对了,为父听闻张浚身边有几位高手相助,可有此事?”
徐之轩点头道:“确有此事不假。”
汤思退思忖一阵,说道:“他们一日不除,为父便心下不安。”
徐之轩深恐父亲对祝青河下手,急于撇清他的关系,主动说道:“那帮忙的高手共有两人,一个是六合圣教中人,另一人是个少林弟子。”
汤思退讶然道:“六合圣教怎么和少林的混在一起,当真奇怪。”
徐之轩道:“他二人武功高强,恐怕不易对付。”
汤思退默然不语,沉吟半晌方道:“力取不得,那便智取,你这就带精兵连夜赶上少林,告诉方丈张浚是被他二人害死,凭为父这宰相之名,方丈定然不会无动于衷,到时候自然有人替为父动手。”
徐之轩对陆道二人并无恶意,忙道:“此计会否太过……”
“你是想说为父太过残忍?”汤思退慨然长叹,“你知道为父这宰相之位得来不易,而只有为父坐得久了,大宋方能国富民强。你难道忍心眼见大宋朝政落入奸人手中么?”他见徐之轩毫无反应,又道:“张浚是我们所杀,他日若是追查起来,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你爹被奸党害死不成?”
徐之轩轻声念道:“一将功成万骨枯,这是爹你教我的。只要是爹说的,之轩一定照做。”
汤思退道:“好,既是如此,你就快快去罢,可万万不能耽搁,以免横生枝节。”
徐之轩这般星夜兼程才赶至少林,从山下江湖人的口中得知陆商鸣已在寺中,可直到见到祝青河,才猛然想起他也会在此处,一时间心乱如麻,竟是没了主意。
“你是甚么东西,你可知道这位是甚么人吗?”身旁军官刺耳的话将徐之轩拉回了现实。
祝青河怒道:“他是甚么人与我有甚么干系,总之我看得清清楚楚,就是这个奸贼一剑杀死了张宰相。”
军官喝道:“甚么张宰相!当今宰相是汤大人,汤大人可是皇上钦点的宰相,你这小子再敢胡言乱语,须得军法处置!”
徐之轩示意他莫要动怒,假装没瞧见青河一般,自怀中取出一枚军印,冲方丈道:“方丈请看,此乃家父汤大人的随身军印。他老人家业已查明,张浚大人惨死,便是这陆商鸣与道慧下的手,家父特意命在下前来缉拿真凶,还望方丈大公无私,鼎力相助。”
圆苦暗暗心惊,要说这道慧撒个小谎他还能相信,可这等祸国殃民,杀人害命的恶行道慧又怎么做得出来?他不禁说道:“这此间是否有甚么误会?”
军官道:“是不是误会,宰相大人自会明察秋毫,还请二位跟咱们走一趟。”他环视一圈,高声叫道:“若是有人存心阻拦,那就是与皇上作对,与大宋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