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小心（1 / 1）
小树林外是一条十分宽敞的，由数不尽的小石头铺成的大路，因为这条路凹凸不平，不能开车或者骑车，学生们只能在这里行走。路上千奇百怪的小石头很惹人喜爱，就算不能坐车，学生们还是喜欢走在这条路上。
因为石头路在学校的唯一性和特殊性，被学生们推崇为浪漫之路，走在上面的，多是情侣。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当李晨和田瑞冲出小树林，来到石头路上时，映入眼帘的，是学生们欢笑的面庞，人影绰绰，密密麻麻。
密集的人群里，找一个人非常不容易。
李晨伸着脖子在人群中张望半晌，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懊恼不已。强而有力的拳头狠狠地垂了一下空气，骂了一句“靠”。
宋竹佳左顾右盼，可惜她的个子不是特别高，即便踮脚，也无法越过人群的头顶，寻找田瑞的踪迹。
来往的学生们诧异地看着从小树林里冲出来的一男一女，窃窃私语，指指点点，不知在说些什么。
见李晨木头人一般站着，宋竹佳凑了上去，小心翼翼地问：“队长，你确定刚才那个人，是田瑞？”
“不会有错。”李晨皱着眉头，“肯定是她。”
“能在这里遇见她，说明咱们侦破的大致方向是正确的。”宋竹佳分析道，“她隐藏在医科大学，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只要咱们想办法抓住她，也许不需要童蕾恐怖中隐藏的信息，就能找到杀害秦馨的凶手。”
李晨听了，心下不快，但没有表露出来，而是冷冷道：“你觉得，她在这里暴露自己，还会藏在医科大学，让咱们寻找吗？”
“这……”宋竹佳听了，心里一沉。
答案是当然不会。如果她是田瑞的话，在这里暴露自己，摆脱两个人之后，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立刻离开医科大学，寻找另一个隐蔽的地方藏身。可是，隐藏在医科大学的田瑞，为什么在小树林里偷窥两个人的行动？她不怕被逮捕吗？
李晨也正在想这个问题，既然越狱了，明知道自己犯了重罪，田瑞为什么还冒被逮捕的危险出现呢？难道她以为自己不会逮捕她？不，当然不是这个原因。当初自己送她进监狱的时候，她就应该了解他，绝不会为一己私情而放过她。
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李晨想破脑袋，也想不通。
宋竹佳知道李晨现在的心情很糟糕，但有些意见不得不提：“队长，不行的话，咱们是不是趁着田瑞还没有外逃，向上面申请下发通缉令，在全市范围内通缉田瑞？然后出动警力，搜捕她。”
李晨听了，连连摇头：“为了一个女越狱犯，这样做不值得。如果是穷凶极恶的囚犯，我们确定他一到社会上就会作案，这么做是不错的。但田瑞不同，她越狱，也许只是单纯地出逃，或者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发现她作案的迹象。所以，逮捕她，不需要大量警力，只要咱们两个人就够了。”
“也就是说，对于对社会危害不大的越狱犯，我们可以慢慢来，只要将她抓住就可以？”宋竹佳听得明白，忍不住总结一下。
“没错。”李晨点头。
“可是，我们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啊。”宋竹佳沮丧地说。
李晨不甘心地再次伸长脖子，左右远望，仍然没有发现田瑞的身影，心里也是惆怅一番。听了宋竹佳的丧气话，他收回目光，晃了晃手中的《夺命骨》：“看来，咱们还是需要在这里寻找答案。”
“你真的相信童蕾？”一想到童蕾有些傲然的神色，宋竹佳浑身不自在。
“有希望，总比没希望要好。不管我信不信她，咱们都要翻开这本书，好好研究一番，这和个人的感情没有关系。”李晨的语气，像是在教育她。
尽管心高气傲的宋竹佳不喜欢他教育的口吻，但感觉还是好很多。在此之前，李晨教她做事情的时候，总是用呵斥的口吻。相比之下，这种教育的语气要亲切多了。
为了研究中隐藏的线索，二人决定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琢磨一番。要说就近安静的地方，首选之处，当然是小树林里的凉亭。
凉亭里凉风习习，清爽舒心，是个的好地方。李晨手里捧着，却没有心情去仔细品味字里行间的恐怖，而是直接看每一章的开头一段。
《夺命骨》一共十四章，每一章的开头段落确实有着非常细腻的描写，字里行间透露出童蕾深厚的文学功底，蕴含着女性特有的温柔气质。然而，其中还隐藏着一股浓浓的绝望气息，通过文字可以感受到，作者对人生似乎充满了绝望。
强大的感染力让李晨深入其中，无法自拔，他深深被中的文字吸引。
宋竹佳见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大惑不解，凑过来问道：“队长，有发现吗？”
被她这么一问，李晨激灵灵一抖，挺直身子，长长出了口气：“哎呀，差点误了正事。”
“怎么了？”宋竹佳不解。
“童蕾的这部，有着某种魔力，看过开篇，就像继续看下去。刚下我已经投入其中，要不是你出声，只怕我会一直看下去，不能从里面的故事情节摆脱出来。”李晨实话实说。
“不是吧，这么玄乎。”宋竹佳惊愕不已。
“还好，我继续查看，你注意我，只要感觉我不对劲，马上叫我。”李晨叮嘱道。
“好的。”宋竹佳说，心里却想，童蕾写的，真的那么好看吗？
李晨继续查，这次小心翼翼，打起精神，不让自己陷入其中的故事情节。
足足过去半个小时，他一直盯着书看，不时翻动。宋竹佳关注他的表情，没发现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突然，李晨大声叫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又发现了？”宋竹佳惊喜地问。
李晨合上书，点了点头，笑道：“其实《夺命骨》中的密码，非常简单，是我想复杂了。”
“这么说，找到线索了？”宋竹佳追问。
“没错。”李晨将书递过去，“里共有十四章，你把每章第一个段落排位和章节数相对的字连在一起读下去，会形成一句话。”
宋竹佳一听便明白了，这只是一种非粗糙低级的加密手段，和藏头诗的性质差不多。
她翻到第一章的第一个段落，发现开篇第一个字是“秦”，再翻到第二章第一个段落，看到第二个字是“馨”，第三章第一个段落的第三个字是“从”……以此类推，将每章第一个段落发现的字连在一起，读起来就是“秦馨从小到大唯一男朋友是徐树”。
“这就是我们需要的线索？”她疑惑地看着李晨。
“正是。”李晨很兴奋，平时板着的脸表情活络很多。
“可我们连徐树是谁都不知道啊。”宋竹佳说。
“不知道可以去查嘛。”李晨笑道。
“怎么查，全市叫徐树的人，没有成千，也有上百。”宋竹佳几乎要绝望，从这么多人里挑选出秦馨的男朋友，可不像查找犯罪嫌疑人那么简单。
“徐树，家庭背景一定很硬，有能力将手伸进公安局，控制一些人为他们做事，也就是在案卷中抹去徐树姓名这件事。单单这一点，就可以排除很多人。然后我们再仔细调查，肯定能把这个徐树揪出来。只要找到他，秦馨当初涉案的一些细节就会明朗，而这些细节，很有可能对我们侦破当前的案件有帮助。”李晨肯定地说。
“这只是咱们单方面的猜想吧，耗费大量时间在不确定的线索上，这……不太好吧。”宋竹佳为难地说。
“只要有一丝的线索，我们都要好好把握，绝不放手。”李晨坚定道。
“哦……”宋竹佳无话可说，谁让李晨是她的顶头上司呢。
李晨自信地抬起头，看向不远处的稀疏小树，赫然发现，一个矮胖的男人出现在小树林中，正亦步亦趋向他们走来。他脸色一寒，腾地站起身，凝视对方。
宋竹佳被他突然动作吓了一跳，抬头见他看向别处，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也看到了矮胖的男人。
男人僵直着身体，缓缓走来，像是刚刚诈尸的尸体。
那晚恶斗女尸的经历让她记忆犹新，此时见了男人如此行走，头皮一麻，慌忙站起身，神色慌乱。
男人走进，他们才看清男人的长相。
那是一个中年男人，看上去四十多岁，微微秃顶，俗称“地中海”。西装革履掩饰不住硕大的啤酒肚，脚上是一双油光锃亮的皮靴，从材质上看，是很高档的那种。他目光呆滞，面无表情，脸上流淌着细密的汗珠。
“嗯？”李晨愣了愣，“徐校长？”
“你认识？”宋竹佳问。
“这是医科大学的校长，也是医科大学附属医院的院长，徐学章。”李晨盯着矮胖中年男人，面露疑惑，“身兼两个要职，可以说忙得不可开交的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这姿势，好眼熟啊。”
宋竹佳瞪着眼睛看着徐徐而来的徐学章，不可思议道：“人怎么能用这样的姿势走路？难道他是半身不遂？走路和美国大片里丧尸似的。”
“丧尸？”李晨摇头，“和丧尸有什么关系，这是……糟糕，他被人操控了！”
“被人操控？”宋竹佳愕然。
“确切地说，是被催眠。”李晨脸色有些难看。
为了破获案子，宋竹佳仔细研究了田瑞和秦馨的卷宗，对田瑞的能力有一定的了解。听李晨说道“催眠”一词，恍然大悟：“是被田瑞催眠，进而身体受到她的控制！”
“没错。”李晨眉头拧成一团，很是不解，田瑞逃走没多久，便催眠徐学章前来，其中有两点他想不通。
一是这么短的时间内，田瑞怎么会找到徐学章？就算田瑞不是越狱犯，以她曾经普通大学生的身份，也不能轻易见到徐学章这位大忙人，更何况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二是她已经偷窥两人行动，心中大致应该有数，为什么还要驱使徐学章前来，意欲何为？
就在他疑惑之际，忽然听到身边的宋竹佳惊叫一声，急忙定睛去看。
只见矮胖的徐学章脚步如飞，几个大步迈出，眨眼间便到了宋竹佳面前，张开双手就要将其纳入怀抱。宋竹佳被突然加速的徐学章吓得呆若木鸡，只能发出叫声，忘了躲闪。
李晨已然明白，徐学章现在被田瑞操控，没有自我意识，所做一切都由田瑞远程遥控指挥。暗叹一声田瑞你究竟想做什么，脚上却不慢，一个飞踹，正中徐学章的肋下，巨大的力量将徐学章横着踹出去，踉跄几步方才站稳。
宋竹佳受了惊吓，见危机解除，慌忙躲在李晨的身后，小心翼翼地探出头，观察徐学章。
徐学章一声不吭，扭头瞪着李晨，空洞的目光有了色彩，是怨恨的颜色。
“田瑞，我知道是你。”李晨护着宋竹佳，缓声道，“我非常想见你，希望你能当面和我讲述你越狱之后的事情。我想，你不会忘记你和我的约定，等你好好表现，出狱之后……”
“闭嘴！”徐学章低声咆哮，“让开，让我杀了你身后的人。”
李晨愁眉不展：“宋竹佳和你有什么仇？”
“你说呢？”徐学章嘴角上翘，发出冷笑的声音，“你一边说着我们的约定，一边护着那个贱人，这是什么意思？”
“啊？你……你吃醋？”李晨不可思议道，“就算吃醋，也不能杀人哪，顶多揍她一顿就是了。”
宋竹佳在他身后听得浑身一寒，暗想这可不是铁面队长的风格啊，话语中感情色彩如此丰富，更是要将她出卖，这算是什么事啊？还有，吃醋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两个人有关系？还是非比寻常的关系？
“一定要杀了她！”徐学章晃动着身体慢慢向前移动，“看见她躲在你的身后，我很生气！”
“好啦，田瑞，不要闹了，你不是这样的人。”李晨无奈地笑道，“告诉我，你在哪里，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说。”
“不让我杀了她，你别想见到我！”徐学章突然发难，肉弹般的身躯跳起，狠狠地压向李晨。
如此肉弹砸下来，饶是李晨也不敢硬接。他迅速回身抓住发愣的宋竹佳的手，身子一晃，横着跑出凉亭。
“气死我啦！”徐学章一脸肥肉乱颤，嘴里发出的却是女孩子的语气，听起来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虽然是以这种奇怪的方式见到天瑞，李晨还是非常开的。见徐学章如此状态，又好气又好笑，无奈地摇了摇头，说：“好了，田瑞，别闹了。我们是破案的搭档，不要误会。我希望可以尽快见到你，事关重大，你还是告诉我你在哪吧。我知道，你向来是通情达理的女孩。”
徐学章站在凉亭里，呼哧呼哧地喘息，看来刚才的剧烈运动，把他累得不轻。尽管如此，他还是不死心地盯着宋竹佳，仇视的目光不是装出来的。
李晨见他不言语，轻声喊道：“田瑞……”
“看到她和你在一起，我就想杀了她！”田瑞大喊大叫。
宋竹佳刚才被吓坏了，此刻回过神来，从不吃亏的她讽刺道：“有病吧你！”
“你个臭小三，还敢顶嘴！”徐学章大怒，冲出凉亭，握紧肉乎乎的拳头，就要砸向她。
李晨手腕一晃，闪电般伸出，抓住徐学章的手腕，脸色有些阴沉，冷声说：“田瑞，够了，你再闹，我可生气了。”
“我管你生不生气！”徐学章大吼一声，挣脱李晨的手，两条手臂紧紧箍住他的腰，向一旁用力，想要摔倒李晨。
李晨使了个千斤坠，想要双脚生根，纹丝不动。
然而，他忘了一点，凡是被催眠的人，力量会成倍增加，他的力量和现在的徐学章相比，还差很多。他的身体被扳倒，两人在地上滚了四五圈，才停下来。
李晨双手被紧紧箍住，仰躺在地上，身上被徐学章肥厚的身躯压住，根本是不上力气。被对方压在身下，尤其在宋竹佳的面前，他觉得面子上过不去，脸色张红，大声道：“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徐学章的姿势很怪异，额头顶着地面，耳朵与李晨的耳朵相交，暧昧地爬在他的身上。听到他怒问，忽然嘻嘻长笑，似乎很开心的样子。
李晨怒不可遏，要是个女孩这么趴在身上，他不会有意见，就算拂了面子也无所谓。可一个中年男人，脸上满是油腻，嘴里发出女孩般的笑声，真是要多别扭有多别扭。他气愤不已，正要发作，忽然听到笑声中夹杂着两个字——小心。
小心？这是什么意思？是田瑞的提示吗？她要自己小心什么？李晨呆住，思绪飘到女子监狱诡异的案发现场，脑海中浮现出牢房墙壁上用鲜血写的三个大字“别找我”。是不是说，现在的“小心”和那时的“别找我”有什么关联之处？田瑞想要表达的，到底是什么？
他百思不得其解之际，徐学章身体突然弹起，快速转身，向发愣的宋竹佳冲去，嘴里咆哮着：“我要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