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初进皇宫（上）（1 / 1）

屋里众人又是一震。这阮心话中所言，是指她有了身孕？！

霍灿满目讶异地盯着她，这两年他虽有多房妻妾，但一直没有音讯，他心中只想着除去霍琛，也没太在意这件事，此刻阮心突然有喜，完全让他始料未及。

“你……”他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刚才自己已是下了必死之心，被阮心拦下，心中的情绪本就疏散了几分，这阮心又说了这件喜事，立刻让他散了这求死的信念，重新燃起了希望。

霍子清见他眼里灰暗之色淡了几分，重重道：“好了，阿灿，你就在这里好好休养，你若还有点男子气概，就不要轻易求死，勇敢担起这孩子的责任。”

霍灿没有说话，只是众人都明白他心绪已经暂时稳定下来，应该不会再自寻短见。桃夭没想到阮心刚才会那么勇敢，看来她对霍灿真是用情很深，才会做出那样的举动。她的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霍琛对她使了个眼色，她点点头，便踮起脚尖，悄悄地跟他走了出去，不想再惊扰了这个终于平静下来的场景。

霍琛心知霍灿的性命并无大碍，可能要在静心居休养一段很长的时间，也没有想要再在这里待下去的意思，径直向听暖阁走去。

他走在前面，桃夭原本跟在后面，却听见他突然转过视线，似是不以为意地问：

“司徒夜找你做什么？”

桃夭心里微微一跳，果然，想要瞒过他是不可能的。她面上做出无所谓的神色，随口说道：

“也没什么大事，司徒公子有要事想去扬州，但对路途不熟，所以问我打听了一些扬州的状况。”

只是这样？霍琛心里有些怀疑，但见桃夭满脸坦然，话也都被堵了回去。司徒夜在山寨与桃夭是第一次见面，司徒夜突兀地出现，只是为了打听这么些事？

苏桃夭知道自己这种解释很难完全打消霍琛的疑虑，但是他疑心再重，也不可能猜到司徒夜的真正来意，只要自己不要露出什么破绽，他应该不会抓到什么蛛丝马迹。她眼珠转了转，语气淡淡道：

“司徒公子说要去扬州，让我也想起一事。我离开家已经数月，父亲必定很担心，我想与司徒公子同路而行，回家中看看，我毕竟是家中长女，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

桃夭嘴里这么说着，心中却极为阴郁，她本就是自由之身，被强行带离扬州到了这里，这短短半月，事情是一桩接着一桩，金陵真可谓是是非之地。她想要向苏仁证实的事，不能让霍琛知晓，若是强行离开，他必定不会善罢甘休，为防节外生枝，她只得放低身段，取得他的同意。

霍琛打量了桃夭的神色，倒是没有看出什么来。上次匆匆将桃夭带回金陵，是自己以为父亲的紧急传召必定是有了什么重大变数，没想到只是因为李青薇的关系，早知如此，就应该带着桃夭先跟苏府辞行，一切才显得顺理成章。

他想了想，便答应说：

“好吧。我跟父亲说一声，陪你回扬州一趟。”

桃夭一怔，正要说什么，却听到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她敛下眼中情绪，不动声色地朝那里看去。

一个杂役急匆匆地跑了过来，见到霍琛和桃夭，脸上露出喜色，对两人说道：

“小公子，苏姑娘，你们在这儿呢，奴才一阵好找。皇上刚才派人传来口谕，说明日要召见二位。王爷让我赶紧来说一声。”

霍齐？桃夭皱眉。

霍琛打发了下人，心中却没有过多的惊讶，想必是皇上听说了桃夭来京的消息，所以才召二人觐见。

他的所料不错，霍齐正是听说了桃夭来京的消息，对她这段时间的去向极为好奇，才派人来到安清王府传了口谕，霍子清接下口谕之后便连忙找人来通知他们。

桃夭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看来回扬州的事得拖延几日了。

第二日上午。

霍琛小时候常往来皇宫，最近这几年才减少了次数，皇宫对他而言并不陌生，清晨洗漱完毕，便已经有宫里的马车等在了王府门口。他带着桃夭上了马车，马车徐徐向皇宫驶去。

皇宫门禁森严，霍琛并没有带上兵器。

马车进了皋门，在皇宫里转了好一会儿，才在御花园前停了下来。微风和煦，阳光温暖，正是春日里的好天气。

霍琛扶着桃夭从马车上下来，已经有侍从上前行礼，恭敬地说道：

“陛下请霍公子与苏姑娘在这里稍等片刻。”

御花园的正中央有一块平地，摆了五张台案，侍从引霍琛和桃夭在下首的两张台案边坐下，给两人端上了新茶，才默默地退了下去。

桃夭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周围一番。春日，御花园的海棠和玉兰都已经盛开，各个品种遍布园中，别有一番娇艳，空气中也弥漫着淡淡的香气。她看了一眼上首的两张台案，这应是皇帝与皇后的座位无疑，让她心里不确定的，反而是对面那张单独放置的台案，与霍琛遥遥相对，不知道霍齐还请了谁来？

她心中疑惑，低低对霍琛说了一句。他摇摇头，表示他同样不知，只嘱咐她稍安勿躁，一切静观其变。

过了一刻钟，伴随着“皇上驾到”的呼喊声，一群人的身影出现在了不远之处。桃夭起身，与霍琛一起向声音来源处看去。桃夭一怔，她迅速看向一旁的霍琛，果然在他的眼里也看到了同样的诧异。

霍齐走在众多侍从之前，他的身旁跟随着一名头戴凤冠的女子，想来就是楚国皇后李青蔷，虽然隔着距离，但同样能感受到她身上的绝代风华。李青蔷身穿绛红色的宫装，襟扣附近绣着凤穿牡丹的图纹，五官与李青薇有几分相似，但眉梢之间早就褪去了青涩，容颜倾城，端庄沉静。

但令两人讶异的并不是霍齐和李青蔷，而是皇帝身边的另一名男子。

此刻，他的视线投在桃夭身上，与她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他不是应该在四方馆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疑虑充斥着苏桃夭的脑海，只因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数日未见的辽国康宁候——

宇文瑄。

就在桃夭胡思乱想的短短一瞬，众人已经走到眼前，她一惊，迅速敛下眼，假装自己并不认识宇文瑄的模样，同霍琛一起，向皇帝与皇后行礼问安。

霍齐淡淡笑着让两人免礼，才仔细地看了一眼苏桃夭。或许是因为仍在成长的年纪，她看上去比半年前又长高了一些，面容并没有什么变化。

“苏姑娘，许久未见。”霍齐这句话明显是揶揄，桃夭只得低着头回答道：

“小女一切安好，多谢皇上。”

霍齐点点头，霍琛带着桃夭回京，他这里自然也会收到消息，据说她这段时间一直停留在扬州没有离开，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难怪阿琛在城外没有探听到她的下落。能够在霍琛的眼皮底下躲藏那么久，果然如他最初所想的那样擅于智谋。

他想到宇文瑄还在身边，便将心思收回，对二人介绍道：

“这位是辽国的康宁候，宇文公子。”

三人虽各有所思，但都不约而同地表现出了初次见面的模样，没有在皇帝面前露出彼此认识的痕迹。只听见宇文瑄朗声道：“久闻霍公子大名，今日终得一见。”

霍琛抱拳回礼，脸上是客套的笑容。

宇文瑄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金陵的四方馆是接待外宾的专属之地，他一入住，便是公开了身份，消息很快便传到霍齐耳朵里，才有了今日的会面。毕竟金陵是楚国国都，他若隐藏身份被皇帝得知，只怕会让人以为自己有所图谋对楚国不利，还不如干脆地入住四方馆，让霍齐知道自己来了金陵。

虽然宇文瑄再三表示自己只是来楚国游玩，经过金陵，但霍齐还是表示了自己的关心，不愿让宇文瑄觉得被怠慢，邀请他来宫里聚会，毕竟他身后代表着整个辽国。

既然宇文瑄只是来游玩，便不好在朝堂上接待他，以家宴的形式，又发愁宾客人选。霍齐是先帝的长子，下面虽然有几个弟弟，但都是同父异母并不亲近，他登基之后，便都打发他们去了别处，以防止皇权的争斗。他思来想去，与宇文瑄同龄的人，整个金陵也就只有霍琛与霍灿身份相当，只是安清王府称霍灿抱恙，他便请了霍琛，顺便邀了苏桃夭。

几个人重新在台案前就座，只听到霍齐说：“这只是普通的家宴，欢迎宇文公子来楚国，朕先干为敬。”说罢，他便拿起面前早已经满上的酒杯，仰头饮下了一杯。

宇文瑄连忙站起来，也将自己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对霍齐表示了谢意。

桃夭在台案前正襟危坐，毕竟这是皇宫，与前次在扬州不同，她不愿在皇帝面前出什么差错。

此时，侍从重新将宇文瑄的酒杯满上，他拿起酒杯，对霍琛举起，声音清亮：

“我会在金陵停留几日，可能会有叨扰之处，还希望霍公子多多担待。”他将酒杯里的酒喝下，视线却微微转向桃夭，她迎上他的目光，两人眼中都露出了了然的笑意。

霍琛有些不悦，但他不能发作，只得低低道：

“宇文公子若能到王府做客，想必家父也会很高兴。”

霍齐见两人似乎相处融洽，正中下怀，笑着招呼了一声，一群花枝招展的舞姬便从御花园外涌了进来。

虽是春日，但这十几名舞姬只穿着单薄的浅粉纱裙，分成两组，一组抱着琵琶，另一组手舞缎带，随着琵琶声的响起，粉色的缎带便在空中开始飞舞，舞姬们画着一致的妆容，面上含笑，身体轻盈，在台案前翩翩旋转，变换着不同的舞姿。

舞姬们大抵经过漫长的训练，动作整齐，个个清丽过人，想来也是经过严格的甄选。只是这场上的人，除了自己，究竟还有谁是真心欣赏这舞蹈呢？桃夭端坐在原处默不作声，这美妙的舞姿，对他们而言只是谈话的陪衬罢了。

一曲舞毕，那群舞姬安静地行了个礼，又退了下去，桃夭好奇接下来会有什么别的节目，正要转头向外看，只听得一阵歌声蓦地传入她的耳中，最初模糊不清，但很快便清晰起来，随即便有一个女子步入眼帘。她看上去二十左右，姿色平平，穿着素色的纱裙，抱着月琴缓缓走到中央的空地，面上并无特别之处，但手指微动，月琴音色清脆，女子开口启音，歌喉却是无比动人，宛若浅浅的溪流荡涤过心中的浮尘，令人神清气爽。苏桃夭从未听过如此纯粹干净的歌声，不觉精神一震，目光牢牢地锁在那名女子的身上。

想必众人也如桃夭一样，被这宛如天籁的歌喉吸引，渐渐停下了谈话，安静地倾听起她的歌声。

“春气满林香，春游不可忘。落花吹欲尽，垂柳折还长。

桑女淮南曲，金鞍塞北装。行行小垂手，日暮渭川阳。”

这曲调在坊间很流行，描绘春日更是符合时节，当初在倚翠楼的时候也有无意间听楼里的姑娘唱过。当时所听到的这首歌尽是烟花女子的妩媚与妖娆，但此刻从面前女子的嘴里唱出来，歌声委婉，丝毫没有轻浮的气息，仿佛真有春日的温暖迎面而来，一片轻松怡然的氛围。

听过她的歌声，桃夭才恍然，原来这首歌就应该这样唱才对，之前所闻曲调都是对这首歌的辜负了。

一曲结束，众人仿佛还沉浸在她的歌声里，没有回过神来，直到一阵拍掌声响起，惊醒了众人。桃夭脸上带笑，用力地鼓掌，眼里都是钦佩之意。

“这歌声宛如天籁，我从前所闻，都与之相差甚远。”宇文瑄打量地看了那个女子几眼，毫不吝啬地给出了自己的评价。

霍齐同意地点头，微笑着说道：

“之前似乎并未见过你，你叫什么名字？”

歌姬福了福身，低着头，静静答道：

“奴婢秋儿，是新进入乐府的歌姬。”

她恭谨地回答霍齐的话，姿态谦卑，毫无轻浮之气。

霍齐难得听闻如此婉约的天籁，见众人皆是如此，也觉得在宇文瑄面前挣足了面子，当下龙心大悦，笑着说：

“来人，有赏。”

秋儿依旧低着头，桃夭也看不清她的神情，只听见她又开口，语气中也听不出什么欣喜，依旧淡淡的：

“多谢陛下。”

只见侍从捧了个黑色托盘上来，盘子中间平铺这一块红色丝绸，丝绸上摆放着一只碧玉镯子，皇帝点点头，示意侍从将镯子赏给秋儿。

原本站在场地中央的秋儿也上前了几步，眼见着是要去接过那黑色托盘，就在她靠近皇帝台案的那刻，秋儿蓦地抬起头来，眼底划过一丝诡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