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第 80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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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小就冠以天才之名,蓝堂英一直为此自满甚至是自负,得意傲然。与早苗琉佳、架院晓的玩乐,也都是他对奇思妙想的实验探究。本以为这种天之骄子万众宠爱的日子没有尽头,谁知道一个迷路的纯血种轻而易举地打碎了他的美梦。
——“抱歉,我以为没有人,才擅自闯了进来。”
在井底为了一片晴空而沾沾自喜,蓝堂英与玖兰枢的第一次接渋触,简直糟透了,年纪相仿却温文尔雅沉稳内敛的玖兰枢光芒耀眼到不敢令人直视,蓝堂英那一瞬间仿佛看见了太阳,可对方温柔低沉的好意又暖暖的不会将人灼伤,那不是无法直视的太阳,只是夜空高悬,寂寞又冷清的明月。
和他这只井底之蛙比起来,令人自惭形愧。和这样耀眼的人根本就没法相处啊!只会衬托出自己的渺小,谁会喜欢和这种人做朋友啊!
明明是这样的想的,明明是自己一直排斥着玖兰枢的靠近,知道玖兰夫妇惨死的消息传开,直至哀悼宴会上,那名温和如月色的少年真的变得如月那般冰冷淡漠,他不在主动靠近自己,甚至对所有接近他的人都是一脸麻木。没有人会去责怪刚刚失去父母的他的冷漠,被悲伤与疲惫环绕的未来的王,获得喘息机会般,没有会在此时此地围着他转,恨不得将小小的王拐回家。
——“那么讨厌的话,就不要靠近我。”
——“你们不必听从父母的命令来勉强安慰的我。谢谢令堂们的好意,我很好。”
第一次伸出手被无情地推开,看其来像是报应自己曾一次次推开了主动靠近的玖兰枢,那时蓝堂英呆愣在原地,抿着嘴,要不是架院晓与早苗琉佳在身边,绝对会哭出来的。委屈,后悔,难过,被保护得滴水不漏的孩子能懂得多少负渋面的感情,而玖兰枢根本就没有给蓝堂英整理心情的时间,片刻不肯停留,毫不留念地离去,第一次主动离开。
——“我并不讨厌您!”
——“我只是讨厌明明喜欢您却还是装出讨厌您的模样的自己!”
小孩子懂得的不多,他们善用直觉。蓝堂英憋足了气,大声地喊着,贵渋族优雅的规矩都被抛之九天。如果现在不能说出口的话,就可能永远也无法说出来,他不想因为可笑的自卑而连仰慕的资格都一并失去。
——“你们是我的朋友,还是敌人?”
而那少年空洞的回眸,只此一问,给了他无限的希望与同等的忧虑。
“我想当您的朋友啊,枢大人。”
宿舍里,三天三夜的发呆,以这样的回渋复告终。蓝堂英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走到门口,吱呀一声推开了久未开启的门扉,迈出一步,再回眸一瞥,一室的收藏品,琳琅满目,这绝不是一时的鬼迷心窍,他绝对不会承认,他的仰慕只换来他的背叛。嘭咚一声,睹物的悲伤暂时封存。
蓝堂英出来的消息惊动了其他人,唯一还有心情做出反应的只有玖兰优姬而已。
早苗琉佳坐在夜之寮的沙发上一直低头思考着什么,而架院晓坐在一旁等待她的答渋案,无论是什么,他都会陪着她,盲目亦或愚蠢,陪着自己喜欢的女孩追着她爱的那个人四处奔波,都无所谓,只要她想,他都不会有异渋议。
玖兰优姬追着蓝堂英第一次来到玖兰枢的实验室里,四处散落着纸张,纸张上写满了她完全无法渋理解的符号,学习成绩一般只有运渋动是强项的玖兰优姬只能看懂纸张之上的两种字迹,一笔一划,工整干净,字里行间投尽了心血。
蓝堂英沉默地整理资料,翻阅笔记,着魔地动作越来越快,不像是在研究,只是在发渋泄无以名状的悲痛。作为玖兰枢的妹妹,玖兰优姬其实对自己的哥渋哥并没有很深的印象,小时候的记忆太过模糊,长大后玖兰枢又刻意避免接渋触,她对他的印象只是停留在了温柔这一层面。也许,正因为相处时间短暂,玖兰优姬对玖兰枢并没有蓝堂英等人那般深厚的感情,她对玖兰枢的所作所为比起悲伤更多的是气愤与不解。蓝堂英的自闭转为了物理性的破渋坏,世上唯一的资料在他手中杯揉成了纸团,明知道这资料的珍贵,却还是忍不住迁怒,蓝堂英咬紧牙关,按捺住毁了这实验的冲动,反而将资料扬天一挥,洋洋洒洒的满地都是。
他办不到,他根本没有办法集中精力。枢大人杀了父亲的事,对他打击太大,即使想通了不想让自己的仰望成为无稽之谈,即使至少要将枢大人交付下来的工作完成,脑海里乱七八糟,不知道在想什么,让他无法集中精力,什么都做不好,做不到。
感情越深,伤害越大。玖兰优姬不能感同身受,至少也能看得出蓝堂英的苦闷。她前一段时间刚刚经历了将世界观生命观全部颠渋覆后的迷惘与恐惧,既成事实,除了接受,也别无他法。屈身,伸手,将散落一地的纸张拾起,按着页脚标注的日期页码归类,她所能做的也只有这种小事,复杂的事她想不清楚,但若这是她只能做到的,那么她义不容辞。这间实验室里的资料众多,直到玖兰优姬蹲着的腿开始发渋麻都没能收拾到五分之一,幸好,此时,蓝堂英也开始帮忙。两个人,蹲在地上拾起一张又一张,进展即便很慢,却确实地前进着。
“谢谢。”
蓝堂英冷不丁的一句谢意,弄得玖兰优姬一愣,然后就开始不好意思地干笑。
“啊,那个,不,我……我只是觉得,这种时候还是不要一个人呆着比较好。嘛,你看,我那时候也是这样,一个人胡思乱想,钻牛角尖什么的,那个,英前辈,你不用谢我的!”
一向活泼的蓝堂英变得死气沉沉,完全不再搭话,玖兰优姬笑了半天觉得累了,也就不在废话,继续进行这天大的工程。满地的天渋书,玖兰优姬能读出了单个的字,但是几个字放在一起就不知道是什么了,果然是天才才能干得活,她还是当个单纯的劳力更幸福。而好不容易以看见了一段能看懂的句子时,蓝堂英突然开了金口,转移了玖兰优姬的注意力。
“我还是想相信枢大人,我还是想尽我所能地完成枢大人交代下来的事情。但是,总有一天,我希望他能给我一个解释。为什么要杀渋害我的父亲,为什么要杀渋害星炼,枢大人,欠我们所有人一个解释。”
欢脱的少年退化为沉稳的青年,玖兰优姬怔楞地看着这样的蓝堂英,觉得心脏有些鼓噪,慌张地掩饰自己的反应,匆匆将资料归位,也就没能注意到句子的内容。玖兰优姬莫名其妙地避开蓝堂英的视线,蓝堂英也没觉得有何不妥,他的注意力被刚刚玖兰优姬翻出来的那张纸吸引。他想,无论发什么事,枢大人也依旧是他所仰慕的枢大人。
——‘将LEVEL E变回人类’
这些资料就是在研发这样的药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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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时分,架院晓与早苗琉佳悄然离开了黑主学院,没有告别,只有纷纷的回头,对这个生活了数年的地方的无限眷恋。锥生零远远地看着他们回眸再前行,留恋阻挡不了前行的脚步。这样,所有人都以找到了他们的选择。然而,锥生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他的选择,不在他的手中。
入夜,黑主学院召集吸血鬼各方贵渋族进行谈判,谈判的内容是以一条拓麻为首的夜之寮吸血鬼们贵渋族将创建新的政渋权,完全由年轻一代的吸血鬼贵渋族们重新规划吸血鬼世界的蓝图。
众多贵渋族表示不赞成,但更多的则全力支持,因为家中的孩子就在那新型的政渋权之中。当初,配合玖兰枢建立夜之寮计划的吸血鬼贵渋族们,如今已看到了自己选择的成果,原本只是打算讨好纯血之君,却得到了意外的大礼。吸血鬼贵渋族权渋势地位将因为夜之寮的存在而改写,被折损利益的吸血鬼当然不会接受,可作为下一代领渋导人的是上一代领渋导者‘一翁’的孙渋子——一条拓麻,这一身份无形之间增加了筹码。
但是,手中的筹码,稍微有点轻。
随着元老院覆渋灭的一条一族,被纯血之君背叛的蓝堂一族,这宣称要重整吸血鬼世界的六大家族实力不容小觑,却也已不足令所有人信服。
于是,协会方面给予了政渋治策略上的支持。现任代渋理协会会长黑主灰阎,随同下渋任协会会长锥生零,一同出席,带来了猎人协会支持吸血鬼年轻一代建立政渋权并予以交好,延续和平条约的文书,上至人类国渋家的首相,下至猎人协会会长,所有的公章一应俱全。
然而,比起政渋治上的忧虑,利益上的均衡才是真正的问题。
还有一部分吸血鬼贵渋族不肯认清现实,顽固地抗争着。种渋族,纯血种……抓着老掉牙的理由不肯罢手。明明只要有绝对的经济优势,就能击退这群老顽固了,一条拓麻笑容不变眼神冷冷地盯着他们,都觉得有些恼火了,六大家族的联合,与夜之寮吸血鬼贵渋族的实力都排不除非议。
“关于新政渋权的建立,我的主人很感兴趣。”
惊扰这场纷争的声音,由门口传来。锥生一缕身着正式的礼服,缓缓地向大厅中渋央走去。
区区一个人类竟然胆敢打断宴会的洽谈,即便他是锥生零的弟渋弟,习惯高人三等的贵渋族纷纷露渋出了鄙视的神情,可没人敢上前将锥生一缕轰出去。因为,那青年一身礼服彰显奢华的同时,衣领还手工刺有复杂樱花的纹路,精致的刺绣,将一朵怒放的樱花描绘的徐徐如生,而暗针扣着明脚,本该粉渋嫩的颜色偏偏选为黑与白,那是臣服于‘玖兰’的象征。锥生一缕并不是代渋表他自己出席这场盛宴,他所代渋表的是一直低调行渋事的绯樱家的家主——绯樱焰,自万年之前就只侍奉玖兰始祖一人的纯血种。
低调,并不意味可欺。
与绯樱家有秘密交往的贵渋族不在少数,在锥生一缕特地将绯樱家徽亮出来的瞬间,甚至有人倒抽渋了一口凉气。
锥生一缕手中捧着一个锦盒,锦盒不大,看不出是什么。青年站定后,意外地郑重地双手前伸,一副交付的动作。
“奉绯樱家主,绯樱焰大人之命令,特献上珍贵的贺礼,给予开拓新时代的勇者无上的馈赠。”
话音一落,四周寂静无声。
低调的人一旦高调起来,没人猜得到会发生什么。
锥生一缕冷着脸,端着无人接管的锦盒,有些酸累。那日,杀气腾腾的玖兰枢将锥生一缕丢给了绯樱焰,念在他是闲大人生父的面子上,锥生一缕才不甘愿地替他跑这一趟。可这群吸血鬼的反应真是迟钝,要是再没人接过锦盒的话,锥生一缕不介意扔到笑容散漫的一条拓麻脸上。
吸血鬼贵渋族没人有资格上前受领,而有资格的那几个又不能亲自受领,作为例外的人物,锥生零担负起这个责任。脱离猎人的队伍,以一个纯血种的身份,锥生零接过了锥生一缕的手中的锦盒,而他的弟渋弟则一个躬身表示尊敬,锥生零淡然的视线扫过锥生一缕就落在了锦盒之上,在众人热切期盼的注视下,掀开了锦盒的盖子。
然后,锥生零表情不变地拿出了一张纸,其他人则表情扭曲了起来,因为那平淡无奇的纸上盖着绯樱焰的公章以及亲笔签渋名。
“房产、股票、企业、投资……绯樱一族的全部家产,足以制衡所有的吸血鬼贵渋族的经济资本……”
锥生一缕嗤笑着大声说道。
“焰大人的意愿,全部捐赠给新政渋权。”
宴会顿时陷入了死寂,有的人是心灰意冷,有的人是过于惊喜,总之,政渋治与经济上的非议已无法成渋立了。除非,有哪个贵渋族想让自家家产中与绯樱一族相关的产业全部破产,那可是足以令人身败名裂永世不得翻身的威胁。
锥生零一步一步地登上阶梯,站到了与一条拓麻同等的高度,才将财产转让证明书交给了一条拓麻,这细微之处意味着纯血种的赞同与支持。而一条拓麻接过证明书的手,不可抑制的颤渋抖,直到这个时刻,他才真正确定,玖兰枢想要他做的事,恐怕就是改变这个一直依赖于纯血种的腐朽的吸血鬼社渋会。
吸血鬼年轻一代的时代真正来临了。
可纯血种统渋治的时代还未真正终结。
“恕我冒昧。”
从贵渋族中悠然走出来一位美丽的妇渋人,没有穿着华丽的礼服,一副黑衣更像丧服。
“母亲大人?”
一条拓麻身后的蓝堂英忍不住惊呼,那位不畏众人探究的视线而出面的妇渋人正是刚刚经历了丧夫之痛的蓝堂永路的妻子。
“当然,蓝堂伯母,您请说。”
一条拓麻笑着拦下了急得冒汗的蓝堂英,内心已料到她会说什么,这也是无法阻止的事,但如不说,在玖兰枢对蓝堂永路下手的那个瞬间就注定会导致这样的结果。一条拓麻做好了心理准备,而蓝堂英却没有,他想冲到母亲的身边,将那一切的冤仇私下解决,可是远矢莉沫与支葵千里得到了一条拓麻的示意将蓝堂英按下。玖兰优姬不算聪明的脑袋也想到了什么,她只能在蓝堂英尽力挣扎的时候,瑟缩地躲在一旁。
“吸血鬼一直将纯血种中的‘玖兰’视为王姓,若要建立不再受纯血支配的政渋权,你们打算如处理玖兰家的纯血种?”
“新的政渋权不会屈服于纯血的力量,也不会畏惧纯血的能力,我们希望能够平等的共存,设立无实权的王渋位,纯血种依旧是君王,受到吸血鬼的尊敬与仰望,却不再拥有支配的权力。这样,您是否满意?”
一条拓麻回答的时候,身渋体微微偏移,不留痕迹地将玖兰优姬挡在背后。
默默地看着一条拓麻的动作,蓝堂英的母亲的视线找不到那个刚刚觉渋醒还一无所知的小公主,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呼出,仿佛要卸下沉重的负担,可重担未曾离去片刻般。
“我无意为难玖兰家的小公主,若是这样天真无邪的纯血种能成为吸血鬼的纯血女王也是一件幸事。只是……”
只是,就是这个话题反转的语气词,让一条拓麻等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只是,枢大人的暴渋行,你们就打算放任不管吗?”
终于说口了,终于还是说出口了,还抱有一丝希望偏袒玖兰枢的蓝堂英脱力向后倒去,被支葵千里与远矢莉拉了回来。而瑟缩的玖兰优姬此时早已不知如何是好,手紧紧地抓着衣角,果然,必须发展成那样吗?枢哥渋哥?
“杀渋害一直支持玖兰王渋权的我的夫君,枢大人犯渋下的这样的罪过,要是不闻不问的话,枢大人迟早都会杀了我们所有人。”
绝对不会。
一条拓麻几乎笃定地就要张口反驳,可一石激起千层浪的效应已将他毫无根据的信任吞没。吸血鬼贵渋族们唧唧咋咋地吵闹着要身为暗夜君王的玖兰枢给出解释,付出代价,惊恐的脸上混着熠熠生辉的杀气。不安,彷徨,恐惧,敬畏,那些根深蒂固的东西都由蓝堂永路的死催化为对玖兰枢的杀意,没有过多地牵扯到其他纯血种,仅仅是投渋注到一人身上的恨意。
因为,其他纯血种也是以玖兰枢为狩猎的目标。
在星炼的死亡传回的时候,菖藤依砂也与夜刈十牙立刻就开始为了手刃玖兰枢而四处奔波。
“协会将全面追捕玖兰枢。”
这种混乱局面,仿佛在哪里曾见到过。锥生零有些疑惑,却没有犹豫,挺身而出,站在一条拓麻的身前,站在吸血鬼与猎人的面前,信誓旦旦地如此说道。
“我会亲手抓到他。”
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世界,玖兰枢的下场会如何?
锥生零并不担心,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有那个还未挑明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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