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故人(1 / 1)
且说卫军统帅正是攻打穆国的领军之人,卫国太子卫彧。此刻正端坐于中军营帐里,倾身看着案上的楚国地图。楚王在卫期间,卫彧便想法子得了那地图。楚国地势多山川、峡谷,极是险峻,易守难攻;而楚国之民五谷丰足,钱粮极盛,倒是一方乐土。难怪近几年来楚国能雄据一方。
卫彧正琢磨着要如何趁楚国之乱攻克进去。而目前摆在面前的是进军楚国的要塞——陈国的熵郡。其城池高且坚固,卫军的目的只在攻楚,这便要借道而行了。而陈国为楚国之邻,向来惧怕楚国却又不能不依附于楚,要借道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
现下又有天子令平楚国之乱,而楚王薨于卫地,天子的言外之意只怕还有平卫吧!卫彧哼笑一声,谢弘射伤风扬,这笔帐谢弘不还,自有人替他还!谢家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手软!
恰在此时,一名兵卒来报:熵郡太守夏明谢绝借道。卫彧眸光一凛,陈国竟不怕卫国,还要依附于楚么?他立即下令:“传令仆将军前来见我!”
一名身着铠甲的中年将军进帐,向卫彧行礼。卫彧问:“熵郡城池坚固,易守难攻。若要成功攻下熵郡,仆将军需多少人马?”
仆将军立即拱手应道:“末将只需三千精骑!”
卫彧点头,又命:“今夜三更,着你领三千精骑,天亮之前攻克熵郡!”
天亮之前?那便只有三个时辰。仆将军只作一顿,须臾出声:“末将领命!”
“太子是要速战速决?”
一句话伴着数声咳嗽。卫彧立即站起身来朝进帐之人走去,扶着那孱弱的身子,卫彧声色俱厉:“不好生歇着,你来做什么?”
来人正是风扬。他仍是一身蓝衣,长身而立,翩翩若玉,只是脸色过于苍白。他轻轻拍了拍胸口,急喘着气,笑:“也不知是谁硬要我随军。我不来,只怕又有人说我偷闲了。”
卫彧睨他一眼:“那姜宸屡次派人来擒你。让你随行,不过是要护你周全。你只需好生歇在你的帐中便可。我有事,自会去寻你。”
风扬找了个地坐下,回应:“我好得差不多了。”
卫彧再横他一眼,一手轻轻拍在他的肩上,他的身子霎时摇晃欲倒。卫彧哼了一声,撩袍回坐在主位之上,沉声道:“有什么话,说吧。”
卫彧面色难看,风扬只作不见,仍是笑着:“我军志在楚国,于楚之邻国不宜交锋,更要与其交好。更何况,熵郡城坚,速战速决只怕不易,反而拖久了进军速度,让楚国之乱停止,反是团结一致,充足准备以对付我军。更何况,熵郡虽坚,城池却小,暂不值一战。得趁姜家乱极未充分准备之时,快军行进,出其不意攻击其地。”
“那夏明老儿不欲借道,要如何快行?而我军硬功熵郡,还怕那小小熵郡不下?”
“若要硬功,熵郡守军三万,仆将军领三千精骑是不够的。更何况你还要明日天亮之前攻下。若要如此,非得要两倍于熵郡之军不可。那便是六万。而我军只有十万。不可在未进楚之前就损兵折将。”
要攻坚城,至少得对方两倍军力,卫彧何尝不知?只不过,情急之下,卫彧也是抱侥幸心理而已。而侥幸之心实是兵家大忌。
风扬轻轻笑道:“还是我走一趟熵郡吧。保太子明日便可顺利过境!”
“不可!”卫彧立刻打断。
风扬却不顾他的反对,呵呵笑语:“公私分明,太子当谨记。还怕我走不动么?如此,还请太子吩咐一辆马车与我同行吧。没想到我受了伤,还能在行军中享享福,坐坐马车。”
卫彧凝视着风扬,风扬昂首而笑。良久,卫彧才妥协:“罢了,你去吧。”
又一名兵卒来报:“有两名公子帐外求见太子。”
公子?两名?卫彧与风扬同时警觉。
待侍卫请进那两人,风扬撇过头去,见一位公子锦衣玉带,阴弱秀美;另一位虽布衣裹身,却明眸皓齿,灵秀慧美,含辞未吐自比女子还要楚楚动人,丽质许多。再细细看那布衣公子,风扬唇角渐渐扬起。
卫彧却面色沉郁:“来者何人?”
布衣公子率先礼应:“禀太子,我家公子乃熵郡太守故人,世称‘马允’,听闻太子欲借道而行,特前来助太子。”
卫彧看风扬一眼,风扬只垂头翻弄袖袍。卫彧正色问那出言之人:“熵郡太守已拒绝借道,你们凭什么能助我?又为何助我?”
那锦衣公子有些喘气,布衣公子忙扶着锦衣公子,并向卫彧请坐。待扶着那锦衣公子坐下之后,他才笑道:“回太子,我先前便说了我家公子是熵郡太守的故人,而且是至交,公子一言,胜过十万雄兵,太守自然会听。”
卫彧看着出言之人,忽而笑了:“胜过十万雄兵?本太子从上到下,自左向右只见你家公子病入膏肓,命悬一线,只怕连一句话也说不上来。说一言胜比十万雄狮,当真是可笑之极!”
布衣公子还欲言语,锦衣公子已站起身来,淡淡一笑:“凭在下的名讳便可比十万军士。”
话音一毕,卫彧双眸一冷,立即大喝:“来人!将此二人拿下!”
数名兵士霎时进帐,将那二人的双手押解向后,转身欲走,却听风扬急咳:“且慢!”
兵士们顿住脚步,望向卫彧。卫彧疑惑地看向风扬,“马允”二字不就是“馻”么,风扬莫非不知?而那布衣公子能有如此容貌,可不就是那名满天下,有倾城之姿的珺玉公主所扮?卫彧不解,却还是挥手将士兵遣退,双眼紧紧盯着风扬。
风扬站起身来,对卫彧一礼:“太子,这二人既是来助我们的,我们何必拒绝?单看他们因何而助,又要些什么条件,太子再做定夺也不迟。”
卫彧哼了一声,不语。风扬朝一身锦衣的谢馻一笑:“敢问马公子为何要助我军?又想从中得到什么好处?”
谢馻看了偃珺迟一眼,缓缓说道:“我本家中长子,奈何常年卧病,虽得父亲疼爱,却不曾有什么功绩。父亲忧国忧民,又念家国和乐,我这做长子的恨不能替父忧心。现楚国有乱,我身子好转,卫军实是正义平乱之师,我愿凭与熵郡太守的私交助太子过熵郡,达楚国。并我这随侍通达楚国言语,可助卫军在楚言语无忧。”
谢馻一翻话道出,卫彧及风扬皆知其中真意。天朝太子因常年患病,不务政事,而身子好转后不忘建功立业。皇上因太子病体,有怜惜之心,准太子之愿。而谢馻有天子令在身,又赋予卫军“正义之师”,卫军出兵楚国便有名头了。
并且,听谢馻之言,只怕对一直颇有建树,并立有功劳的□□二殿下谢弘多有不满。谢馻要的是扬名。卫彧心中嘲笑,对谢馻二人道:“让熵郡太守大开城门,只需风扬小侯爷一人便可。此一条便无须你二人相助。至于通楚国之言者,风扬小侯爷更是其中佼佼者。你们还有什么可助我军的?若说不出来,照斩不误!”
风扬诧异地看向卫彧,谢馻一说,他们正好有出师之名,还可平息楚王薨于卫之事。他不该为难谢馻二人的……
谢馻又有些喘气,偃珺迟在他身边顺气。想起昨夜谢弘之计,偃珺迟不慌不忙,徐徐言道:“某不才,会些岐黄之术。今观风小侯爷面色惨白若纸,气虚不顺,虽形容若玉,却无生气。宜好生将养,不可久劳。楚地多山川、峡谷,路甚坎坷,更不宜多动多言。并且此去熵郡,亦是劳心劳神,对小侯爷身子无益。”
那药王将风扬治醒之后便留了药方离开了,风扬虽照着那方子吃药,也常有不适之时,而随军的医者要照料周全也属不易。
卫彧最后应允了偃珺迟二人留在军中,却故意只给了他们一个营帐。而谢馻向熵郡太守夏明修书一封,夏明来信同意借道。
偃珺迟让谢馻躺下歇息后到了风扬帐中。还为风扬诊了诊脉,又开了几幅安神之药。卫彧进帐时,疑惑问道:“安什么神?”
偃珺迟一笑:“怕是小侯爷忧国忧民,担心战事,夜里才睡卧不安的。”
卫彧瞥了风扬一眼,斥道:“本太子才是主帅。那些事不该你想!”
风扬称“是”,也不反驳。卫彧看了偃珺迟一眼,问:“诊完脉了还不走?”
偃珺迟不愿又回到只谢馻一人的帐中,只是又无别的理由。她忽地看向风扬,心思一转,对卫彧说道:“我这就出去。不过,小侯爷还有梦魇之症,我看夜里我还是在这里守着……”
卫彧立即出言打断:“无须劳驾。且出去吧。”
偃珺迟叹气回到帐中,谢馻也未入睡。他看向她,轻道:“珺迟也有梦魇之症,为何能治别人而无法治己?”
偃珺迟垂头苦笑,看来是她夜里呓语了,而他一直未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