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蒋琬贞1——正月十五(1 / 1)
正月十五,我令宫人点亮所有宫灯,就像小时候在家里过节那样,灯火通明,娘说,“正月十五点起花灯才有些过节的样子。”,花灯我是找不到了,勉强用这些烛火来凑个数吧。
阿暖为我披上披风,“小姐,天凉,别在这里吹冷风了。”
阿暖是我的陪嫁,从小随我长大,自那人抄了蒋家,判蒋家三百四十八口节后斩首示众,之后,她就再也不肯喊我娘娘,只肯喊我小姐。
“阿暖,你说有天去到地府,阿娘她还会认我这个女儿吗?”额头传来细碎的冰冷,一时间雪片漫漫,寂静而下,一滴滴有些热的东西从眼里涌出来。
当得知他封李巧云为后的时候我同他闹过但是没哭,得知他把通敌叛国的帽子扣到蒋家头上要把蒋家抄家灭族的时候我一头撞向柱子,血流了一脸,但也没流过一滴眼泪,平白无故的在这雪中,望着一院子的灯火通明,眼泪好似断了线的珠子一般,颗颗滚落打湿了我的素衣。
过了明天,该散的终是要散了,我蒋琬贞自负聪明一世,最后还是看走了眼,被像个傻子一样昏昏骗了八年。
女人总是蠢的,帮着自己的男人夺嫡,一路凶险非常互相扶持,自以为有结发之恩,患难之情,看他收嫔纳妾开枝散叶,盼着他荣登大宝,但是却忘了,一个帝王,哪里还有我求的真心。
我怨过自己为何不能为他生下一儿半女,每次看到怀着他孩子的女人,我嫉妒的双眼简直能够淬毒,却偏偏没动脑子想想,他怎么会让我生下有蒋家血脉的孩子,最后还是李巧云,一席话惊醒梦中人,她说“你以为你体寒即便承恩也终是不孕,你可知是他根本不想要你生的孩子。”她抚着自己六个月的肚子,有些哀挽的看着我,仿佛在说“蒋琬贞,你可真蠢。”那女人终究比我厉害,做着坏事还要摆着一张悲天悯人的嘴脸,难怪他要她当他的皇后,他们做戏的本事都是一等一的厉害。
只是那时我还不信,蠢到跑去问他,看着他阴鹫的眼神,满腔不解与愤怒只换来一句,“你闹够了没有,闹够了就出去,她说的都是真的,我不想要你的孩子。”
如此痴蠢的蒋琬贞,扶自己的丈夫做皇帝,让蒋家一门落个兔死狗烹的下场,惶惑一梦,终是被一场大雪冷了个干干净净。
望着这漫天飞雪,我一遍遍告诉自己都是假的,
他说的,“贞儿,我自会给你一个天下。”是假的;
他为我绾起长发双手是假的;
我为他挡剑他的日夜守候是假的;
宁王府里他握着我被冻伤的双手落下的眼泪是假的;
他说会让我给他生七八个孩子,日后子孙绕膝,含饴弄孙是假的。
也许不该怪他,怪只怪我相信的那么认真。
正月十五的那场大雪之后,我足足病了半个月,昏昏噩噩不晓人事,昏迷中我看见娘一脸厌弃地对我摇头叹气,恍惚地听见那人狠狠地道“蒋琬贞,别以为你死了就能一了百了,还我儿子命来。”
对啊,我还欠他儿子一条命……
曾经我不经意的一撞,撞没了他跟李巧云的第一个孩子,当日他瞪着我睚眦欲裂,质问我“蒋琬贞,你知道你干了什么吗?”我从没看他如此暴怒过,想来他对李巧云开始就是特别的,自小相伴的情分,若不是我插了一杠子,他两早就花开并蒂,夫唱妇随,也不用委屈她做个小妾,难怪他后来扳倒蒋家将我废后为嫔,也不忘许给李巧云“皇后”这个身份,其实一开始,我就是坏了他们的好事的罪魁,还害了他儿子的一条性命。
当我迷迷糊糊地转醒,只见阿暖一脸苍白焦急,眼底青黑,看着我醒来直呼,“小姐你终于醒了,谢天谢地,谢天谢地,你别吓阿暖了,阿暖只剩小姐了。”
阿暖性子冷冽,我总是玩笑说她不似一般的丫头会卖乖,白可惜了一副讨巧的皮囊,如今刚毅的阿暖抱着我哭的像个孩子。
我抬起绵软的胳膊,回抱着她,我也只有阿暖了,像她说的那样,没了她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阿暖,你放心,日后我会拼了命的活下去。”我不敢死,不敢去面对阿爹阿娘对我厌弃失望的眼神,不敢去面对英年早逝的哥哥们,不敢去面对那些叫我小姑姑小姨妈的孩子们……如果活着就是我的报应,我必须好好活着,我必须忘了那人,最好连恩怨缠绵一起忘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