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 9 章（1 / 1）
09
专心地凝望，视他人为无物。
担忧、关怀，冷清的眸中不思议地酝酿着温暖。
静候、等待，他曾苦苦追寻然后忘却了的唯一。
他牵过他微凉的手握于掌心，由纷乱的纹路里传递着微薄的温度，一点一滴，积少成多，由衷期盼他不再畏惧寒冷，也不必再忍耐寒冷。
“王！”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引起一旁吸血鬼贵囘族们的惊呼，可玖兰枢没有转身回应，他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那被包裹的手上。那驱散冰冷的温暖，是那么的令人依恋，他舍不下这被温暖的感觉。
“……枢大人……不会被任何人收养……”
“……一个人……”
……
……
“……猎人……纯血种……锥生零……”
“……锥生家……双生子……”
“……交给协会……最强猎人……”
……
……
锥生零专注地温暖着玖兰枢冰冷的手掌，而玖兰枢专注地看着他，仿佛这世界就只有他们二人，四周围绕他们而发起的争吵是过眼烟云，飘荡散去只留下他们而已。宁静、安逸，不必再为世俗所累，不必再为红尘所扰。玖兰枢对此产生了深深的眷恋，现在的他还未能意识到，但是他即将明白，以更加深刻而残酷的方式理解那种名为‘依恋’的感情所带来的悲欢。
“我不同意。”
玖兰枢一声清亮的音色，终止了吸血鬼与人类们的喋喋不休。四周顿时陷入一片沉默，只为着一只沉默不语的未来的帝王。缓缓地仰起头，视线落到意料之中囘出场的绯樱焰身上，随即玖兰枢空寂的眸子映出一扇掩面笑得温和的协会会长的身影。
“我不同意，将零交给你们。”
没有抑扬顿挫，玖兰枢只是慢慢地、不急不缓地如此说道。
“枢大人？！！”
“锥生家的后人怎么可以交给吸血鬼抚养？！！”
“锥生零现在可是纯血种！！”
……
……
此起彼伏的争吵声不绝于耳，玖兰枢沉默地盯着协会会长，空洞的眼眸中渐渐积蓄着不悦的光彩。
这是他的决定，他不会将锥生零交给任何人。
被紧握的手掌渐渐变得湿濡，玖兰枢下意识地紧紧地握住了锥生零的手。锥生零察觉到的同时，玖兰枢的白囘皙的指尖已因用力过度而变得毫无血色的苍白。锥生零知道，玖兰枢没有把握，他甚至紧张到无意识地向自己求救。
无论心愿多么美好，无论决心多么不可动摇，现实终是那般残忍，它给予你可以为之而生的希望，随即就让你陷入为之而死的绝望中。
“不。”
他们是那么的弱小，那么地毫无反击之力。
“我同意。”
玖兰枢艰难地回过头来，空寂的酒红中扬起诧异的不解与受伤的悲哀，他神情复杂地凝望着锥生零，一直空洞的眸色荡漾起绚烂的涟漪。静默地任由锥生零握着自己的手，玖兰枢就那么地看着他，想要将他看得真切。
他是那么眷恋着这份温暖，他是那么不想失去他。但是，拥有这种心情的只有自己么？依赖着彼此的人也只有自己么？
“……呐……零你……是朋友，还是敌人？”
唇囘舌相碰，玖兰枢轻声询问着。
身体轻囘颤，他害怕着听到答案。
“我不想当你的朋友。”
啪——
响彻宴会的一声，所有吸血鬼侧目而视，极力地想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可也看不出什么，除了下一任玖兰家主惨白的脸色与锥生零红肿的脸颊。
‘不想当你的朋友。’
玖兰枢的脑海中不断回放着锥生零的答案，他毫不经意地轻描淡写，将他所有的希望撕得粉碎。
……啊啊啊……他不该放纵自己的……如此轻易地依赖什么人、信任什么人……这就是代价么……
迅速地抽囘出被紧握的手，残留的温暖对上冰冷的空气后，寒冷显得更加冰冷刺骨，甚至连心底都结上了一层冰。反手一扬，直接给了锥生零一个耳光。力道不重，只是让对方微微红肿而已。
玖兰枢眸中悲痛一闪而逝，当锥生零想要看透他之时，那已是先前的空洞死寂。玖兰枢的面具挂起的太快，快的锥生零还未来得及看出他的悲痛。但是，这也意味着玖兰枢恐怕已经囘痛到极致了。若是不在意的话，又怎会一反常态地失控，若是不在意的话，又何必佯装无动于衷。
玖兰枢很悲伤，锥生零更悲伤。
对锥生零来说，自己让玖兰枢难过这种事，他无法原谅。
尤其是那个没有思考直接悠脑海蹦出来的莫名其妙的回答。
不当朋友？不是朋友的话，自己是他的什么？又想要成为他的什么？
——“我想要成为你的唯一。”
什么东西由心底涌现，锥生零眼前一阵晕眩，他能感觉到一股深沉的感情在血液中觉囘醒沸腾，他弄不清楚，他看不明白，那东西意味着什么。
“……枢……？！”
晕眩感久不散去，可锥生零已管不了那么多，玖兰枢刹那间的转变让他心慌。锥生零急切地想要解释，身体前倾，双手向前伸展。锥生零与玖兰枢之间不过是一臂的距离，在他们眼中，这就是千山万水般的遥不可及。
思绪混乱，玖兰枢惯性地想要接下锥生零的手，可在他抬手回应之时，锥生零的手突然缩了回去。一瞬间的震动，心底的冰层在刹那间粉碎为尘埃，玖兰枢仿佛从梦中惊醒一般，微微瞪大眼睛看向那个真的离他远去的人，刚刚那愚蠢的问题与愚蠢的答案都没能让他向现在这般无助。
“……啊啊啊……”
伸出的手不再会有人握住，冰冷的身体也不再会有人温暖，他所眷恋的，他所喜爱的……无意义地发出一阵呻囘吟，玖兰枢刚刚从梦中惊醒，就立即进入下一个梦中，踉跄地向前移动，抬起的脚步还未落下，肩上就落下了重负，压的他无法移动。被现实的噩梦所震撼，玖兰枢神情恍惚地回头向上看去，熟悉的樱色长发，熟悉的樱色双眸。压抑着胸口处汹涌的感情，玖兰枢酒红的眸子光彩流转，荡漾起一片涟漪，接着一圈一圈地散去，波澜不再。
“……”
身体被人抗在肩上，摇摇晃晃地加重锥生零的晕眩感，他看不清玖兰枢从冷漠到失魂，又从失魂恢复到镇定的转变，拼命向前伸去的手中空无一物，他想要握住的，他想要亲近的，一切都离他远去。只因为这该死的现实，他无力反抗，除了随波逐流，现在的他什么都做不到。晕眩感侵蚀着锥生零的神经，视野波动摇晃，光芒渐渐暗去，他已经接近了宴会华丽的大门。
此次一别，相见何时？
“玖兰枢！！”
大声地疾呼，压光肺中所有的空气，耗费现今仅有的力量，换来的也不过是嘶声力竭的沙哑。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那压空肺部的感觉，像是烧起熊熊烈火一般，喉咙干涩地龟裂，他艰难地将他现在所能说的唯一传达。
“ ”
唇囘舌相碰，音量微弱，即使是抱着锥生零的夜刈十牙都听不到他的话语，可是仿若心有灵犀一般，玖兰枢回眸凝望。
“ ”
似乎是察觉到了玖兰枢的视线，锥生零再一次重复，噙着笑，淡淡的，还透着悲伤与坚毅。
站在吸血鬼围绕的中心，玖兰枢的视线跨越着无数的人墙黏在锥生零身上。脸上面无表情，眸子神色复杂。纠结着、挣扎着，手心攒握，玖兰枢极力地控制着自己不要感情用事夺回不想失去之物。他得忍耐，必须忍耐，为了他与她的夙愿。
但是，值得么？
付出一切，牺牲一切。
最终他又能得到什么？
当锥生零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口，玖兰枢才缓缓地收回视线，向着一旁恭候许久的绯樱焰说道。
“我累了。”
转身，起步，扬手让想要跟随的绯樱焰退下。
玖兰枢，踩着不缓不急的步调，回到纯血种的囚牢之中。
一个人。
视线总是不自觉地飘向左侧，那是锥生零经常会在的位置。
二缺一。
视线落空，玖兰枢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下意识地追寻着另一个人的身影，他已经习惯了他的陪伴了么？心中苦笑一番，玖兰枢对于自己轻信于人这件事感到不可思议，却也不觉得任何意外。那时，他还未恢复记忆，还不习惯忍受寂寞。但是，接下来他都得习惯，习惯没有锥生零的日子，习惯他万年如一日的生活。
被敬畏、被仰望、被利用、被背叛。
这只属于纯血种，属于纯血之君，无人理解的寂寞。
——“等我。”
而虚无的誓约，只会更加寂寞。
“锥生零，真是太讨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