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遗书(1 / 1)
当庄禾在电话里听铁子把“反女鬼联盟”的各种猜测说了一遍之后,惊出一身冷汗。
按铁子的说法,“女鬼”的业内名称,叫魅灵,是人死过两次之后才会产生的邪物。而导致他经常做噩梦、产生幻觉的是二重怨气,魅灵的本源能量。魅灵之所以让二重怨气纠缠他们,是为了复仇。至于复仇的原因,铁子那边目前也没有搞清楚,只知道魅灵死于五年前,地点应该是医科大学附属医院。
弄明白这些,庄禾不由得想到之前楚奇对他施法,他恍惚间进入了医科大学附属医院的走廊,见到了差点吓破胆的女病人、办公室里被剥了脸皮的医生、跪地磕头的男人。当时楚奇说过,要通过他身上的二重怨气了解魅灵。听到铁子的分析,综合之前自己恍惚中的所见,庄禾几乎可以断定,他遇到的恐怖女病人,就是魅灵!
想到这里,他又迷茫,如果女病人是魅灵,那办公室里的医生和男人是谁?
他只是疑惑了一下,没有在这上面纠缠不清。他关注的,是铁子说的另外一种可能。
童医生死前,曾说孙倩的病,和五年前的女病人一般无二,而医院对这种病情一点都不了解,医生根本无从下会搜医治,只能眼睁睁看着女病人香消玉殒。铁子猜测,也许当年女病人认为医院对她置之不理,死后怨气变异,形成了强大的魅灵。潜伏五年之后,方才出现,不仅对当时主治医生、护士进行报复,更迁怒于他们的孩子。而被二重怨气缠身的几人中,庄禾、徐树、孙倩、童蕾四人,家中父母都有一个人在医科大学工作,由此可见,他们被二重怨气纠缠,很有可能受到了在医院工作父母的连累。
庄禾在意的,正是这一点。
他的母亲在医科大学附属医院做护士长,和付秀琴的级别是相同的。如果铁子在电话里所说的全部是真的,那么他被二重怨气缠身的根由,来自他的母亲。也就是说,魅灵已经杀了付秀琴、孙倩母女和童医生、童蕾父女四人,接下来,很有可能找上自己,或者自己的母亲。
想到这里,他的全身衣服几乎被冷汗打湿,拿着手机的手不停地发抖。
“事情就是这样。”铁子长篇大论说了很多,最后松了口气。
“这么说来,我妈……有危险?”庄禾颤抖着声音问道。
铁子愣住,他还真没想到庄禾母亲那里,听他这么一问,方才醒恍然,庄禾的母亲也是医科大学附属医院的护士长,也许与五年前女病人死亡的事情有关,所以庄禾才会被二重怨气缠身。他怔了一下,马上催促道:“你赶快去阿姨那里,看看她的情况!”
“我这就去!”铁子的提醒根本就是多余,庄禾想到这一节,就已经匆匆往母亲的住所赶了。
庄禾毕竟是黑社会老大的儿子,更是血帮的少帮主,自己拥有一辆车。因为为人低调,他的车并不是名贵的好车,只是市面上很常见的普通轿车。平时的时候,他不喜欢开车,觉得找车位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除了正式场合或者需要车的时候,才会把他那毫无起眼的轿车开出来。
参加付秀琴和孙倩的葬礼,当然是要开车的。送孙倩父亲回家时,他还带了两个小弟,帮他开车。另一方面,铁子不在身边,他是以防孙倩父亲也被“女鬼”伤害,有两个小弟在身边,能帮些忙。
他给铁子打电话的时候,刚好从孙倩家中出来,身后跟着小弟。警觉母亲会有危险之后,马上向两个小弟打手势,让他们去开车。随后,三个人坐车直奔庄禾母亲的住处。
庄禾的父亲庄飞是黑帮老大,不方便经常和家人住在一起,便在这座城市的别墅区为妻子买了一栋别墅,供她居住。庄飞在闲暇的时候,也会回来住两天。庄禾也没有和母亲住在一起,自从辍学之后,庄飞在高档小区给他买了一个复式房子,让他单独居住,过着独处的生活。再后来,铁子加入血帮,庄飞将看重的得意干将安排到庄禾身边,要他保护庄禾。
铁子和庄禾两人非常合得来,接触时间长一些,便成了非常要好的兄弟。
庄禾不停地催促小弟把车开得快一些,一路上不知道闯了多少红灯,用了足足半个小时,方才赶到母亲的别墅。
车一停,他匆忙跳下车,直奔别墅大门冲去。
黑帮老大的妻子,别墅周围自然会布置暗哨,这些暗哨担负着保护帮主夫人的职责。他们大老远就看到有人冲向别墅,心头都是一紧。随后看到奔跑的人是庄禾,不由松了口气,少帮主庄禾,血帮里几乎每个人都认得。
庄禾有别墅的钥匙,很顺利地进入了别墅。
别墅共有三层,他知道母亲习惯住在二楼的某间卧室,即便是白天在家呆着,也会在那间卧室里上网或者看电视。进入别墅之后,他毫不犹豫地冲向楼梯,直奔二楼。
听到响动的保姆从一楼的某个房间走出来,看到他正在向二楼飞奔,忍不住喊道:“少爷,您这是做什么?”
“我妈在不在卧室?”庄禾头也不回地问。
“一直在。”保姆点头。
“好了,没你的事,去忙吧。”得到了肯定,庄禾的脚步更急了。
保姆见他一转眼就到了二楼,低声嘟囔了一句,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庄禾匆匆来到母亲的卧室门口,尽管焦急,处于对长辈的礼貌,他还是敲了两下门,喊道:“妈,你在里面吗?”
卧室里没有传出任何响动,也没有回应。
他皱了皱眉头,又是急促地敲了几下门,这次用的力量很大,一楼都能听到他的敲门声。可是,卧室里还是没有反应,好像里面根本没有人。
母亲不在卧室?还是她已经被魅灵……庄禾额头上冒了汗,不敢再想下去,运足了力气,一脚踹开卧室的门,旋风般冲了进去。
一股血腥的气味扑面而来,庄禾心中一沉,扭头看向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洗得干干净净。卧室里几乎一尘不染,他知道,母亲有洁癖的习惯,闲暇之余,会经常打扫卧室。
没有看到母亲的身影,血腥味又不断地冲击他的嗅觉,他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茫然四顾,发现盥洗室的门开着一条缝。没有犹豫,他一个箭步冲过去,缠绕在鼻尖的血腥味更加浓郁。来不及多想,伸手推开盥洗室的门。
盥洗室里的血腥味最为浓郁,他一推开门,就看到了正对着门的浴缸。浴缸里,他的母亲穿戴整齐,脸色苍白地紧闭双眼,静静地躺在。浴缸里满是温水,似乎温柔地将她包围。然而,这些水,都是血红色。
庄禾脸色顿时变得煞白,急忙蹿到浴缸近前,低头一看,满目血红。
在浴缸的外边,静静地躺着一把锋利的水果刀,刀刃上残留着血迹。
他微微弯下腰,看着与睡觉时几乎没有差别的母亲,哆嗦着嘴唇,轻声喊道:“妈……”
没有回应,他的母亲如同一座没有生命的蜡像,在血水中纹丝不动。
“妈,你别吓我,玩笑开大了吧。”庄禾颤抖着声音说。
心中已经有了定论,可他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希望这只是一个玩笑,一个爱开玩笑的母亲和她的儿子开的一个大玩笑。
尽管从小到大,他不是很喜欢母亲经常开的一些小玩笑。
一股悲伤由心底而生,狠狠地灌进他的脑子里,冲击着他的泪腺,让泪水在他的眼眶不停地旋转。
泪光闪烁,他强忍着,没有让泪水流出。
他缓缓伸出右手,摸向母亲苍白的脸。
右手抖得非常厉害,他极力控制,还是不能克制。手终于抚在母亲的脸上,一片冰凉。这股凉意,犹如寒冬里的寒气,顺着他的手臂钻进他的心里,透彻心扉,凉遍全身。
他感到心里痛,收回右手,怔怔地看着母亲像是在沉睡的表情,牙关紧紧咬住,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毫无疑问,母亲是自杀,那把水果刀是很好的证明。浴缸里的水被她的血液染红,想来,她应该是割破了自己手腕的动脉。
庄禾手足无措,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他用力吸着鼻子,茫然四顾,却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然而,当他的目光被马桶上面被一块首饰盒压住的洁白纸张吸引过去之后,便再也挪不开了。
也许是母亲的遗书,他想。
他双腿颤抖着走过去,拿开首饰盒,将白纸端到眼前,母亲清秀的字迹映入眼帘:“不管是谁看到我的遗书,都请耐心看完,这是我赎罪的方式。”
精神几近崩溃的他看到开篇的字样,心头一震,睁大眼睛看了下去。
遗书上写道:“五年前,和秀琴一样,我们都还没有提护士长,在同一科室做普通的护士。因为我们工龄长,很多麻烦的病人都由我们来照顾。记得那天,一个山村里来的男人,抱着他的妻子来到医院,请求医院给予救治。他妻子的病情很奇怪,满头的青丝变成了血红色,让人看在眼里,怕在心上。尽管如此,医院还是对女病人进行了抢救,可惜被誉为全院全能大夫童医生对女病人奇怪的病状也是一筹莫展,找不到好的办法对其进行救治,甚至连遏制病情都做不到。
“眼看女病人一天天消瘦下去,头皮开始逐渐向外渗出鲜红的血液,秀琴和我也很难熬,毕竟我们被医院委派为她的专职护士,轮班照顾她。而女病人的丈夫,白天出去借钱,晚上还要陪护在她的身边,可见他们之间的感情非常好。私下里,秀琴我俩谈论他们的时候,都用着羡慕的语气。
“也许是老天嫉妒他们如胶似漆的感情,在女病人入院第五天的时候,最终夺走了女病人的生命。她的头发本就全部变成了血红色,头皮渗出的血液一天比一天多,到最后,脑部失血过多,血液无法将氧气供给给大脑。再一次非常严重的渗血之后,她终于撒手人寰,闭上了双眼。
“当时,全院的工作人员关注着女病人的病情,得知她死亡之后,大家都很伤心。尤其是女病人的主治医生童医生,更是难过不已。女病人的丈夫,也就是山村来的男人,更是嚎啕大哭,疯了般的向每一个他看到的医生、医护人员求助,希望能把他的妻子救活。可我们不是神仙,怎么能让人起死回生?
“也许是那个男人从亡妻的悲痛中清醒过来,最终变得冷静许多,这才默默回到病房,向医院申请,暂时将尸体放在医院的太平间。因为他很穷,没钱马上把妻子送进殡仪馆火化,而医院的太平间尸体保存的费用相较之下,非常低。然而,就在医院将他的申请批复下来之后,他又开始了四处寻求医生,希望能够救救他的妻子。当时大家都很奇怪,以为他疯了。秀琴和我更是惊讶,到了病房才发现,他的妻子,竟然死而复生。童医生明明已经作出了明确判断,她死亡了,死得很彻底,童医生的诊断是非常权威的,判定人是死是活这种小事情,怎么会出差错?
“可事实就摆在我们眼前,女病人苏醒了,身体虚弱。她血红色的头发渐渐褪色,在一个小时内,就变成了乌黑,没再出现头皮渗血的症状。这是好兆头,只要对她进行及时医治,打一些营养药品,她很有可能成为健康人。徐院长得知此事之后,亲自到了病房,看了一眼复活的女病人,转身就走。随后,医院下达了秘密通知,不许对女病人进行医治!
“当时我们全部惊呆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虽然院长和我们的关系很好,也仅限于生活中,在工作上,他向来说一不二,不容质疑。但童医生还是非常愤怒,前去找院长理论,在院长的办公室,两个人足足吵了一个小时,童医生才脸色铁青地出来。事后我们才得知,院长之所以下达这样的秘密通知,是为了维护医院的形象。如果传到外面,被判定死亡的病人又活过来,医科大学附属医院的金字招牌,算是彻底砸了,以后谁还会来这里看病?另一方面,先前的治疗费用,病人家属只付了三分之一,再治疗下去,医院会搭进更多的钱。
“院长严令,不允许知道这件事的医生、护士将消息传播,否则当即开出。更不允许与病人家属私自见面。被徐院长逼得没办法,我们就算不忍心,也只能躲着到处哀求的病人家属。那个男人,到了最后,就像瘟疫一样,不管是谁见到他,都会马上躲进自己的办公室,任凭他怎么敲门,都不会出来和他见面。
“女病人复活后的第三天,最终因身体太过虚弱,各个器官功能衰竭,再次死亡。知道医院的工作人员听到病人家属的嚎啕大哭,方才纷纷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去看个究竟。女病人死了,那个男人趴在床边,嚎啕大哭。让我们意外的是,哭过之后,他没有用怨恨的目光看着我们,而是给身体已经僵硬的妻子穿好衣服,背着她,离开了医院。当时有医生劝他不要背走尸体,存在太平间。他对此恍若未闻,背着一具尸体,离开了医院。
“为了掩盖女病人的所有资料,徐院长向童医生要走了和女病人有关的所有病例,装在一个牛皮档案袋里,用鲜红色的朱漆封好档案袋带走。处于好奇,我曾偷偷跟着他,看要要如何处理那份关于女病人的档案。没想到他很自然地走进档案室,支走档案管理员,将档案袋放在当年存放病人病例的档案柜。看到他再没有奇怪的举动,我才悄悄离开,院长的行为很不解。
“五年过去了,我仍然清晰地急着女病人的容貌,还有她贴心丈夫对她深厚的情谊。直到那天,在梦里遇见了满头血红色头发的女病人,她告诉我自己已经化作厉害的厉鬼,向当时对她的死视而不见的所有人报仇。我一眼认出了她,我沉默,没有说什么,她的复仇是正确的,当时的我们,全都昏了头,对生命不负责,我们该死。在接下来的几天,我频频做噩梦,甚至白天都会恍惚地看到女病人,还有她发出奇怪恐怖的笑声。我知道,她真的来复仇了,但我不能给她杀我的机会,我要自己了解那段罪孽,用我自己的方式,向她赎罪。
“于是,我选择了自杀。如果有人看到我的遗书,请将它转交给我的丈夫和儿子。尽管我已经死去,但仍然爱着你们。我真的舍不下你们,但心中背负的罪恶太沉重,压得我无法呼吸。是我太自私,为了自己解脱,先一步离开人世。对此,我深感抱歉,像你们说声对不起,希望你们能够原谅我。”
遗书的落款,是庄禾母亲的名字。
看遗书的过程中,庄河已然泪流满面。看到最后母亲字里行间表达出来的深情,他更是无法控制自己,瘫坐在地上,失声痛哭。
他的哭声,将楼下的保姆吸引过来,一进入盥洗室,看到里面的情景,保姆尖叫一声,跑出去叫人。时间不大,负责保护庄禾母亲的暗哨们闯了进来,看到她躺在血水之中,脸色全白了,连大气都不敢喘,更别说去安慰庄禾。
痛苦一阵,庄禾像是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晃晃悠悠站起来,手中拿着母亲的遗书,睁着泪眼向暗哨们吩咐道:“打电话告诉我父亲,我妈的死,我会搞清楚的,让他打理好我妈的后事。用不了多久,我会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
暗哨们连连点头,有手快的已经拨通了上级的电话,将噩耗上报。
庄禾再次深深地看了母亲一眼,钢牙一咬,转身离开了盥洗室。他做了决定,不管是徐院长,还是魅灵,母亲的自杀和他们不无关系,自己一定要向他们为母亲讨一个说法。
他脸色狰狞着向别墅外走去,看到他表情的人都被吓得噤若寒蝉。他不理会仍何人,一边走一边拿出手机,拨了铁子的手机号。听筒里铁子手机彩铃欢快地歌唱,他却一点欢快的心情都没有,只希望铁子尽快接电话。
终于,铁子接通了通话,紧张地问道:“小庄,阿姨怎么样?”
庄禾正要回答,却突然停住脚步,浑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一股冰冷的寒气扑面而来。
他看到,别墅的大门口,站着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垂着血红色长发,看不清面庞的女人。
她的全身散发出极度冰寒,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尽管看不到对方的脸面,庄禾还是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似乎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着他。
是魅灵的本体,还是幻觉?他惊恐地猜测着。
手机听筒里,不明所以的铁子声音更急:“喂,喂喂,小庄,说话啊,阿姨那边的情况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