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章二十五）聚会（1 / 1）
（章二十五）
第二天下午没有接到顾诺。幼儿园人都走光了，也没有看到小家伙。
李优孟正焦急难安，却接到顾若的电话，说诺诺被她奶奶接去过周末了，今天不用接了。
李优孟这才舒一口气。然后用了很大的力气压制下去骂他的冲动。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这个人，真是气死人不偿命……到现在为止，李优孟几乎能肯定他是以整自己为乐。不过自己可没心情陪他玩，再有十天，等到五千块钱还清，就可以远离他了。
不对，等看到他的《龙尘伊传》最后一节完成。再远离他。
挂掉电话，懒洋洋往回走。走到一半顾若又打来电话，问她现在是不是在一家五粮液专营店附近。李优孟抬头一看，马路对面一家童装店隔壁的药店隔壁的便利店隔壁的隔壁，果然写着“五粮液”几个大字。
李优孟说是的。心里暗赞顾若料事如神。随即又一想，这家店是开在学校到顾若家的必经之路上，他了若指掌也没什么奇怪。
“那麻烦你帮我去店里买两瓶茅台送来好吗，我今天在家里宴客，忘记买酒了。”顾若在电话里毫不见外地拜托道，“记得，是买茅台啊。那家的五粮液是假酒，只有茅台是真品。麻烦你了。”
“可是我……”话没说完，电话就被挂断。
“可是我已经快到学校了啊……”李优孟默念。又是在折腾自己吗？这个人。
唉，罢了，谁让咱心肠好呢，力所能及，帮一帮也没什么。就当是看在他长得像极了龙尘伊的份上。于是李优孟走进那家五粮液专卖店。
三十秒钟后又空手走了出来。
李优孟站在橱窗边，取出手机，小心而认真得用食指点亮屏幕，小心而认真地按照印象里宋齐教过的步骤操作，拨通了顾若的号码。
听筒里成功传来顾若声音的那一刻，李优孟心中抑制不住地有些欣喜若狂。
大事件，大事件。李优孟学会打电话了！这种后人发明的神奇玩意，她居然也会操作了。
“怎么了？”顾若问。语调平淡，却无端透出一丝熟悉的温暖。这熟悉感不知从何而来。
“顾教授。”李优孟平复了一下对于学会打电话这件事的暗喜心情，“我钱不够。”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大概是在懊恼自己忘记了茅台很贵这一茬。然后顾若说：“那你身上有多少钱？”
李优孟掏出来数了数：“大约……二十二块……还有一些零碎铜钱。”其实是钢镚儿。
顾若说：“那你买五瓶可乐过来吧。”
“五瓶什么？”
“可乐。”
“……”李优孟反应一下，“不好意思，什么东西？”心里在想，“可乐”难道不是一个形容词吗？如何拿钱来买？
“苏轻暖，你……”顾若沉默了好一阵，似乎无语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能心平气和地继续说：“我说你做。”
“哦，好……”
“现在你的右手边或者左手边不远处应该有一家便利店，对不对？”
“对……”
“进去。”
李优孟照做。
“柜台后面有个女人在对你微笑，是不是？”
“是……”
“把钱给她。”
李优孟照做。
“现在她问你需要什么，是不是？”
电话里顾若说这句话的同时，那收银员果然也问了同样的问题。
李优孟惊了一下，说：“是这样问的。”
“现在，告诉她你要什么就可以了。”顾若指挥完最后一步，然后安静等着这边操作。
“哦……”李优孟想了想，说：“请给我两瓶茅台。”
收银员愣：“……二十二块钱两瓶茅台？”
李优孟向电话里复述道：“她说‘二十二块钱两瓶茅台’，疑问的语气。”
电话里叹一口气，道：“我听到了……苏轻暖，我是让你买五瓶可乐。”
“不要茅台了？”
电话里又叹一口气，说：“不要了。就这样吧，我等你。”然后挂断了电话。
敲开顾若家门时，屋子里喧闹的欢笑声一下子便涌了出来，还带着微微的酒香，暖意扑面。顾若站在门边，看着门外的她，脸上挂着淡淡笑意，像是从开门前保持到开门后的，并不是特意冲她。
眉目深沉，眼如星河。这浅浅笑容让人不由自主恍然。太好看了，这张面孔。
“买来了。”李优孟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并没有好奇地往屋里张望一眼。
“谢谢你。”顾若向裤兜里去掏钱。淡淡的酒气从他身上散开来，顷刻间便轻轻柔柔笼罩了李优孟。
“不用不用……”李优孟忙摆手推辞，“顾教授，不用给我钱，不用不用！你看啊，能不能这样，这笔钱算在账上，算我还你的。”
顾若：“……可是你的账我是按一天一百算的，这二十块钱零头……该怎么抵换？”
李优孟思索一下，道：“这样，不是还有十天么，这样，最后一天的时候，我接诺诺放学，然后只送到楼下，就不送上来了，麻烦您下去接一下。最后一天只算我八十就可以了。这样可以吧？”
顾若半晌无话。
“阿若，门外是谁啊？怎么这么半天……”屋子里有人跑过来探头张望，是个带眼镜的清瘦男子，皮肤有些黑……很黑……这个大概是刚好跟顾若形成对比的缘故吧。跟顾若差不多年纪。看到李优孟，厚厚的镜片后面一双贼大的眼睛顿时放出精光，痴痴地笑说：“小美人，你找谁啊……”一副色狼模样。
着实把李优孟惊了一跳，说不出话来。
顾若冷冷说：“废话，来我家，难不成还找你？”很熟识的语气。
那人：“哦。”又色眯眯打量一阵李优孟，“小妹妹，你是顾若什么人啊？朋友？还是女朋……”
“赵郑你退后。”顾若把越来越靠近李优孟的男人一把扯回门内，这才正正经经介绍道，“这是我们学校的一名学生，勤工俭学，在我这里做保姆……兼图书整理员的工作。”
“勤工俭学？在你这里？你家里？”赵郑阴阳怪气道，看了眼李优孟，又看了眼顾若，随后笑眯眯点头，“哦，明白，明白……”
“你明白什么？”顾若挑眼瞪他。
“唉~”赵郑挤眉弄眼，“咱俩谁跟谁，我还不明白你么……”
“当真明白？”顾若说，“那你再仔细瞧瞧。”
赵郑狐疑地看看顾若，又转头来仔细观察李优孟。李优孟被他认真的表情吓得退开一步，完全搞不懂这两人在做什么。在对自己做什么。
“唉？这小妹妹长得……有一点像……哦，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赵郑做恍然大悟状，惊呼着拍打顾若的手臂，“难道她是，难道她就是……”
顾若：“是。”
“是什么？”被晾在一旁很久的李优孟插话进来，不明就里地问。问完眨一眨眼睛。
“……”赵郑看一看李优孟，又看一看顾若，“……这什么情况？”
没等回答，屋子里又出来一个人，催促两人回屋吃饭。是个女人，李优孟觉得眼熟。
那女人貌似也看她眼熟，回忆了一下，便指着她说：“唉，你不是那天那个学生吗？”
李优孟想说，我是个学生没错，不过“那天那个学生”是一种什么学生？
“你来找阿若？”那女人问。问完立马蹙起眉头，补充道：“你又来找阿若？找他什么事？”
李优孟：“我……”
顾若：“我叫她来的。”
那女人显得有些吃惊：“她是你学生？”
“算是吧，”顾若说，“差一点。她差一点就是我学生了。”说着瞥一眼李优孟，“可惜成绩太差没考过。”
那女人更吃惊了：“那你叫她来干嘛？今天不是咱们大学同学聚会么？”
李优孟觉得有些尴尬。越来越尴尬。于是见缝插针道：“那什么顾教授，我我我……要不我先走吧就不打扰你们了……”
顾若还没说什么，赵郑抢先道：“着什么急啊小妹妹，进来一起玩儿会儿嘛！”
李优孟：“……不了不了我还有作业……”
顾若：“有刚煮好的红烧猪蹄。”
李优孟：“……”
命门，命门呐！听见“红烧猪蹄”四个字，脑子都转不动了。她咽了咽口水，看到眼前一排排鲜嫩美味娇艳欲滴的猪蹄排着队在飞。饥肠辘辘的感觉提醒了她，还没吃晚饭。
就在她想得出神的空档里，已经被人拉进了屋。门在身后关上，突然就陷进了温暖热闹的世界里。她低头看到拉着自己的手，只看指节也认得，是顾若。一瞬间感觉到莫名的可靠。可他很快就松了手，李优孟又陷入不知所措中。
这房间她并不陌生，可印象里该是安静空旷的。突然间来了这样多陌生的人，沙发地上，站着坐着，说着笑着，落地窗外火树阑珊，落地窗内恍如白昼，推杯换盏之声充盈于耳，眼花缭乱的是人们仿佛很熟识的笑脸。突然不自在起来。
人们突然噤了声，纷纷看向顾若带来的女孩儿。
“她是苏轻暖。”顾若对大家说。就说了这一句。
“哦……”对面的人们纷纷了然点头，又三三两两耳语起来。居然没有人再问一句，“苏轻暖是谁？”
唯独那女人的表情有些奇怪，仿佛是傻了一般，盯着李优孟看，恨不得在她脸上戳出个洞来。李优孟躲了躲她的视线。
赵郑察觉，道：“林霖，你怎么了？”
这一声提醒了李优孟。她终于恍然大悟道：“哦，我想起来了，您是那天那个……人吧！”一时也说不清是那天那个什么人。
林霖脸垮了垮：“才想起来啊？我的脸就这么没辨识度吗？”
李优孟：“……”
顾若又对李优孟说：“这些是我的大学校友。”
李优孟：“哦……”所以呢？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坐下来聊吧。”顾若没再理会她的疑问，只对大家这样说。
李优孟觉得今天这事情奇怪极了。从头到尾都很奇怪，但就是说不出来奇怪在哪里。只好茫茫然坐下来，手里还抱着五瓶可乐。一低头却发现，满地酒瓶。这里根本就不缺饮料。
这一天，就好像梦游一样。而这才仅仅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