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逃离家门(1 / 1)
兆祥被两个哥哥强扭着胳膊塞进下院的一间空屋,屋子里蛛网密布,人一走过去就尘土飞扬。
“三弟,你在这里好好反省吧!等爹消了气,就放你出来。”兆初自已掩了口鼻,匆匆逃了出来。
灰尘呛得兆祥咳嗽起来,胃也在抽痛。
屋角处有个光板床,他撑着身子一步步走过去。终于倒在了床上,臀上火烧一般,只能趴着。他的嗓子里冒烟,想喝口水,当然不可得。
晕晕沉沉,迷迷茫茫。想起了卢梭说的:人是生而自由的,但却无往而不在枷锁之中。又想起了鲁迅的《狂人日记》,自己和这个家庭真的是格格不入,这个家里,到处是吃人的人,父亲也希望自己变成这样的人,如果不成,父亲是宁愿把他也给吃掉的。
兆祥趴在光板床上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他已经从窗户的缝隙中看到月亮了。
“兆祥!兆祥!”忽然听到有人在低声唤他的名字,兆祥爬起来,牵扯了臀上的伤口,又是一阵撕裂般地剧痛。
后窗户上出现了一张熟悉的黑脸。
兆祥一阵惊喜,顾不得身上的伤,跳下了床,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窗前。
“黑皮哥,我回来以后天天去看你,却一直不见你的影儿。”
“我也想你想的紧哪!这些时日一直在外面给老爷办差事,真是那个——归心似箭哪!”
两人都笑起来,又有些心酸。兆祥五岁回到府里,七岁的黑皮是他唯一的玩伴。黑皮的父母都是陈家的仆人。后来,兆祥读书了,黑皮却只能在家里做事。兆祥一直不屈不挠地坚持教黑皮认字。黑皮被兆祥逼着认了不少的字,但不大会写。
“一回来就听说你把老爷惹了给关在这里,我来了几趟也进不来,底下人倒好说,可你两个混帐哥哥轮着在这里看你。你先把窗户打开。”
那窗户似乎已滞住,费了好大劲才开了一道缝,黑皮力气大又上去凿了两拳,终于把馒头和水给递了进来。
兆祥接过水一气喝了有半罐,抹抹嘴道:“我还以为要渴死在这里了。”
黑皮心疼地说:“老爷真是偏心,一样的儿子,凭什么厚此薄彼!”
“黑皮哥,你现在出口成章啊!”兆祥赞道。
“嗨!这四个字的话还不都是你教我的,你不在时,我想你了,就背你留给我的那些“四个字儿”,时间一长,就滚瓜烂熟了,瞧!我又用上一个吧!”
兆祥笑了一下,旋即说道:“黑皮哥,我想逃出去,你有没有办法?”
“啊?老爷虽然偏心,不过你总归是少爷,若是不明不白地逃出去,以后还怎么进这个家门?”
“黑皮哥,我一分钟都不想在这个家呆下去了,再呆下去我一定会发疯的。”
黑皮想了想说:“你还是忍一忍,说不定明天老爷就放了你。”
兆祥很生气地说:“你走吧!”
“你把馒头吃了,明天老爷要还不放你,我一准儿给你想办法”黑皮信誓旦旦的表示。
兆祥赌气转过去不理他。
黑皮回去呆了一会,就拿了钳子和锯尺又去找兆祥了。黑皮这一辈子,最好的朋友就是兆祥了,如果有一天替兆祥去死他也是心甘情愿的,只因为兆祥真心实意的待他。
在黑皮的帮助下,兆祥终于跳窗逃了出来。
两人在夜色掩护下,一路奔袭。
陈雨霆这一晚在书房里歇下了,他破例没有去素兰的房间。素兰虽识大体,到底是妇人之仁,去了免不了哭哭啼啼,眼不见心为净。
“这一天挨了打没有上药,也不知吃了东西没有,老大老二那两个混球一定不会给他弄饭吃。”陈雨霆心疼儿子,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唉!今天索性不去管他,让他多疼一会多饿一会也好长长记性。”老陈强迫自己不再想儿子,可儿子漆黑如豆的眼睛老在眼前眨巴。
老陈翻身下床,从书橱翻出自己装订的儿子在清华写的书信集欣赏起来。
儿子的书法真是漂亮,用汪省长的话说那是“翩若惊鸿,矫若浮龙”。有些地方写的是洋文自已虽然不认识,看了也喜欢。自己拼命的打拼还不是为了他有出息吗?
老大老二,心术不正,不堪大用,老四半个傻子,以后分他们些家业,当个富贵闲人罢了。只有老三是自己的心尖子。为了磨练他,从□□他吃苦。长大了又为他选佳媳、择良师。自己可谓是苦心孤诣。第一件马上就会实现,日后有了汪省长做靠山,儿子还怕不飞黄腾达吗?名师这一块还得下些功夫,自己一直希望儿子能拜在梁启超名下。可那梁任公自收了徐申如的儿子做关门弟子后,就不肯再收徒弟了,还得找些门路去。
老陈设计着儿子的锦绣前程,终于拿着兆祥的家书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