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我年轻时比他帅多了(1 / 1)
花园里,我走过去跟看护打招呼,何天鹰说过她姓赵,大家都叫她赵姐,还说之前几位年轻看护都待不久〈问题百分百出在苏信佑身上〉,所以后来想办法挑了个稍有年纪且姿容普通的资深看护,专责照顾老爷爷。
赵姐见到我很讶异,随即想起了什么似的说:「啊,妳就是早上秀姐提起的……少夫人?」
「赵姐妳好。」我笑着打招呼。
赵姐很兴奋地摇摇前头老人家的肩膀:「老先生,你孙媳妇又美又有气质,你真是好福气啊……」
老人家呆滞的眼动也不动,显然没什么兴趣。
「爷爷好。」我也礼貌性的喊人,至于他喜不喜欢我,我不在乎。
老人家的眼睛终于动了动,无聊的朝我望一眼……只一眼,他呆了,呆了几乎有整整半分钟。
说真的,被一位七、八十岁的老头子用看到鬼的眼神牢牢注视半分钟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我脸上堆的笑容都僵了,只好频频用眼神向赵姐询问,虽然知道自己的相貌肯定勾起了某些回忆,却又怕是老头子身体出了问题。
赵姐摇手说没事,我只好回望老人家,最后,他的喉结奋力鼓动起来,发出咯咯咯的恐怖声响,接着是双眼大睁,眼珠子鱼一般突出来,赵姐这时终于紧张了,忙上前拍拍他的背,又揉揉胸口,帮助老人家顺气。
「老先生不知怎么了,刚刚人还好好的……」赵姐不解地说。
「……美……月美……」听到苍老的嗓子瘖瘖地喊,喊我。
赵姐向老人家解释:「不是啦,老先生,小姐不叫做月、月美,她是你孙媳妇,天鹰少爷的妻子。」
老爷爷对赵姐的解释听而不闻,只是试探性又喊了声:「月美?」
已经从何天鹰那里听过了完整的故事版本,当年老爷爷跟许多乡下生长的年轻人一样,认为留在家乡种田没出息,丢下青梅竹马的恋人月美,一个人想办法借了钱买火车票上台北打拼,希望日后风风光光衣锦还乡,然后娶月美。
台北居大不易,年轻小伙子在工厂工作了几年也没机会出头,更不敢贸然回家,怕受到亲戚嘲笑;也算时来运转吧,他受到工厂老板的赏识,更赢得老板独生女的青睐,半推半就下,娶了千金大小姐,继承工厂,凭着自身能力又将工厂业务扩大,后来自己儿子又转往信息业务发展,成了前百大的企业。
听说老爷爷曾经偷偷回家乡探望月美,知道她苦等自己不到,最后在父母的意思下嫁给同乡的年轻人,对方任职于乡公所,两人婚后生活过得还不错。
现在看着爷爷呼喊我的模样,我的心里有说不出的感伤,因为在这事件里,爷爷负了月美不是吗?所以当他透过我想起昔日的青梅竹马时,内心究竟是愧疚、还是无奈?
我不是当事人,对感情也没经验,所以不懂。
脑中转着上述的念头,蓦然听见他开口问我:「月美,妳不是死了吗?妳现在来见我,因为我也要死了,妳来带我回去?」
他显然脑筋有些混沌了,可是,他如何得知月美已经死了?他一直有在偷偷关心旧情人的生活?他把我误认为是地狱来的勾魂死者吗?
发现老人家都快老泪纵横了,我清清嗓子,回答:「爷爷、爷爷,我叫孔阙威,您孙子何天鹰的……呃、老婆,不是……不是月美。」
本人这番话一定让爷爷从旧情人来拉他入地狱的恶梦中惊醒过来了,他愣了愣,又眨眨眼经,像是把记忆中的人与眼前的我做一个比较。
看来他脑筋还清明的很,隔了一会他也问我:「……妳、天鹰的太太?」
「是的爷爷,我从昨天晚上就……就住进来了。」
「妳、妳是月美的什么人?」他犀利的问了句,眼神利落的程度跟刚刚无精打采的样子简直是判若两人。
对于他的问话我犹豫了一会,他又问了一次:「你跟月美……」
我摇头:「爷爷,我不认识你说的月美,你认错人了。」
轮椅中的爷爷盯着我好半晌,由兴奋激动而逐渐寞落,良久,他叹了口气。
「怎么……怎么这么像?居然有人长的跟月美一模一样……」
我在轮椅前蹲下身,仰头问他:「月美是什么人啊?噢,我知道了,爷爷年轻时的女朋友对不对?」
老人家兴致突然来了,说:「对,月美是我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她住村头我住村尾,小时后常常一起赶鸭子……大美人,好多人追,都被她拿扫把赶……」
我忍不住笑:「好凶悍的女人,跟我妈好像。」
跟爷爷聊开了,我们索性在庭院中的小凉亭待下说话,赵姐回主宅拿开水过来时,偷偷对我说老先生今天的精神是三年中最有元气的一次。
所以下午当何天鹰提着公文包闯进爷爷的房间时,看见的是我坐在床边,跟爷爷和乐融融交谈的景象。
他有些惊讶:「爷……孔雀,你们已经这么熟了?」
「呵呵,孔雀,这是我孙子,我介绍给妳认识……」
何天鹰随手将公文包乱放,又松松领带,才没好气地走来,说:「爷爷,孔雀已经是我老婆,不用介绍了。」
「啊,对,我都忘记了……」爷爷一愣,又跟我说:「孔雀我跟你说,我年轻时比他帅多了。」
我笑吟吟点头:「对对,爷爷英俊的多,现在也还是潇洒帅气,一点都不输给你孙子!」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爷爷一高兴,脸泛红光,立刻对孙子交代:「天鹰,包个红包来,我给孙媳妇当见面礼。」
我有些不好意思,摇头:「爷爷,不用啦……」
「要,一定要!」爷爷很强势:「长辈给晚辈见面礼是应该的……天鹰,怎么还呆呆站着?」
何天鹰朝我耸耸肩,说:「好,爷爷,我立刻准备。」
一听是何天鹰要当冤大头,咳咳,我就不矜持,小声对他交代:「喂喂,何……那个天鹰,不许太小气!」
他一笑,提脚走出去,没多久回来,往我手里塞了个红包,又推推我提醒:「还不谢谢爷爷?」
唔,手掂掂,红包有些厚度,只希望何天鹰不是包十张百元钞票来唬我。
转身对爷爷甜甜笑:「爷爷对我真好,谢谢爷爷。」
老人家更加开心,这时赵姐拿了药包跟开水进来,叮嘱该吃药休息了,爷爷才依依不舍放开我,说明天还要我来陪他聊天说话。
「爷爷,会的,孔雀跟我结婚后都会住在这里,只要我上班,就把他借给你。」何天鹰说。
爷爷安心了,没多久药里安心宁神的成份发挥作用,很快就沉沉睡去。
赵姐说:「少夫人妳真的要常常来看看老先生,愉快的心情对病人而言是最好的良药,而且他今天特别乖,要他吃药就乖乖吃,也不闹脾气,应该是因为妳的缘故。」
「好,赵姐,以后爷爷要是不吃药,妳叫我来,我会帮你劝他。」逼人吃药是举手之劳,又顺便朝何天鹰轻咳一下,暗示……
这家伙现在倒是跟我挺心心相印的,点点头小声说:「没问题,只要爷爷按时吃药,我每年都给你调薪,一年调百分之十,逢年过节爷爷给的红包也绝对不会寒酸,谁叫他那么喜欢你。」
我一听大乐,却突然想起某件事,立刻拧着他的耳朵低吼:「何天鹰,跟我回房间,有事要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