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 16 章（1 / 1）

“铃铃铃~”，阴无独翻了个身，探着胳膊，从床桌上抓来闹钟，迷迷糊糊的按掉，随后又翻过身眯了几分钟。不一会，阴无独又强打起精神，从枕下摸来手机打开，坐起来等着听“叮”的一声，随后点开未读短信，看完后按回主屏幕，对着满屏的谈无欲，印了个晨吻。

这是自去年毕业回家后，阴无独养成的习惯。刚回家时，阴无独无时无刻的想给谈无欲发短信，于是拿起手机写了删，删了写，写写删删的折腾一天，最后简略成临睡前的两个字，晚安。阴无独发完后总会马上关机，她怕等不到谈无欲的回应，于是安慰自己也许是自己没接到。所以每天早晨，打开手机，阴无独都能接到谈无欲的短信，也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晚安。毕业后三百多天，天天都是如此。

阴无独换下睡衣，去浴室冲了个澡。这个城市的夏天总是难熬，大早起就像个蒸炉一样，闷得让人透不过气来。洗完了从衣柜里一堆白裙子里随意抽出一件套上，随后对着镜子扎了个马尾，转身去厨房做早餐了。

把做好的早餐端上桌，阴无独喊来了阳台上浇花的妈妈。“我爸呢？”阴无独摆好餐具，盛了碗粥放在母亲面前，随后自己也盛了碗，坐下吃饭。

“你爸他一早就去公园了，不是你撺掇他练太极么？你可给他找好借口了，这去年住了大半年的医院，刚好了又出去瞎折腾。他就恨不得一天24小时时时刻刻都在外面晃，跟你哥一个德性！”老太太脾气来了，一摔筷子。

“呃呃，爸这不是住院住久了憋坏了啊。哎呀妈怎么还是老爱发脾气，一提我哥就来气，好了好了，我哥会回来的，赶紧吃饭吧，昂。”阴无独嬉皮笑脸哄着老太太，顺手剥了个鸡蛋，放在老人碗里。

“你还说呢，你们兄妹两没个让我省心的。你看看你那不知道死哪去了的哥，整天游手好闲的在外面混。还有你，跟你哥反着，这么大岁数了，脑子里不知道想着啥，也不找对象，下班就窝在家里。你看看邻居家的小玉，整天打扮的和个仙女似的，人家男朋友，叫什么狗子的那个，又高又帅！你再看看你，一天到晚穿着白裙子，跟鬼似的，妆也不化，给你介绍十几个你就拧着脖子不去，我看你能熬到什么时候！我看你成老姑娘了谁还要你！像你这么大时我连你哥都生了。。。。”

“哎呀，妈我想起来了，今早上我们部要开个会，我给忘了，不行，我得赶紧走了！”阴无独没敢看老太太的眼神，放下筷子回屋拿包。“诶，诶，你这还没吃饭呢，拿个煮蛋！”

出了家门，随着哐当一声，阴无独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老妈这样的教导，基本每天都要重复一次，主题从来不变，花样绝不翻新，阴无独想着自己绝对能一字不差的背下来。为了躲避相亲咒，这样的落荒而逃也不是第一次上演了。阴无独掏出手机，看看时间尚早，想着工作单位也不算太远，今就不坐公交车了，走着去吧。

出了楼道口，就看见一婚车车队，堵在傍边单元的门口。周围有不少人忙着往婚车后面一排黑车上面挂气球，往车盖上贴喜字。还有人在门口摆弄着鞭炮，围成个心形。阴无独从车队间缝挤出来，边走边想着，完了，这又是老妈晚上的教育素材了。

阴无独看着车队的阵势，想起来去年参加三姐落雁的婚礼来了。去年冬天，老爷子犯心脏病住院，阴无独晚上下班后陪老爷子一起看电视时，三姐打电话过来，兴奋的说下个月初结婚，让阴无独回来参加。阴无独也挺高兴，三姐终于和断风尘修成正果，也算圆满了。

因为要照顾住院的老爷子，阴无独是婚礼当天早上赶到的。赶过去的时候新娘子已经被接到新家了，阴无独从水泄不通的外屋挤进去，看见三姐和断风尘正给老人们敬茶呢，穿着婚纱的落雁，满脸都是幸福的笑容。阴无独看的正愣神呢，就被人一把抱住了。

“哎呀，小阴！”玉蟾宫一脸兴奋，“你赶过来了啊，我还怕你赶不及呢，刚还给你二姐夫说等会去火车站接你到酒店呢。”说完拉了拉身边西装革履的男子。阴无独看了看傍边一身藏蓝西服的男人，侧过头略带惊讶的问二姐，“是那个异度的什么风流子么？你两还好着呢？”玉蟾宫跟着笑了，“好着呢。他以前倒是和自己名字一样风流，后来我两在一起了，觉得两人在一起挺舒服的，就都改了性。这不老三先结婚了么，我们也计划着结婚呢。小阴，咱宿舍就差你了啊。你那个谈谈，还联系么？”

阴无独赶紧反驳，“怎么就剩我了啊，呃呃，不是还有大姐陪我么？诶，对了，大姐呢？还没看见大姐呢！”“大姐不是上个月去日本成立分公司了么，你忘了？再者说，今大姐来也不合适啊。呵呵。”玉蟾宫松开抱住阴无独的手，把胳膊缠绕在西城风流子身上，斜靠着他，“大姐都去日本了，小阴你觉得她能不去找那个谁？所以说可真的就剩你一个了。我听老三说，你还没死心呢？你什么时候走？今去找他么？”

阴无独一边回想着，一边往外走。走到主干道，路上赶着上班上学的人也逐渐多起来，个个都是一脸忙碌的样子。走在便道上，阴无独又接着想三姐结婚那天的事了。

等到三姐婚礼结束，吃完酒宴到散场离席，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等一切尘埃落定，阴无独才给谈无欲打了电话。这也是自毕业半年后阴无独第一次给谈无欲打电话。

犹豫的按下那串早就背的滚瓜乱熟的电话号码，嘟了几声，阴无独便听见一片嘈杂，随后一个熟悉的男音响起，“喂，您好。”阴无独愣了愣，试探的问，“慕少艾？”对面顿了顿，“哎呀呀，小阴妹子！你还记得我呢！”阴无独疑惑了，“这是，这是你的电话？”“老谈的啊。他现在在台上呢，手机我帮他拿着呢。今是他的新书发布会啊，呼呼，咱谈大作家排场够大，这签名会从上午到现在了，害的我也跟着跑了一天。诶，小阴，你找老谈什么事啊？用我去找他不？”

“不用了，不用了，我就是想祝贺下谈谈的，呃呃。少艾你先忙吧，等谈谈有空了我再给他打。”不等慕少艾回音，阴无独就收了线。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有缘无分吧。阴无独没想着再去找谈谈，她晚上7点的火车，短短的几小时内，她不知道谈谈能否抽的出时间，更何况真见了两人能说点什么。老爷子的搭桥手术安排在下周一，单位也没给她几天假，她要赶着回家，明天还要接着上班，给老爷子手术凑时间。

阴无独站在酒店门口，裹了裹围巾，苦笑了几声，伸手招来了一辆出租车，走之前她想去书吧看看。进了书吧，时隔半年再来，一切还是老样子。店主依旧悠闲的弹着古琴，屋里暖暖活活的。有几个顾客在北屋讨论着什么问题，讨论的还很激烈。

阴无独踱去了南屋，也就是她和谈谈一起呆过的地方。里面没有人，阴无独走过去坐在谈无欲曾坐过的地方，凭着记忆照模学样的给自己泡了壶茶，整整喝了两小时。出门结账时，平时不发一言的老板,拢了拢散乱的额发，开了口，“这半年他时常坐在那个地方写东西的。”阴无独惊异的张了张嘴，看了看老板，随后又点点头，浅笑着把零钱塞进钱包，转身离开。

转过这个十字路口，再走上百十来米，阴无独工作的杂志社就到了。这一年阴无独工作状态不错，除了完成杂志用稿的信息采集之外，还揽下了广告代理的工作，领导对她很满意。她自己也乐于把自己当做不停旋转的陀螺一般，白天加班加点的工作，晚上再去医院照顾住院的老爷子。就这样折腾了大半年，直到春末老爷子出了院，她才有了些空闲休息休息。

不一会，阴无独便走到单位门口。进去前阴无独转头瞥了瞥楼门前停车场边上的绿化树，随即进了单位。没几秒钟阴无独又从里面走出来，径直走到停车场，踮着脚从树上摘了一朵花下来，手指拈着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到了自己的方格间，阴无独打开电脑，给自己倒了杯水，坐定。伸手从办公桌上的书架中抽出一本书皮素雅仿古的书来，把刚刚摘来的花小心翼翼的夹了进去。这本书就是谈无欲去年出版的，《一莲托生品》，是本散文集，阴无独从网上买的。阴无独又把书塞了回去，转身去摸鼠标，点开了邮箱，开始打字。

谈谈，今天是我们分开的第三百六十三天，已经快整整一年了。今天我上班时看见单位里的合欢花开了，前一阵都没注意到，刚刚摘了一朵夹在书里。谈谈，昨晚上我看了看招聘网站，你那还是有我能就业的岗位的，等我这里彻底安定下来，有点经济基础了，我就回去。谈谈，我很想你。

阴无独飞快的打完字，呼了口气，点了发送。接收的邮箱是谈无欲在学校当校报主编时用的征稿邮箱，一开始阴无独给谈谈写信的，是期待他回信的，等了好久没见有回信，心想着这邮箱谈谈可能弃而不用了，所以放心大胆的把它当做了日记本，把每天的琐碎和心里的话，写成邮件发过去。阴无独不敢给谈无欲打电话，也不敢发一大堆短信去烦他，她总觉得用这样的倾诉方式，更让她心安和坦然。

忙完这一切，陆续有同事来上班了。阴无独手里抱着杯子，看着隔板间上贴着的谈无欲的照片，无声的咧了咧嘴角。喝了几口水后，阴无独开始着手清算昨天剩下的信息统计，默默去工作了。

离开谈谈的日子，平淡无奇，生活还是按照一般人的规律继续运转。以往的种种，就像被投掷石子后的湖面，泛几圈涟漪，然后归于平静。可阴无独依旧是阴无独，她心里依然坚守着那个至高无上的信念，尽管距离这东西，总是能很微妙的改变两个人的感受。但是距离对于她阴无独来说，只是物理上的距离。她的心，还留在另一座城市，还留在那个人的身边，寸步不离。

“阴无独是哪位？来签收下你的花。”办公室门口有人拿着捧花，高声问道。阴无独正往电脑里输入数据呢，猛地听人叫她，蓦地一愣。傍边格子里探出个脑袋，“诶，阴无独，有人送你花呢，快去签啊。”

她有点疑惑，这大上午的，谁送花给自己？走过去从那人手里接来了签单，边填边问，“确信是给我的么？阴无独？”“嗯，今早晨开店刚接的单，阴无独，没错的。把花给你。”

转眼去看花，那是一束纯白百合，上面也没有留言卡。阴无独接过花束，手里有种异物感，低头去看，才发现花茎绑带处不是平时的丝带蝴蝶结，而是个发夹。卡在绑花的丝带上，红蓝色的翅膀还在上下翩飞。

她的蝴蝶夹子！她戴给谈无欲看的蝴蝶夹子！

阴无独傻了。

阴无独笑了。

阴无独哭了。

飞身去追送花人，一直追到单位门口，阴无独停下了脚步。

泪眼朦胧中是一抹玄蓝的身影，依然那么消瘦，依然那么清冷。就那么直直的站着，展着双臂。

“呃呃笑，让你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