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蒋琬贞10——寒冬（1 / 1）
冬天很快就来了，这个冬天仿佛比往年冷的更早，听说他又娶了新后，听说苏嫔有了身孕……从已经短少的食材、宫衣还有宫人越来越冷的脸上我就能读出来，我在他们眼里彻彻底底的失了宠，这次想必他是彻底地放下我了，只想专心致志的当好一个皇帝。
小产之后我的身子并没有调养好，面对我这个失宠的妃嫔，太医们也自然不是那么上心，来过几次之后就再不见他们的影子，这天气越来越冷，这血气不调的身子也越发的不好了。细想着之前失宠的时候他待我其实也还是好的，至少除了听点嫔妃们的冷嘲热讽，吃喝从来没有短少过，身子也一直有太医仔细照顾，看来这次他是彻底的要跟我划清界限，任我自生自灭。
开始的时候我恨那个男人，恨不得拉他一起下地狱，但是后来，我觉得下地狱的时候拉不拉着他已经没有什么所谓，不知是不恨了还是不爱了还是放下了，我一时也分不清自己内心的这种平静从何而来。
可能从我流产的那一刻起我就彻底厌倦了，厌倦了这个阴狠算计的深宫，厌倦了这个越来越像深宫女人的自己。
这世上最能折磨人的其实就是一个放不、下不甘心的自己，若日后我们都能放下，想来也总算是有个解脱了。
“水……”深夜我迷迷糊糊，只觉得口干舌燥，想要喝水，有人将我扶了起来，清凉的水顺喉而下，我睁开眼，只见我正躺在彭琛的臂弯里，他正慢慢的给我喂水。
他细心地为我垫好了枕头，扶我依稳，“你发烧了。”
等我神智恢复了一丝清明，我便四下张望。
“我早看过了，根本没有值夜的宫人。”
我怎么忘了，那些宫人早就已经懒得理我，阿暖也死了，谁还会为我守夜呢。
“彭琛，你学一身武艺，就是为了夜探皇宫的？也不怕被当成刺客抓起来。”
他只是勾了勾嘴角，每次见他他都穿着铠甲，难得这次他一身便服，脱下武将服他还是带了点文人俊逸儒雅的样子。
“你还有力气跟我开玩笑，看来还没烧糊涂。”
他的手探向我的脉搏，见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你怎虚寒成这个样子！”
“没看出来，你还懂医术。”
“我的外公曾是太医，我自小跟他学了不少医术，我就问你，你现在是想活着还是想死？”
“你问的这是什么话，我当然是想活着。”
“既然想活着，为何病成这样也不宣太医诊治。”
我望着他觉得有些可笑，“您大概是没在这深宫里呆过，宫中之人各个势力，不是我生病了，太医就得过来给我诊治的，他们也不是我请得动的。你也看到了，我这殿里，连个守夜的宫人都没有，就是这样你才能大摇大摆地坐在我的床前，问我是想活着还是想死。”
他看着我抿着嘴，似是压抑，“你好好休息，明日我再来看你。”
夜探皇宫，也不是件多么容易的事情，我其实没抱着多大希望能看见他，不过第二天夜里，他又出现在我的寝殿里，逼着我喝了一大碗苦药，接着递过来一颗大枣，然后一言不发地离开。
这样连着十五日，他的汤药果真见了些效果，我的身子已经不似早前那样乏了，这天我一口气喝完了他递过来的汤药，他收拾药碗正准备离开，我瞥见他右手有些不太利落，“你受伤了么？”
他看了看自己的胳膊，“训练时受了点伤，不碍事的。”
“你别来了，我会照顾自己的，这皇宫本也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太危险。”
“你担心我？”他看着我目光深沉。
“嗯，我担心你，这世上，如今能全心全意护我之人已经不多了，我自然担心你。”
“你怎知道我是全心全意护你的？”
“就凭你担心我的生死……别再来了，我本已无牵无挂，若是拖累你我会不安心的。”
“若我愿意让你拖累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只是在这宫里等死！”
我看着他突然激动地样子，想反驳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久久，你若知道，有那么个人，曾经家破人亡，身染恶疾，觉得人生不再有盼头的时候，有那么个丫头出现在他的身边，愿意陪着他，跟他说话，让他觉得，人生似乎还是有那么点盼头的，他想要把那丫头娶回去一辈子对那个丫头好，可是那丫头出身太好，一个流亡的罪臣之子是配不上她的，那人改名换姓弃文从戎，只盼有一日能出人头地，跟当日答应丫头的那样把她娶回去，好好疼爱，可是当他生里来死里去了几次，终于混出点样子的时候，丫头却嫁人了，那人难过，可若丫头过得好，那人便无所求，可是他知道丫头过得不好，丫头在这深宫之中也死了几次，你说，他怎么还能放她一人在这里呢？”
我看着面前这个男人，心里有些奇怪的感觉，令我浑身酥麻，我缓了缓被震撼的心情，“他一开始就错过了那丫头，现如今又能怎样？”
“跟我走吧，我们走的远远地，日子可能不会跟这里这般锦衣玉食，可至少心是舒坦的。”
“你要抛下前程带我走吗？”
“久久，你不明白，这前程本就是为了你才奋力搏出来的。”
其实听他的表白我还是会震动，心里也竟然还有些心驰向往，不过我配不上他，有些人是该被珍视的，有些人让人舍不得委屈……
“别再来了，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我闭上了眼睛不再看他。
这世上最难过的不是爱过，爱过，其实终有放下的一天，但是错过，才是真真令人扼腕，很多事冥冥之中注定，来不及开始就已飞散成灰。
若是在未与萧挚纠缠之时他能带我走该有多好，若在我还有力气爱别人的时候遇上他多好。
“你去找个好女人，好好过日子。”
半天没听到动静，我以为他已经走了，突然觉得唇上一阵温热，他凑过来紧紧的抱着我，“我不信，你若不喜欢我，为何不敢看我。”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滴眼泪陡然从眼里落下，他凑过来吻干它，“久久别哭，别哭……”
可能这心冷了太久，当温暖突然到来，我像要溺死的人抱紧浮木一般，他的话太动人，他的眼神太炙热，我放不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