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五子连心(1 / 1)
五子连心
兆祥忽然撒娇般地抱住了老陈的大腿,“爹真的抱过我吗?”
老陈笑骂说:“三十多岁的人了,也不怕让你媳妇和儿女看见笑死!”
“你小时候啊!爹总怕你长不成大个儿,把你的两只小胖腿捋啊捋。
“我小时候也象兆禧一样胖?”
“三岁前还真是一个样,你娘的奶好,你和你五弟小时候都胖乎乎的。后来你断了奶,就长成了豆芽菜。”
“我记的我小时候总是饿。”
“你有积食的毛病,不敢让你多吃。”
“我还以为爹故意饿我。”
“臭小子!”老陈在他儿子额上弹了一记,“你是什么都敢吃啊!你大娘给的,二娘给的,厨子给的,谁给的都敢吃。”
“我记得我和大哥二哥在家里学堂念书,他们休息时都有点心吃,就我没有。”
“呵呵!你就记了这么多年?”
兆祥也笑了:“当年是嫉妒,以为是嫡子和庶子的区别。加上我又确实很馋。我大哥和二哥故意拿着点心在我面前晃来晃去。”
老陈叹口气:“你小时候,在我们这样的家庭确实有嫡庶之别,爹也很苦恼。爹为了让你从小知道好强上进,故意让你吃些苦头,你还真恨上爹了?”
兆祥有些忸捏的说:“不会恨,但怨气是有的,总觉得自己是爹最不喜欢的儿子。”
“那你说爹最疼谁?”
“大哥是长子,爷爷在时就最喜欢大哥,我二哥很会讨爹的欢喜,三弟最受爹的怜爱,小弟是爹的老来子….”
“那你呢?你就记得爹打你、骂你,不给你穿好的、吃好的了?”
兆祥却抱爹抱的更紧了些:“我是最让爹操心的那个。”
老陈也有些动容,说了一名真心话:“你是最让爹骄傲的那个。”
老陈忽然想起了让他烦恼不已的老大老二,又是一阵头疼。挥挥手说:“爹累了,在这歪一会儿。”
兆祥看爹已躺在书房的小床上,只好拿了薄毯给爹盖上,自己悄悄退了出去。
老陈躺在小床上忽然泪流满面,五个儿子真是让他操碎了心。
他原想多挣些家业,把财产分给五个孩子。让自己的子孙后代生生世世不要再受苦,安享荣华富贵。结果,小日本一来,自己的织布厂、矿山都落入敌手。万般无奈,他把老大派出去周旋,老大受不了威逼利诱,当上了日本人操纵的东三省矿业协会副会长。
老二那年与自己合谋救了老三以后,回家过了一阵安生日子,后来不辞而别,老陈再见他时,已经和老大混在一块了,让老陈打了一个大耳刮子后又不见踪影了。
老四媳妇不愿意在北平生活,硬是拉着老四回了江南老宅,据老家的人和他汇报,四儿媳红杏出墙,还把老四欺负的不行。他气的要命,又无可奈何。
小五这孩子——唉!说来还真是老三让他省心些。只是又张罗着回国去参加抗战。这要有个闪失…..几个儿子在眼前过了一遍,又想起几个老妻。人老了,也都不争什么了。可惜,今天这个病,明天那个病的,弄的家里全是药味。小五说自己念不好书就是让药给熏的。这个小崽子!自己是管不了他了,交给他哥吧!人生真是操不完的心哪!
兆祥以为爹睡了,蹑手蹑脚去了厨房。爹很反感他帮惠莲做家事,偶一遇见,就会说:“君子远庖厨。”他用烤箱烤了几个面包,又做了一锅罗宋汤。想想又把玛拉带来的一只火鸡盛在盘里。
刚弄完,兆祥在餐厅隐约听到丰泽喊爸爸的声音。连忙进了客厅。
丰泽怯怯的说:“爸爸,小叔在外面不肯进来,妈妈让你去一下。”
兆祥来到门外,只见兆禧蹲在草坪旁边。惠莲一手抱着伊娜,一手拉着他。罗斯也挡在旁边。
兆祥一看见兆禧没出息的样子就气的不行,一脚就把兆禧给揣倒在地上。
“你干什么呀?”惠莲把伊娜交给罗斯,就去推兆祥。“你看禧弟多可怜哪!他一定受了委屈,快让他进屋呀!”
兆祥把兆禧从地上拎起来,又踢了一脚,“快进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老陈本没有睡着,听到下面的动静,也下了楼。
兆禧一见爹,就哭了。
兆祥转向惠莲:“先吃饭吧!你们都饿了吧!”
惠莲很抱歉地说:没看好时间,还累你下厨。爹吃不惯西餐,我去给爹做碗粥。
“不用了,都坐下吃吧!”老陈率先向饭厅走去,并不多看他小儿子一眼。
饭桌上,大家都不讲话,兆禧一眼一眼地瞟着他爹,却见他爹并不理他,只是给丰泽不断的夹火鸡。
兆禧的眼泪吧嗒吧嗒掉在面包上。惠莲忙给他换了一个。
“禧弟,你哥不会做什么,明天嫂子给你做好吃的。”惠莲给小叔盛了一碗汤,就差亲手喂了。
老陈吃了两个小面包,喝了一碗汤,就下了桌。交待兆祥道:
“爹去睡觉了,吃了饭你带他去书房吧!好好教训他一下。”
“我知道了,爹慢走。”兆祥送爹出了饭厅。回来拿了一个面包,看着他弟弟恶狠狠地咀嚼着。
兆禧拿面包的手一直是颤着的,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明显在磨蹭时间。
“哥,我们去书房吧!”兆禧终于认清了形势,主动争取宽大。
书房门一锁,兆禧腿一软,就给他哥跪下了。兆祥一看更反感。
“你好好坐下先把事情说清楚,今天这顿打你是逃不掉的。”
“哥!”兆禧不但没起来,还抱住了他哥的大腿。
这动作和兆祥刚才抱住老陈一样一样的。
兆祥的心里顿时涌出温情无限。他和弟弟差了十九岁,兆祥和爹相差二十岁。兆祥对爹有多依恋弟弟就对他有多依恋。
兆祥抚摸着弟弟的脑袋,和缓了语气道:“告诉哥为什么?”
“哥,我再也不想去那个里昂中学了,他们都欺负我,还侮辱我,说我是黄皮肤的中国猪,唔唔唔!”兆禧伤心地哭起来。
兆祥板过兆禧的身子:“弟弟,你觉得很受辱是吗?哥哥告诉你忍辱负重,自强不息是唯一的办法。人生要面临很多的困难,逃避是懦夫,禧儿不想做懦夫是吗?”
兆禧抬起花猫似的脸,郑重地点点头。人人都说他胆子小,其实他是不想做懦夫的,三哥说到他心坎里去了。
这一晚,兄弟谈到深夜。兆禧被他哥哥连夜送回了学校。
兆祥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老陈还在客厅等着他儿子。见到兆祥,只淡淡地说:“送回去了?”
兆祥知道他爹的心思,解释道:“我在家里没打他,学校那边的学监是我的朋友,按校规用藤条打了几下。打完给上了药,就回宿舍了。”
老陈叹口气,“小时候没挨的打这回都找齐了。”
兆祥笑道:“爹又心疼了?刚才见到的时候就想一把搂过去吧!”
“谁说不是呢!在这边,又想国内那几个,你那个傻四弟,也不知让他媳妇欺负成什么样了?还有,我走的时候你娘还吃着药呢!”
“爹再等几天,我已经托人买回国的票了。现在上海有战事,我们恐怕要转道香港再回国了。”
“唉!太平日子什么时候能来啊!爹这辈子也无所谓了,只是儿孙们——唉!睡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