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意欲何为（1 / 1）
眼看徐学章就要冲到眼前，本来慌张的宋竹佳忽然镇定下来，一双妙目透射出骇人的精光。
徐学章一到近前，她低下头，躲过徐学章锁喉的攻击，双手向前一探，正托在他的两腋下，双脚紧紧抠住地面，暴喝一声，像是掀一个充了气的破麻袋，直将徐学章狠狠翻到一边。
也是徐学章运气不济，被她这一下掀了个一百八十度，落地时脑袋重重砸在地面。他体重超标，宋竹佳的力量也不小，当时就晕了过去。庆幸的是，他胖得没脖子，肥厚的脂肪具有很好的减震效果，脖颈处的椎骨没有收到损伤。
然而堂堂医科大学校长，被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给翻倒在地，面子算是丢尽了。好在他们是在小树林里激战，没有惊动外面走动的同学。他即便丢了面子，也只丢给李晨和宋竹佳看。
徐学章半张脸贴着草地，屁股高高撅起，双膝跪倒，那样子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担心宋竹佳的李晨见她突然爆发，心里也是一惊，没想到看上去瘦弱的“花瓶”，竟有如此力量，把一个八十多公斤的男人掀倒在地。想起在此之前，轻视她的态度，他暗暗愧疚。
他手脚并用爬起来，坐在草地上，感觉浑身不自在，被体重超凡的人压在身上，还是个男人，人睡在这个时候都不会舒服。他晃动了下全身各个关节，没有受伤的迹象，这才放下心来，用赞许地眼光看着宋竹佳。
大概是用力过度，宋竹佳脸色有些苍白，汗水在额头凝聚一片，密密麻麻。头发有些散乱，一双眼睛锐利无比，放出仇恨的光芒，死死盯住以奇怪姿势昏迷的徐学章，仿佛和这位校长兼院长有深仇大恨一般。
李晨缓缓站起身，拍打掉粘在身上的杂草，正要开口，却发现宋竹佳冲到徐学章的身边，抬起脚就要踹向他的太阳穴。
见了这情况，李晨大吃一惊，一个晃身到了宋竹佳身后，双手搂住她的腰肢，拧身将她抱到一边，轻轻放在地上。
宋竹佳的一脚踹空。
“你在做什么？”李晨忍不住呵斥道。
宋竹佳恶狠狠地瞪了徐学章一眼，然后委屈道：“谁叫他一出现，对我又打又杀的，把我吓得够呛，咽不下这口气。”
“你那一脚，会把他踹死的。”李晨脸上浮现出怒容，“如果他死了，算什么？故意杀人？我能给你证明你和他无冤无仇，但法官会问我你杀人的理由。我怎么回答？用你刚才幼稚的理由吗？”
“我只是一时气氛，头脑不清醒嘛。”宋竹佳辩解。
“这也不能成为杀人的理由。”李晨气得直哆嗦，“我要是反应慢一步，徐学章一定会死在你的脚下，到时候，你就等着挨枪子儿吧！”
“他不是没死嘛。”宋竹佳被他吼得不敢大声说话，只能小声嘀咕。
“他没死，我倒是被你吓死了。”李晨等着她说。
宋竹佳睁着漂亮的眼睛，漆黑的眼珠转了一圈，随即笑嘻嘻道：“队长，难道你是在关心我？”
“关心你个屁。”李晨骂道，“我是关心我这颗小心脏，差点没让你吓得跳出来。”
“这还不是关心我？”宋竹佳撅着嘴，这次对李晨爆粗口没有怨气，反倒是觉得很甜蜜。
见她在这方面纠缠不清，李晨不知如何应对，只能做出最凶狠的模样，瞪了她一眼。随后回头望向徐学章，忍不住笑起来：“徐学章是市里的知名人士，对形象是非常重视的。要是他知道被你摔成这样，非得和你拼命不可。不过你倒是出乎我的意料，力气不不小，能把他掀成这样。”
“在警校我也是练过的。”宋竹佳得意洋洋。
李晨走到徐学章的身边，将他拖进凉亭，放在平坦的地方。要是他醒来发现自己菊花朝天，一定会疯掉。
宋竹佳跟着进入凉亭，找了个地方安静地坐下。
李晨盯着徐学章，心中大惑不解。
田瑞在小树林里偷窥，被二人发现之后逃走。又将徐学章催眠，操控他来到这里对宋竹佳下杀手。在对话中得知田瑞是看他身边有女孩，吃了粗，一副要将宋竹佳置于死地的样子。而将自己压在身下，小声告诉自己小心。李晨知道田瑞不是容易吃醋的人，催眠徐学章前来，杀宋竹佳是假，提醒自己是真。
“别找我”、“小心”两次提示，究竟指什么？让自己不找她，肯定有原因，这原因又是什么？让他小心，又是小心什么？是身边的人，还是案情复杂，担心自己侦破下去有危险？
李晨脑子里乱成一团麻，剪不断，理还乱。
宋竹佳表现得很安静，眼睛却不时飘向李晨，或是看向昏迷的徐学章。不只是获得了李晨的赞许，还是回忆到徐学章摔在地上的奇怪姿势，她忍不住抿嘴笑起来。
过了半晌，躺在地上的徐学章发出呻吟的声音，缓缓睁开眼睛，用手抚摸脖颈，坐了起来，发现自己深处小树林的凉亭里，不由得吃了一惊：“我怎么会在这里？”
“徐校长，你醒啦。”李晨忙走上前去，打招呼。
看到李晨，徐学章更是吃惊，慌忙站起来，警惕地问道：“你是谁？”
“市公安局刑警一大队队长李晨。”李晨自我介绍。
“你怎么会在这？我怎么会在这？”得知面前的人是警察，徐学章提起的心放了下来，问道。
“我们来这里，是为了调查一件案子。”李晨说道，“你为什么会在这，我们就不太清楚了，还希望你能自己好好回忆一下。”
“案子？什么案子？我们学校发生了命案？”徐学章脸色慌张，他是医科大学的校长，最不希望的，就是学校里发生命案之类的麻烦事。
“不是学校里，是我们接手的一个案子，要在医科大学进行调查。”李晨解释道。
徐学章长出一口气，扭了扭脖子，感觉有些发酸，用手捂住，闭着眼睛呆了一会，说：“我记得刚开车到办公楼下，打开车门的时候，从旁边冲出来一个学生模样的女孩，撞了我一下。我也没在意，走进了办公楼。大概是今天阳光太强烈，尽管走廊里亮着灯，我还是感觉眼前一黑，然后……然后我竟然什么都不知道了，醒来之后，就在这里。这是怎么回事？”
他的回忆有些诡异，连他自己想起来，都感到毛骨悚然。
晚间撞邪就够吓人，白天遇见怪事，更让人后怕。
听了他的话，李晨马上明白，撞他的女孩，一定是田瑞。要知道，田瑞催眠别人，不需要繁琐地走着死板的程序，非要让人睡着才醒。哪怕她的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接触都会将人无形中催眠。徐学章一定是在被撞的同时，被催眠，走进办公楼，瞬间被田瑞控制了身体。
“原来是这样。”宋竹佳走过来，她也想通了。
“你……你也是警察？”徐学章看着她，问道。
“是。”宋竹佳点了点头。
徐学章问李晨：“你们是怎么发现我的？”
“我们发现这里比较安静，就在这里研究案情。没想到你突然冲了进来，还要对我的警员下杀手。一场打斗在所难免，无奈之下，我只好趁你不备，一个手刀将你打晕。然后将昏迷的你拖进凉亭，等你想来。”李晨神态自若地说道。
他这么说，不是抢宋竹佳的功劳，而是编造一个善意的谎言。如果实话实说，徐学章肯定会纠缠不清，毕竟是社会知名人士，对面子很看重。说宋竹佳一个手刀打晕他，他更不会相信，不是亲眼所见，连她都不相信宋竹佳能放到徐学章，更别说对自己体重很是了解的徐学章了。
宋竹佳立刻会意他的意思，暗自好笑，心说队长说起谎来，神色不慌，语序不乱，真是一等一的高手。
徐学章听了，大惑不解：“我为什么要对这么漂亮的姑娘下手？”
“这不是你的问题，是催眠你的人意图。”李晨说。
“催眠？你说我被催眠了？”徐学章听了，脸色一变，“这种高端的催眠能力我倒是听说过，原来医科大学的田教授，是这方面的高手，不过他的这种能力向来不外传。那么，撞我的女学生……她……她是田教授的女儿？”
“不错，是田瑞。”李晨颔首道。
“咦？两个月前，田瑞莫名其妙地在学校消失，不知去向，怎么突然出现在学校里？而且……而且还把我这刚上任的校长催眠，操控我来到这里害人。她……她是什么意思？”徐学章越想越糊涂。
“两个月前，田瑞因涉嫌医科大学连环凶杀案，被我们秘密逮捕。”李晨毫不掩饰，“不久前，她凭借自己的本领越狱，不知去向。我们来到医科大学，正是为了调查她的行踪。”
“原来如此。”徐学章毕竟是医科大学的校长，对两个月前发生的连环凶杀案还是比较清楚的。正是这起连环凶杀案，让老校长无颜继续执教，向教育局提出辞呈。而后，他才经过多方努力，担任医科大学附属医院院长的同时，接手医科大学校长的工作。
“这是我们工作机密，希望校长能够为我们保密。”李晨说道，“同时，还希望校长为我们提供一些有价值的线索。”
“保密室当然的，这也是我的义务。至于线索……我也是今天才碰到田瑞，都没看清她的面貌，怎么提供？”徐学章为难道。
“比如，你可以和我们说说，偌大的医科大学，有什么地方方便人藏身。”李晨提醒道。
“我虽然任职医科大学的校长时间不长，以前倒是经常来这里，对学校的一草一木还是比较熟悉的。”徐学章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忽然拍了一下大腿，“有了！在法医系的学院，有个将要拆除的寝室楼，目前还没有动工，但学生还有床铺之类的东西，都已经搬出来。那个寝室楼之所以要拆，是学生们反应那里经常闹鬼，半夜总是听到鬼哭狼嚎的声音，影响大家休息。要不是学生们闹得太大，校方又怎么会启动一大笔资金，重新盖了一栋寝室楼，把原来的拆除呢。要知道，学校也没什么流动资金的。”
李晨并不关心学校是否又没有资金，只关心田瑞是否还藏身在那里。听到这个消息，激动不已：“谢谢徐校长，希望你能提供寝室楼的钥匙，方便我们进去调查。”
徐学章笑道：“哪有什么钥匙，寝室楼里面的东西都搬空了，大门和里面所有寝室的门，都没有锁，你们可以随便出入。”
“太好了。”李晨兴奋地看向宋竹佳，“咱们马上去调查废旧的寝室楼。”
“但是那里闹鬼呀。”经历了被鬼纠缠一事，宋竹佳对鬼魂相当敬畏。
“你们当警察的还信鬼魂？都只是传言，世上哪有鬼魂。”徐学章笑着说。
宋竹佳自知失言，不再多说，向李晨点了点头。
有了线索，李晨一秒钟的时间都不想耽误，再次对徐学章做了感谢，带着宋竹佳匆匆奔出小树林，直奔法医系的学院。
徐学章看着他们身影消失，忽然脖颈一阵酸痛，用手捂住，揉搓两把，喃喃道：“那位李警官的手劲够大的，手刀砍得我脖子还在酸疼，了不起。”
李晨曾经到医科大学调查过案子，对这里并不陌生。十几分钟后，一路小跑的他们来到了徐学章所说的将要拆掉的寝室楼。废弃寝室楼的个别寝室窗户已经坏损，大部分完好。寝室楼的大门共有两扇，其中一扇趴在楼前，另一扇还在坚守在自己的岗位，随风例外地扇动。
“这里虽然明显，却很容易藏人。加上闹鬼的传说，肯定很少有人前来。”李晨站在楼门前，分析道，“如果是我，肯定会藏身在这里。容易被警方怀疑的地方，也许正是安全的地方。”
宋竹佳点头，表示赞同。
“进去看看。”李晨说着，毫不犹豫地向废旧的寝室楼走去。
宋竹佳站着没动，见李晨已经进入了寝室楼，这才银牙紧咬，跟了上去。
即便是白天，废弃的寝室楼里也显得有些阴森，尤其是长长的走廊，阳光照射不到，没有灯光照明，显得昏暗阴沉。没有人居住，少了人气，整栋楼里空荡荡的，发出的声音被混音放大，听在耳中，惊在心上。
寝室楼共有六层，每层的宿舍有很多。在这种坏境下，宋竹佳不敢单独行动。两个人只好一起挨个寝室排查。
每间宿舍的情况差不多，残留了些废物，周围原本洁白的墙壁挂满了灰尘，昏昏暗暗。有些宿舍的墙壁坏损，露出墙壁中的钢筋混凝土。
一层、二层毫无所获，宋竹佳没有气馁的感觉，反而很欣喜，希望顺利检查到六楼，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到了三楼的某个房间，依然是李晨率先破门而入，撞击宿舍门的巨大响动，吓得宋竹佳一哆嗦，站在门口，犹豫起来。
李晨的声音从里面传出，其中夹杂着兴奋：“宋竹佳，进来看看。”
“噢……”宋竹佳心惊胆战地推门而入，赫然发现李晨站在叠得整整齐齐的被褥旁，不由得愣住。
李晨指着被褥说道：“很明显，被褥虽然破旧，甚至发出轻微的腐味，却叠得整齐。很明显，田瑞就在这间宿舍里藏身。”
原本心不在焉的宋竹佳闻听此言，精神一振，混沌的大脑顿时变得清明：“我们在这里守株待兔？”
“守株待兔……不可能了。”李晨摇头道，“你忘了，在小树林里田瑞察觉到我们发现了她，当时咱们还讨论过，暴露的她一定会逃离医科大学，不会继续在这里藏身。所以……”
“如果她利用了咱们这种惯性的思维呢？”宋竹佳打断他的话，说道，“咱们发现了这里，认为她不会回来，她是否也能想到这一点，利用咱们的思维漏洞，继续躲到这里藏身？”
李晨被反问得愣了一下，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宋竹佳，先是点了点头，随后摇头：“不用了，没有这个必要。”
“为什么？”宋竹佳问。
“原因，以后我会告诉你，现在还不行。”李晨叹息一声。
“看来我的感觉没错，田瑞和你有某种关系吧。”宋竹佳犹豫了半晌，方才开口，“所以，你不是真心想抓住她，再次把她送回监狱。”
李晨抬起头，凝视她，目光中闪烁着野兽遇见猎物的光芒，冷省道：“不要胡乱猜测。”
“想不到，在我印象中最正直的队长，也会徇私情？”宋竹佳语气里呆着几分嘲讽。
李晨脸色变得非常难看，右手紧紧攥成拳头，久久不语。
守株待兔，确实没必要，他心里很清楚，因为田瑞在被褥上留下的一张字条。
他率先冲进宿舍，第一时间发现了字条，拿起来展开一看，见上面写着一句让人不解的话：“我不再藏隐于此，医科大学附属医院，隐秘档案，小心。”
“我不再藏隐于此”，指田瑞不会回到这里，李晨当时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后面的“医科大学附属医院，隐秘档案”所指什么？是字面上的意思吗？如果是，则可以推断出，这份隐秘档案在医科大学，但隐秘档案里是什么内容？和秦馨死亡、田瑞越狱有关系吗？最后的“小心”与在小树林借助徐学章之口所说的“小心”应该是相同的意思，暗中告诫他小心，可他要小心什么？
重重疑问困惑着他，让他烦躁不已。
随后，他发觉自己想得时间太长，把宋竹佳留在了外面，会引起怀疑。便装作兴奋地叫她进来，想不到宋竹佳竟然怀疑到了他的头上。
在小树林里田瑞偷偷告诉自己小心，说明她不想让宋竹佳知道某些事情。看来田瑞很在意他身边多了一个美女，只希望与他共同分享。想通了田瑞的意图，李晨心中只能无奈地笑，为了尊重田瑞吃错的心情，他不打算让宋竹佳看到字条。
对于宋竹佳的怀疑，他毫不在意，身正不怕影子斜，她想怀疑，就让她去怀疑好了。
之所以脸色难看，正是他还没有相想通田瑞的小声提示和字条的含义，她这么做，意欲何为？难道，自己要去医科大学附属医院进行调查，只凭田瑞的一句话，调查与秦馨死亡、田瑞越狱案件无关的隐秘档案？
想到这里，他忽然惊觉，田瑞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追踪她，想要找到用异术杀害秦馨的凶手。难道，那份档案和能够施展异术的凶手有关？
思绪烦乱，李晨心中苦笑：“田瑞啊田瑞，我只是一个人而已，不是神仙，给我留这样的莫名其妙的线索，你觉得我能理出头绪来吗？你是要帮我，还是想把我引到条错误的道路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