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第 39 章(1 / 1)
我请了年休假,整整一周。
我对李总很失望,失望到甚至想辞职。不过我早已过了冲动的年龄,以我的资历,再找一份工作自然不难,不过职位、待遇,好的工作环境,好同事好领导,却是可遇不可求的。年纪大了,总是害怕改变,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改变。
在家待了三天,想得脑子都疼了,却还是没有结论,我发现自己本质上是个婆婆妈妈的人,患得患失,我既下不了决心辞职,也没有强大到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我到底该怎么做?
所幸不必马上做出决定,当务之急是安抚我的胃,在连续三天顿顿方便面后,我开始恶心,犯酸水,胃也隐隐作痛,以我先前的经验,如果我再继续作践自己的胃,它一定会给我看颜色,之前的经历,让我至今难忘,我不想再吃苦头。
我决定出去安抚我的胃。我相信只要一碗暖暖的粥下肚,我的胃便会启动自我修复功能,慢慢地好起来。所有的一切也会好起来,一定会的。
我回来虽然没几个月,不过对周围的美食却不陌生,托许廷筠的福,这一个月我们吃遍了附近的大小饭店,尤其城西那家名唤“隐秀”的粥店,店面虽小,粥的味道却一如店名,看似普通的一碗生滚牛肉粥,却好吃得让人恨不能将舌头都吞下去,一想到“隐秀”,我便觉得肚中的馋虫被勾动,蠢蠢欲动,连带着胃痛也舒缓了许多。
我扒拉了扒拉一头乱发,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就匆匆朝“隐秀”狂奔而去。
晚上八点多,正是“隐秀”最清淡的时候,晚餐已经结束,夜宵又未开始,我找到一个靠窗的位置,点了生滚牛肉粥,又点了酸豆角和酸笋,看周围的人大快朵颐,我更觉饥肠辘辘,几乎不能忍了,只盼着粥能早点上来。
美食当前,却是看着别人吃,并不是件愉快的事,为了转移视线,更怕自己的目光吓坏旁人,我将视线投向了窗外——
华灯初上,路灯很亮,可以看见路边的花坛,开着不知名的各色小花,随风摇曳生姿,空气中弥漫着似有若无的香气,粥和小菜正好送来,绵滑的牛肉粥,清爽的小菜,温暖了我的胃,我闻着花香,小口地喝着粥,突然发现自己很久没有这么悠闲了,这家店来过好几次,就在几天前还来过,却从来没有注意到门前的花开了,也从未闻到过花香,那时候,我在想什么呢,工作,人际关系,生活?为什么连就在眼前的风景都没有注意到?
我喝完粥又坐了会儿,窗外,时不时有人经过,步履飞快,行色匆匆,是否也像我一样,在为工作忙碌,为生活奔波,却忘了停下脚步,看一看风景,闻一闻花香?
我扬手招呼服务生买单,刚付完帐,正等找零,又有人推门进来,并未像常人一样先寻位子坐下,而是仰着脸看印在墙上的菜单,一看便知不是常客,从背影看男的修长挺拔,女的苗条纤细,璧人一双,女的声音有点哑,似是感冒了:“这么多好吃的,吃什么好呢?”
如果是从前,我一定会好心地建议他们像我一样,生滚牛肉粥,不过年纪大了,没那么爱管闲事,正好服务生拿来了找零,我站起身,缓缓地朝门口走去,走到门口,下意识地朝后望了一眼,从我的角度,依旧只能看到背影,女的踮着脚,脸抵着男人的肩,双手插在男人的臂弯,语气娇嗔,更像是撒娇:“你说呀,到底吃什么好?”
真是幸福的一对,我忍不住微笑,终于转身离开,一只脚已经跨出了店门,不过那女孩的一句话,却让我石化,她说的是:“成宇喆,你倒是说话呀,到底吃什么?”
成宇喆?是我认识的那个成宇喆吗?我很想立刻确认,却发现浑身的力气一点一点流失,我连动一动小指头的力气也没有,更不用说回头了。不过那个男人,终于开腔了:“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声音很熟悉,却又温柔得有些陌生。
那个女生轻轻地笑了起来,我这才发现,这个声音也不陌生,是江如许,还有,成宇喆。
我曾经无数次想象过与成宇喆的重逢,无数种可能,包括与成宇喆和他的女友狭路相逢,甚至女友就是江如许,我为这种可能做了精心准备,细致到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务必在成宇喆和江如许面前,维持起码的形象与骄傲。虽然演练了无数遍,却不想真的狭路相逢,所有的准备都变得苍白无力,我依旧是那个一见到成宇喆就手足无措的生涩少女,形象,骄傲?我甚至一动不能动,眼睁睁地看着两人,说笑着走到我刚才坐过的位置上坐下,样貌亲昵,灼伤了我的眼。
在方萌告诉我成宇喆还是一个人,特别是接到成宇喆清晨的电话后,我一直以为成宇喆是想和我重修旧好,却原来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江如许,他终于还是和江如许在一起了,很好,很好。
我怔怔地看着两人,成宇喆背对着我,看不见表情,坐在他对面的江如许,笑颜如花,眼波柔和,整张脸熠熠生光,竟是出奇的妩媚。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江如许,如此美丽,光彩照人,让我不由得心生妒意。
许是我的目光太过灼热,就在这时,江如许突然抬起头来,我们俩的目光交织到一处,江如许明显怔了怔,脸上的笑容收了收,却很快重新绽放,她突然伸出手,似是轻轻地抚了抚成宇喆的脸庞,旋即低声说了些什么,隔得远,听不清她说些什么,只听得两人的笑声,熟捻自然,听到我耳中,却是刺耳到了极点。
我有点懵,脑子混乱到了极点,我不愿意相信眼前的场景,但是,不过几步之遥,这么清晰、这么真实,由不得我不信。
江如许突然抬起脸来,冲我微微笑了笑,笑容里分明有几分示威的含义,我知道我这时候应该武装自己,清浅的笑容,漫不经心的态度,是对付江如许示威的最后武器,可是,明知道这些,我却挤不出半点笑容,视线无法从两人身上移开半分,用失魂落魄来形容我脸上的表情再合适不过了。
我与江如许争斗多年,鲜有败绩,却不想,最后,我终于还是输给了她。
大概是江如许视线长时间地停留在我脸上,成宇喆似乎察觉了什么,下意识地转过脸来,我的心一阵猛跳,在我还没想好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他,我的身体已先我的思绪行动,在与成宇喆视线几乎触碰的刹那,我猛地转身,落荒而逃。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逃,在北京的时候,我就想过这种可能,抱定了“再见亦是朋友”的想法,却不想,我连面对他的勇气也没有,我和成宇喆,终究是做不了朋友的。
我不辨方向,只是漫无目的地朝前跑,我不敢停下来,生怕一停下来,刚才的场景便在我脑中盘旋,只要一想起江如许刚才的笑,我便几欲发狂,我恨江如许,恨成宇喆,更恨我自己。
成宇喆不会莫名在清晨给我连打两个电话,我想我原本是有机会的,是我搞砸了一切。第一次,还有喝醉的借口,第二次,我是清醒的,异常清醒地看着自己放纵、沉沦。果然是自做虐不可活。
大概是老天也觉得我太过分了,原本月朗星稀的好天气,却突然下起雨来,豆大的雨点,又大又密,很快成了瓢泼大雨。
冰冷的雨点打在脸上,疼且凉,这微凉与疼痛,消减了我心头肆虐的恨意与疯狂,却让我变得更加沮丧与绝望。
雨下得突然,周围空旷并没有可以避雨的地方,路人大多拼命朝前奔跑,我突然想起一个笑话,也是这样的雨天,路人多奔跑躲雨,唯一人施施然漫步雨中,问其缘故,只云前面也是雨,跑有何用?
我莫名地想起了这个笑话,突然就不想跑了,我任由雨水冲刷着身体,心底一片茫然,躲?躲到哪里去,又要怎样才能躲得开?
我眨了眨眼睛,湿漉漉的,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周遭匆匆而过的路人,无一例外地朝我投来异样的目光,若是从前,我未必会在乎这种目光,不过年纪大了,似乎越来越循规蹈矩了,我受不了这种目光,不管是同情、困惑、惊恐,还是鄙夷的。
我停下来辨识了一下方向,并没有跑出太远,离家很近,说实话,这时候,我并不是很想回家,尤其是走到家楼下,抬眼看到黑逡逡的窗户,漫长的夜,清冷的家,我突然害怕回家,可是,除了家,我还能去哪里?
这时候,我真希望有一个朋友,一个可以倾听,让我发泄的朋友。可我找遍了记忆,却找不到一个在这样的夜,可以陪在我身边的朋友。蓓蓓至今不肯原谅我,早已成了陌生人,方萌,我们曾经无话不谈,重逢后,那些默契依然还在,但到底三年未见,陌生与疏离感,不会那么快消散的,原本还有一个人的,许廷筠。
想到许廷筠,我下意识地转脸朝对面顶层的房间望去,橘色的灯光,看起来温暖柔和,我突然就被这灯光蛊惑了,许廷筠,就算我之前说了那么过分的话,他还是会收留我吧?
雨越下越大,盛夏的天,我竟感到了一丝冷意,不有自主地打了个寒战。我的视线在自己和许廷筠家之间逡巡,我的理智与脆弱,自尊与孤独在交锋,以往每次都是理智赢,但这一次,它输了。
我转身进了对面的楼里,电梯停在顶楼,我甚至来不及等电梯,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冲上了顶楼,十一楼,我速度快得不可思议,气喘得几乎不能呼吸也是自然,我原本几乎是雀跃着飞上来的,不过真到了许廷筠家门口,我却犹豫,甚至退缩了。
我不会忘记,就在三天前,我还求许廷筠放过我,许廷筠的眼神,我也忘不了,我从未见过他如此愤怒阴鸷的眼神,我突然害怕了,在许廷筠的门口踯躅了良久,就是没有勇气按门铃。
不需要人家的时候,求他放我走,寂寞的时候又巴巴地找上门,我也太厚脸皮了吧?虽然不齿这样的自己,但我更怕这样的夜,孤零零的一个人,那种没入骨髓的空虚与孤独,让人恐惧,以前还有成宇喆,还有希望,让我苦苦支撑着,而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我怕自己捱不过去。
我知道自己的行为近乎无耻,也不确定屋内的许廷筠是否会像之前那样包容接纳我,我不给自己反悔的机会,用力按响了门铃。
门铃响了很久也没人来应门,难道许廷筠不在?可灯明明亮着,除非——想到这种可能,我残存的理智命令我离开,但我的行动根本不受理智控制,我继续按门铃,在没有反应后我开始用力拍门,并且大喊:“许廷筠,开门,许廷筠,你开门啊,许廷筠——”我的声音渐渐转低,几近呢喃:“许廷筠,不要连你也不理我,求你了。”
门突然开了,一身浅灰色休闲装的许廷筠出现在门口,他的表情原本极淡,在看到我的瞬间,他微微有些愕然,不过很快恢复了清冷的表情,没有作声,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虽然有心理准备,许廷筠不可能像从前那样欢迎我,可这样的表情,还是让我瑟缩了一下,勇气一点一点流失,但心口肆虐的疯狂却丝毫未有消散的迹象,我咬咬牙,迎了上去,不敢看许廷筠的眼睛,我垂着头,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艰难地吐出几个字:“许廷筠,你还要不要我?”
话一出口,我便觉得心一窒,仿佛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正在一点点流失,痛得无以复加,有一瞬间,我甚至痛到无法呼吸,疼得眼泪都要留下来了。
我拼命眨眼睛,才阻止了几乎夺眶而出的眼泪,由始至终,许廷筠都沉默着,一言不发,我终于忍不住抬眼望他,他的表情益发地淡漠,听了我的话,他既不吃惊,也没有兴奋,就好像根本没有听到我的话,这本不是我预料中的反应。
我不是三年前那个懵懂少女,不谙□□,我有心,既有心,怎能体会不到他的情?我确定他喜欢我,难得我主动,为何他却是这副表情?难道我错了?
许廷筠冲我礼貌地点了点头,这个男人,永远保持着最好的风度,从头到尾,他的语气都很淡,可我知道,像他这样的男人,越是轻描淡写,越是下定了决心,许是受了刚才成宇喆和江如许的刺激,一想到连许廷筠也要离开,我忽然觉得根本无法忍受,许廷筠是我现时唯一的朋友,如果连他都走了,我,我要怎么办?
许廷筠说完静静地看着我,我想他在等我离开,话已至此,我再不走未免太厚脸皮了,我下意识地朝后退了一步,转身,眼角的余光却瞥见许廷筠微微侧过脸去,是不忍见我离开?
我霍地转身,无论如何,我不能就这样离开,反正我素来脸皮厚,尤其是在这个男人面前,他见惯了我最不堪无赖的样子,再多一次也无妨,我几乎是扑了过去,用力抓着了许廷筠的胳膊:“你不要不理我,不要连你也不要我,好不好?”
我抓紧了许廷筠的胳膊,下意识地抬眼朝他望去,他微微蹙了蹙眉,脸上略过一种复杂的情绪,复杂到我完全看不明白那意味着什么,不过那表情转瞬即逝,许廷筠很快恢复了淡漠的表情:“发生什么事了?”他看着我,扯了扯唇角,似笑非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因何而来?”
我不应该留下来自取其辱的,但许廷筠的表情刺激了我,我原本就情绪不稳定,这时更是豁了出去,我不相信连许廷筠也不要我了,我需要一个证明,证明我仍然被珍视。我眼睛一瞬不瞬地紧盯着许廷筠,固执地想要一个答案,我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声音清晰响亮:“许廷筠,你还要不要我?”
隔了许久,久到我忍不住要退缩了,许廷筠终于抬起脸来看了我一眼,轻描淡写的一眼,却仿佛要将我的整个人看穿,直看得我心一颤,率先移开了视线。
许廷筠扯了扯唇角,看着我似笑非笑,声音淡漠得像一阵轻烟,婷婷袅袅,让我有种抓不住的感觉,努力集中精神才听见他说:“ 夏淇,发生什么事了?你的成宇喆又怎么你了?”
我大骇,抬眼朝许廷筠望去,闲适的目光,平静的语气,不知怎的就将我看透了,我有一种被剥光了的感觉,这个男人就是有本事,用一种最平淡的方式逼得你无所遁形,在短暂的仓惶、羞惭过后,我反而变得坦然,“他有女朋友了,就在刚才,我看见他们在一起。”我下意识地闭了闭眼睛,眼前突然出现成宇喆与江如许在一起的画面,突如其来,猝不及防,我倏地睁开了眼睛,正迎上许廷筠的视线,他的眼睛,漆黑如墨,如最深的海,平静的外表隐藏了所有的惊涛骇浪,我本能地瑟缩了一下,不敢再与他对视。
许廷筠轻轻“哦”了一声,微微地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我说呢——”许廷筠脸上又露出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让人益发地捉摸不透,他的语气也益发地平淡了:“他有女朋友了,这是原因,那么,结论呢?”许廷筠眼眸突然亮了亮:“你不再爱他,还是准备忘记他?”
不爱?忘记?我的心忽又疼了起来,爱上一个人不过是瞬间的事情,但要忘记一个人,或者,是一生的事情。这些年,爱这个叫成宇喆的男人,早已成了我的习惯,要怎样不爱?又要怎样才能忘记?
我没有做声,一脸的茫然,许廷筠从我的脸上看到了答案,他突然轻轻地笑了起来,语气竟然很是温柔:“夏淇,既然你仍然爱他,也不打算忘记,你凭什么以为我会要你?你就这么轻看我?夏淇——”许廷筠迅速收起笑容,微微摇了摇头:“如果你要找替代品,任何一个人都可以的替代品,对不起,我拒绝。”
果然是拒绝。仔细想想,他若接受那才是疯了,幸好他没有陪我一起疯。我也笑了,很奇怪,这种时候还能笑得出来,我点了点头:“当然要拒绝,我的要求这么无耻,而且,说不定我很快就会改变主意,像前两次那样,事后迁怒于你,许廷筠,对不起,我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就走到了这里,还说了那些奇怪的话,对不起,都忘记吧,对不起。”
我冲许廷筠深深地鞠了一个躬,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手却突然被抓住了,攥得那样紧,我甚至觉得疼,我转过脸去,刚才一直平静无波的许廷筠,在瞬间变了脸,蹙着眉,五官几乎挤到了一处,使他的脸看起来有些狰狞,他的语气很差,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夏淇,你不许走。”
许廷筠的眼眸清幽宁静,重又恢复了莫测高深的表情,他的语气也舒缓了下来,却还能听出一丝隐忍的不甘:“每次都是这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一次又是这样——”许廷筠停了停,颇为复杂地看了我一眼:“既然你还在爱着那个男人,似乎也没有忘了他的打算,那么,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来找我,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安抚,慰藉?没有其他人能给你安慰吗?看来你的人缘并不好啊——”
虽然难以启齿,但对象是许廷筠,没有想象得那么艰难,我凝视着许廷筠,神情倒也坦荡:“我爱了那个男人将近十年,不可能一下子就不爱了,至于忘记,也不是我想忘就能忘的,他已经成为我记忆的一部分,或许一生都会在我心里。”
许廷筠静静地听我把话说完,笑了笑,淡淡地:“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来这里?”
为什么会来这里?我似乎并不太明白,仿佛是习惯,自然而然地走到了这里,我凝视着许廷筠,虽然依旧有很多困惑,不过有一点是确定的,我很坦白:“我想要被爱。”
我想要被爱。不再是一个人在暗夜里独行,有一个温暖的男子,让我被呵护,被珍惜。我想要被珍视的感觉,想要被爱,尤其是看到成宇喆和江如许的那一幕,我更渴望被爱。
我不知道许廷筠是否能理解我的感受,但必定不能认同,他是个骄傲的男子,怎能忍受自己成为替代品,备胎?就算他喜欢我,甚至比喜欢还要多一点。
我觉得自己应该对许廷筠说一声对不起,刚才的那些话,对许廷筠可能是种侮辱,我仗着他对我的感情,连这种话都可以肆无忌惮地说出来,我好像已经习惯了在他面前无所顾忌,肆无忌惮。
这种时候,一句廉价的对不起没有任何意义,我默默地转身,我想我要戒掉对这个男人的依赖与肆无忌惮,永远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
我刚刚转身,胳膊便被抓住了,然后是用力的一拽,我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许廷筠的胳膊旋即圈了上来,将我紧紧地抱在怀中。他抱得很紧,紧得我几乎透不过气来,他却似还嫌不够,拼命地挤压着我,恨不能嵌入我身体,我被他紧紧地按在怀里,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觉得他身子颤得厉害,仿佛随时会倒下,我下意识地回抱住他,在我的手触到他身体的瞬间,我听到,或者是感觉到,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
我在感情上一向懵懂,否则也不会和成宇喆分手,但就算我再懵懂,到了这时候,也能体会到这个男人对我的爱,的确,有时候,爱是不用说出口的,只要有心,就一定能体会到。
我觉得心疼,我知道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是什么感觉,许廷筠更甚,他还眼睁睁看着我爱着另一个男人,他的爱有多深,我带给他的伤害便有多深。
我不该觉得愧疚的,每段爱情,开始的时候,便知可能血本无归,既然甘心付出,便要承担所有的悲喜,担当起所有爱的代价。但我还是觉得难过,或许是感同身受,或许只是单纯的同情,像许廷筠这样的大男人,像个孩子般战栗脆弱,我本能地伸出手,想给他慰藉,像很多次,他给予我的那样。
我想许廷筠察觉了我的意图,他的身体有些僵硬,略微松开了我,我仰起脸来,许廷筠飞快地避开了视线,我只来得及看见他眼中来不及掩饰的狼狈与羞涩,就在这一瞬间,我心动了。
我已经很久没有心动的感觉了。这三年,并不是没有男人对我献殷勤,其中不乏不错的男人,却从来没有心动过,或许是我在记忆中悲伤的时间太久,或许年纪大了,心变得坚不可摧,不那么容易感动了。我没想到,我还会心动,为另外一个男人动容。
我不自觉地松开了手,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不过一步,许廷筠飞快地抓住了我,他不再回避我的视线,也不介意我看到眼中的狼狈与不自在,不说一句话,只是死死地攥着我,攥得我疼,痛。
我缓缓走近许廷筠,近到可以看见他眼中的自己,样子很狼狈,头发甚至还在滴水,但眼睛又清又亮,脸微微泛红,我能感到自己的心跳得厉害,紧张得几乎透不过气来,我想许廷筠一定也听到了我的心跳声,他的脸上露出困惑之色,我不再犹豫,伸手揽住了许廷筠的脖颈,将自己的唇轻轻地印上许廷筠的唇。
这是我第一次主动亲吻许廷筠,我并不是一个主动的人,尤其是这些年,工作上的经验,让我习惯了后发制人,许廷筠的唇微凉,我的吻并未温暖他,他的唇反而更冷了,这让我有些不知所措,实在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下去。
我略微一犹豫,许廷筠却立刻行动了,唇立刻欺了上来,我终于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用前所未有的热情回应他。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从门外,持续到门内,从客厅持续到卧室,像前两次那样,我们很快裸裎相见,不过这一次许廷筠没有问“可不可以”而是直接进入,初进入的那一刻,我依然感到了疼痛,我不自觉地皱了皱眉,许廷筠随即停止了动作,开始温柔地吻我。
我还是不习惯这样的□□,眼睛无处安放,唯有凝视着许廷筠的眼睛,他的眼睛又清又亮,仿佛所有的星星都落入了他的眼中,他的动作温柔到了极点,更是前所唯有的耐心,一点一点引导我,和他一起进入那个极乐的世界。
我觉得自己紧绷的身体渐渐柔软,和许廷筠越来越契合,整个身体完全舒展了开来,我觉得自己的身体就像水底自由摇曳的水草,柔软得不可思议,紧紧缠绕着许廷筠,只希望他深入,再深入,直至两人一起攀越至愉悦的顶峰。
我第一次体验到了另一种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