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铁一般的证据(1 / 1)
陆商鸣忽的抓起萝卜,右手伸出一根指头在上面铁钩银划,如惊鸿般游走不定,乍一看,好似是在萝卜上作画,可那萝卜上扑朔朔掉下来的白色粉末才叫人明白他正在以内功雕花。
萝卜比起玉石自然是容易断裂一些,再加上不时溅出的水分,对不用刀具的雕刻者来说极易偏了指尖上的力道,因此若不是陆商鸣这玉葱般的手指与阴柔霸道的武功相互辉映,定不能雕得如此轻松写意。
道慧直看得目瞪口呆,片刻间,那普普通通的大萝卜在陆商鸣的巧手之下已成了栩栩如生的画卷。
“给你。”陆商鸣将萝卜递给了道慧。
道慧小心翼翼地接过,生怕呼一口气都把上头的图案给弄脏了,屏着呼吸目不转睛地瞧着,只见萝卜由上自下,由左向右竟相辅相成,恰巧组成了一幅完整的画面。他一眼便认了出来,不禁叫道:“这不就是城中的景色吗?”话一出口,他急忙捂住了嘴。
南宫羽凑上前去,果然瞧见那萝卜上凹凸有致雕着的正是龙游城中的景色,那飞檐斗拱,街市店铺无不与外头一模一样,便连路上行人的表情亦是一清二楚,可谓萝卜虽小,却尽显出城市之繁华,他不禁叹道:“想不到少侠竟有这般的技艺。”
这恐怕是陆商鸣除了武学唯一感兴趣的事了,他起初接触雕刻之时,为的是修习教中的武功穿心指法,谁知这么一试,便喜欢上了这任由他挥洒心意的雕刻之术。
“陆施主,可否将此萝卜赠予小僧?”道慧试探性地问道,一旁的南宫羽本也想开口索要,硬生生憋了回去。
陆商鸣道:“这萝卜本就是你的东西,给你便是。”
道慧闻言欣喜不已,向南宫羽讨了一个罐子,将萝卜放进里头,再小心地收起了罐子。江南之地甚是潮湿,想来这萝卜一时半会也不会发霉。
“我先回房了。”陆商鸣瞧见南宫羽眼中似乎带着渴求,还未等他开口,便径自走回了房间里头。
八荒心经是极霸道的功夫,若是耽搁一日,内力运转便会阻滞凝结,折损功力,陆商鸣掐指算来,自从心经被毁,已有三四日未能参详,虽然此刻身子并无大碍,长此以往,定会诸脉不通,甚至真气乱窜,武功尽废。
他只得依着记忆,凭着自身对武学的领悟继续往下研习,尽管可能完全走错了路子,可以他的自信,只要有一丝自个儿能解决的机会,他便不会轻易地寻求他法。
这般练了三四个时辰,他已是满头大汗,虽未因练岔了而走火入魔,却也毫无进展,浑身四肢皆是酸痛无比,真气冲上脑门消散不去,昏昏沉沉的,一挨上枕头便立时睡了过去。
陆商鸣再张开眼时是被屋子外头的嘈杂声给惊醒的,他警觉地跳起来,刚没走两步,房门便被人用力地推开了。
最先走进来的是认定陆商鸣有杀人嫌疑的方叔,只见他瞪着眼,一脸的怒色,身后还跟着南宫羽,月儿与道慧三人,也就是说,这宅子中的人尽皆到齐了。
“你们来做甚么。”陆商鸣瞥了眼窗外,此时天正蒙蒙亮。
方叔神色凄然:“老头子我正给老夫人的遗体守夜,竟被我发现了个奇怪之处。”
南宫羽看起来也是临时被叫醒的,他冲方叔问道:“是甚么?”
方叔道:“少爷可还记得老爷赠给老夫人的那只玉镯子?”
南宫羽点了点头,又听方叔说道:“我方才便是发现这玉镯子不见了。”他一边说,一边望了眼陆商鸣。
道慧立时便说:“老人家莫非是说陆施主见财起意,谋害了老夫人?这却是万万没可能的事。”
“我可没这么说,”方叔皱起了眉头,凹陷在眼窝里的招子盯着陆商鸣不放,“说不定是天理昭昭,在这人的身上留下了甚么线索。”
陆商鸣本就易怒,如今被人诬上了偷盗这等下作之事,心中登时无名火起,反手便是一掌直拍方叔的胸口,站在他身旁的道慧大惊失色,可他自知没本事挡下陆商鸣的掌力,只得一手将方叔推开,自己却被掌风刮到,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随即而来钻心的疼痛让陆商鸣顿时清醒过来,方才那掌无异于打在了道慧身上,仙人的惩罚来得很快,陆商鸣强忍着,死死咬住嘴唇,兀自睁大了眼瞪住惊慌失措的方叔。
方叔见他披头散发的模样,还道他已疯了魔,吓得躲在了后头,却忽然听见一声清脆的响声,所有人皆瞧见一件翠绿色的物事自陆商鸣的身上掉下。
陆商鸣亦觉得奇怪,不由后退了几步,只见那地上赫然多出一只翠玉镯子,只是此刻已断成了几截。
他心下骇然,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一倒,好在道慧受伤不重,脚下生风,堪堪将他扶住。
究竟是谁,竟有此等武功,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把玉镯放到了身上。陆商鸣内外伤势交加,一时又苦思不解,“哇”的一声口吐鲜血,整个身子都瘫软在了道慧怀中。
方叔指着那玉镯叫道:“老夫人在天显灵了,凶手正是这姓陆的小贼!”
道慧急道:“单凭个镯子怎能说陆施主杀了人,小僧相信陆施主是个大大的好人。”
方叔骂道:“你个小秃驴,跟他定是一伙的,保不准你身上也有老夫人的东西。”
道慧扶着陆商鸣一起坐在榻上,方道:“小僧与陆施主到这里皆是事出有因,怎么专门谋财害命来了。”
方叔顿了顿又说:“你莫欺我老头子好骗,你这秃驴昨日曾说有甚么密函要交予南宫家,怎的到现在也没个影?”
道慧忙道:“师父叮嘱了,密函只能交予南宫家当家,你若不信,小僧将密函给你瞧瞧。”他说得急了,伸手便去掏一直放在怀中的密函,谁知摸了好一会,都不见密函的踪影,“奇怪,昨日还在的。”
方叔哼了一声:“小秃驴撒起谎来面不红心不跳的,果然是个假和尚,我这就去报官,将你们两个奸贼抓起来。”他说着便要出门,眼前却忽然出现一个身影。“少爷。”方叔道。
拦在方叔前头的正是南宫羽,只见他面带愠色,厉声喝道:“方叔,我一直敬你是个好管家,可这次怎么如此糊涂。”
方叔颤着声问:“少爷此话何解?”
南宫羽道:“陆少侠是我亲自请他回来的,绝非有意要来我南宫家捣鬼,你这么说,是否也怀疑我有份谋害奶奶?”
方叔忙拜倒在地,连连摇头:“小人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少爷你也瞧见了,那贼人身上有老夫人的镯子,他武功高强,总不会是小人诬陷他的吧。”
南宫羽应是有意要维护陆商鸣,也不顾这其中的疑点,便冲方叔喝道:“住口!我相信陆少侠绝不是这样的小人,况且他若杀了人,为何要将镯子戴在身上,等着你去发现?方叔,我现在以少爷的身份警告你,从现在起,不准说陆少侠的半句坏话,否则我定不饶你!”
他倏地抽出了剑,吓得方叔的脸都青了,又道:“老夫人寂寞,从今起,方叔你就陪在老夫人身旁抄经念佛,不得出房门半步,直至老夫人头七为止。”
方叔面如土色,再不敢多说半句,只得不住地点头,颤颤巍巍地往放着老夫人尸身的房间去了。
“你没事吧。”南宫羽急切地快走了两步,坐在了陆商鸣的身旁。
陆商鸣也未料到南宫羽方才竟会如此的包庇自己,莫非真是疑心太重,才会怪错好人?他在这榻上歇息了一阵,又让道慧念了经文,疼痛已消去了大半,此刻脑中所想的尽是那将玉镯放在此处陷害自己之人,若说此人是慕容弦之流,却定然不会这般绕着圈子来加害,可若是别人,又怎会拥有这等功力?
“小师父,你受了伤,快些回去歇息罢。”南宫羽对道慧说道。
道慧应了一声,正欲起身离去,忽听陆商鸣叫道:“等等,你再念些经文给我听。”
他哪里知道这其中的缘由,还道是陆商鸣向了佛道,喜滋滋地闭上眼睛,嘴中又念起了佛经。
南宫羽望着陆商鸣吃力的样子心中甚是不忍,不禁自责道:“都是我不好,由得那方叔瞎说一通。”
陆商鸣沉下心听了会经文,才说:“我决定了,替你查出事情的真相。”让他人这般怀疑,任何人都想探个究竟。
南宫羽闻言喜道:“如此便好,在下感激不尽。”他情不自禁地握住了陆商鸣的手,对方的手掌暖暖的,很是舒服。
“你做甚么。”陆商鸣挣脱开来,狠狠地盯了南宫羽一眼,“莫要得寸进尺,我不吃你那一套。”
南宫羽急忙缩回了手,也不怕当着道慧的面,当即说道:“在下初见少侠之时,便被少侠所吸引,至今不能忘怀,只盼能与少侠一道行走江湖,救百姓于水火之中。”
陆商鸣举起了手便欲一掌将南宫羽打死,可终究是忍了下来,骂道:“你也配!可别以为你对我好些,便能从我这里拿到甚么好处,快滚。”
“少侠此时不接受也不打紧,在下定不会轻言放弃。”南宫羽起身作了一揖,才出了门外。
陆商鸣叹了口气,转过头,却发现道慧虽仍在念经,他的脸却一直红到了脖子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