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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划清界限
家里的人越来越少了，阿宝小瑞被组织上安排到了帅妈妈家里去住。再梅让再菊接了过去。兆禧的两个孩子都去住了校。
本来几乎住不下的家里，最后只剩下丰泽陪着爷爷。伊娜偶尔回来看看。有时周末，他们把丰涵也接回来。父亲音讯全无，三兄妹反倒空前团结起来。老陈看着三个孩子，尚有一丝安慰，这个家总算还没散。
距离兆祥被捕后半年，兄妹三人终于接到通知可以去见父亲。
老陈和惠莲也想跟着混进去，但上车前就被清了出来。惠莲只好搀着老陈返回。
兄妹三人怀着忐忑的心情被带进一个神秘的小楼，四周高墙电网，象监狱，又不太象。他们猜测父亲可能已被折磨的不成人形。
当父亲终于出现的时候，他们全都不敢相认了，以为是来了个替身。
来者衣着整洁、身体微胖，步履稳健。
“怎么了？看到爸爸不高兴吗？”
是爸爸的声音！是爸爸的声音！
三兄妹面面相觑，终于激动的和爸爸拥抱在一起。
“好了，抓紧时间，只有一个小时，爸爸有话和你们说。”兆祥拍着几个孩子的肩头安抚到。“快坐下！”
“丰泽，你是家里的长子，以后教导妹妹、弟弟的重任爸爸就交给你了。”
“爸！伊娜和江城叔叔家的燕凯结婚了。”丰泽忽然想起这个重要事情，赶紧汇报。
“什么？”兆祥责备的看了一眼丰泽和伊娜。“糊涂！”
“江叔叔说他以后和爸爸解释。”
兆祥点点头，“伊娜，婚姻不是儿戏，既然结合到一起，就要负责任。是爸爸耽误了你们。伊娜！你不要埋怨爸爸把你带回来，一个人还是在自己的国家里工作、生活更有幸福感。你不久就会被安排到合适岗位的，但前提是要写和爸爸划清界限的声明。”
“我不写，我已经有工作了。”伊娜断然说道。
“你一定要写，不仅你要写，丰泽、丰涵也要写。丰泽你负责帮你妹妹和弟弟写好这个东西。”
“不！爸爸！我们也不写！何况也没有人强迫我们写。”
“只有你们写了爸爸才会有自由你们也不写吗？”
“到底是为什么呀？爸爸！”
“你们不用知道的太清楚！以后的日子里互相关心、努力工作、努力学习。我们家历来讲究长幼有序，伊娜、丰涵，以后在大事上要和哥哥商量，以他的意见为主。记住了吗？”
看着孩子们都点了头，兆祥又交待到：“守好自己的本分，凡事不要逞强。丰泽，你和伊娜一定要千方百计让丰涵读到高中毕业。万不得已，让他自修，如果上不了大学，就进工厂学一样技术，只要乐观、努力，无论做什么职业都会获得幸福。”
“丰泽，告诉妈妈不要为我担心，告诉她有一天我一定会活着去见她。”
丰泽黯然，“你知道我妈妈对你的感情，她很悲伤。丰涵在妈妈那里生活。
“爸爸还是希望你成家后把弟弟带过去。”
“我会的。”丰泽含泪点头。
“怎么一句话也不和爸爸说呢？”兆祥把小儿子拉过来，“这半年长了不少呢！”
丰涵忽然搂住了爸爸的腰：“我想爸爸！也想妈妈！”
“还记得爸爸给你讲过的 ‘不要妈妈陪我’的故事吗？每个人都要长大、成长、独立，以后爸爸妈妈就在远处看着你长大、成长，看着你长成一个坚强的男子汉。好不好？”兆祥抚摸着小儿子，一阵心酸。
但他很快调整过来，他最后再三叮嘱丰泽帮助弟弟妹妹和自己划清界限，“爸爸不会怪你们的，这也算一种策略。”兆祥最后和儿子耳语到。
三人出来后都不说话，忽然同时想起一个问题。
“爸爸一句都没有问到爷爷，为什么？”
“回去怎么和爷爷说啊！爷爷会伤心的。”
体育场举行的万人批判大会上，人山人海。
批判会上，他们再次看到了爸爸，也看到了纪妈妈。爸爸依然很精神，纪妈妈有些憔悴。
可是这一次，爸爸居然没有看他们一眼。
他镇定的回答着会场主持人的问题。语气平静，思路清晰。
让丰泽他们难过的是他居然认了罪。
相反，纪妈妈却很坚强，明确表示：“我始终认为陈兆祥有错误，但构不成犯罪，我不会同他划清界限。不管是坐牢还是杀头，我都会和他在一起。”纪妈妈说完这句话，眼睛就向丰涵看过来，眼神凄楚而悲凉。
丰泽注意到父亲在听到纪妈妈这样说时闭上了眼睛。
证人一个个被带进来，他们提供了大量有关父亲反党、反社会主义的证据。
连汤生、江城也出具了书面材料，由委托人代为宣读，同样也是不利于父亲的。尤其是汤生，居然作证说解放战争期间，陈兆祥经常不听中、央指挥，一意孤行。打了胜仗就把功劳揽到自己身上，打了败仗就推给中、央。个人英雄主义，《陈总的命令往下传》就是按他自己的意思写出来的，为了统一思想、鼓舞士气、维护大局汤生才未与之做坚决的斗争。丰泽听了亲生父亲对养父的指控，心里凉透。
江城叔叔也揭发父亲一贯个人主义，缺乏团结合作精神，在抓阶级斗争方面有消极、抵触心理。
这次□□会借鉴了审判会的形式，成功的将二者合而为一。大有让被批者心服口服之势。最后轮到子女揭发，丰泽迟迟不肯上去，伊娜被两次点名后硬着头皮去了。
“我父亲不负责任、抛弃了我的母亲！”——语惊四座，伊娜自己也吓了一跳，昨天她还为写不出对父亲的批判材料头疼。
“我父亲对苏联的修正主义持欣赏态度，在访问苏联期间一再表示要借鉴苏联的成功模式……”
伊娜的批判有理有据，发言完毕掌声雷动。
主持人也在高音喇叭里喊着：“陈伊娜是可以教育好的子女，能够和反动父亲作以坚决的斗争，我们党还是信任的，对这样的好典型，我们要大树特树。”
接下来丰涵揭发“我爸爸是封建卫道士……”丰涵栩栩如生的讲述了他爸爸和爷爷在一起的父父子子之种种。
他象讲故事一般，连兆祥都听得入了神。丰涵讲得好象是上世纪的故事，父慈子孝，让人听了倒很神往，然而到最后，几句和小孩子不太相称的口号又把大家带回了现实。
丰涵也受到了表扬和肯定，也被认为是党的好孩子。
丰泽面无表情的上了台。“我的父亲在工作中犯了错误，我也要和他划清界限。但作为父亲来讲，他对我很好。我唯一能想出的就是他曾经指着地图上外蒙古的地方告诉我说：这里从前都是我们中国的领土，如果这算大国沙文主义的话，我希望他——能反省并改正。”
丰泽说完只感觉心痛的几乎无法呼吸，情不自禁望向爸爸，只见父亲一只手扶着胃部，眉头紧锁。
丰泽看着父亲十分后悔，为什么自己要妥协呢？虽然是父亲让自己这样做的，可他还是会心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