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聚集（1 / 1）
孙倩到底是诈尸还是未死？她从何获取破坏医院太平间冰库厚实铁门的力量？又是如何爬上高高的通风口里去的？
庄禾一直想不通。
对于没有追上孙倩，他感到很恼火，当时在太平间眼睁睁看着孙倩晃着一头的血发、带着诡异的笑容消失在通风口的时候，他怒不可遏，恨不能变成超人追上去。可惜，他内裤一直穿在里面。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无能，无能到无法保护孙倩。
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以前认为自己几乎无所不能，但发生在太平间的诡异事情，大击碎了他强大的自信，让他变得无比颓废。
当铁子把烂成一团泥的他拖出太平间的时候，他才变得有了些精神，叮嘱从太平间里把管理员拖出来的童医生，不要声张孙倩“诈尸”这件事，不但做到守口如瓶，还要保证管理员不向外透露一个字。
在他的淫威之下，童医生起誓，一定管住自己的嘴巴。对管理员，他会使用任何手段，一定不让他胡言乱语。
庄禾这才满意，与铁子离开了医院。
孙倩“诈尸”一事要是传出，肯定会引起医院工作人员、病人及病人家属的恐慌，甚至会引来警方。庄禾之所以要童医生和管理员不声张，却并不是这个原因。他只是怕事情传到孙倩的父母耳朵中，让本就已经很伤心的他们，更加悲痛。
别看他经常打架，容易冲动，其实在某些方面，还是非常细心的。
出了院，他和铁子商量，应该如何在后天孙倩火化之前，把她找回来，不让她的父母发觉女儿死后失踪这件离奇的事情。
一旦身边出现乱离怪神的情况，铁子脑子里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找楚奇帮忙，毕竟楚奇是这方面的“专家”，他不但善于抓鬼驱魔，还精通如何在大众面前神态自若地撒谎，说出一套让人们可以接受、并且信服的假话，来掩盖灵异的真想。所以，当庄禾询问他是否有办法时，铁子几乎是脱口而出“去找楚奇帮忙”。
对庄禾来说，这是一个最烂的提议。他一想到楚奇不修边幅的模样和脸上经常露出的奇怪笑容，就会心肝发颤，全身发寒，额头不自禁地冒出冷汗。铁子话还没说完，他就在心里否定了。待铁子话音刚落，他连忙摇头，表示这个提议在他这里行不通。
除了楚奇，铁子再没有任何办法。
庄禾脑筋急转，沉默良久之后，说出了心中的计划。其实也算不上什么计划，不过是在医科大学附近寻找孙倩而已。他断定孙倩从通风口离开太平间，之后便会在医院的附近出现，只要他们在医院周边多转几圈，一定会找到孙倩。
对他的提议，铁子很赞同，提出是不是再找些小弟，人多力量大。
庄禾予以否决，这种稀奇古怪的事情，参与的人越少越好，人多力量大不假，但人多嘴也杂，搞不好会出什么乱子。
铁子继续赞同。
计划得到了全票通过，两个便分头行动，在医院的周边进行地毯式搜索，不放过一草一木，连公共女厕所他们也要进去看一眼，期间难免遇到正在如厕的女性，引起麻烦的冲突。好在他们行动迅速，一旦没有发现孙倩的身影，立刻抽身而退，不给那些女人看清自己长相的机会。
足足一天的时间，他们感觉自己的腿都跑细了，可就是没有找到孙倩。
庄禾发狂，在一片树林里，用硬实的拳脚挑战脆弱的树木，很多小树在他的凶猛攻击之下，几乎夭折。
在城管到来之前，铁子把他拖回了家中，让他好好冷静一下。
庄禾终于安静下来，静静地坐在自己卧室里的床上，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窗外繁华的夜景，脑子里全是孙倩的影子。
他们的感情向来很好，从恋爱开始，没有发生过让两个人心灰意冷的争吵。这都要归功于孙倩，她是个聪明的女孩，知道什么时候该撒娇，什么时候该野蛮，什么时候该乖巧，她善于观察庄禾的脸色，从脸上就能看出庄禾需要什么样的自己。为巩固两个人的关系，她做出了太多太多，牺牲了太多太多。在她死之前，庄禾还没有察觉到这些，直到今天，冷静下来的他，回想起过去与孙倩的点点滴滴，才赫然发现，孙倩太完美了，曾经他认为她身上淡色缺点，此时全部变成了优点，世上最美的优点。
他无比苦恼，只是盯着窗外的夜景，干净的玻璃变成了一块镜子，照映着整间卧室。忽然，他发现，自己的身后，站着一个人，不是铁子，从玻璃窗反射出的影子轮廓可以看出，那是一个女人。
“庄禾……”身后的影子说话了，声音带着几分俏皮，还有几分悲伤。
这个声音，庄禾太熟悉，他可以肯定，说话的就是孙倩。可孙倩已经死了，并且在太平间里“诈尸”，铁子和他着了整整一天，没发现她的身影，此刻怎么会突然跑到自己的卧室？她想做什么？
想到这些，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他没有回头，而是一动不动地轻声问：“孙倩？”
“是我。”玻璃窗里的影子似乎点了点头，他的身后响起幽怨的声音，“我想你。”
听到这种话，庄禾头脑里马上想到孙倩已经死亡的事实，忍不住打了个寒噤，问道：“我也想你，可……可你不是已经……”
“已经死了是吗？”孙倩的身影在玻璃窗上的身影轻微颤动，发出清脆的笑声，“可是，即便我死了，还是想你啊。”
庄禾沉默，孙倩是人是鬼，眼前看到的、耳边听到的是真是假，他根本搞不清楚。
“为什么不说话？”孙倩问。
“我想不明白，死后的你，为什么还能从医院太平间的冰库里跑出来。”庄禾如实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因为我想你。”孙倩的声音虽然清脆，但其中夹带着含义。
“想我……”庄禾皱着眉头，大为不解。
“是啊，我想你。”孙倩的声音忽然变得冰冷起来，说，“我想你死！来陪我吧！”
说话间，一双冰冷的手从庄禾的脖子后面伸出，如同铁钳，死死扣住他的脖子，不停紧收。
一瞬间，庄禾呼吸变得非常困难，他试图掰开那双冰冷的手，可不管他用多大的力气，却连对方的一根小手指都无法掰动。
“叽叽叽叽……”身后响起了笑声，诡异的笑声，像是对他徒劳的嘲笑。
在庄禾眼中，明亮的卧室变得昏暗起来，胸口憋闷难当，他徒劳地挣扎，无济于事。渐渐的，一种奇怪的感觉将他包围，让他感到无比舒适，他知道，这是死亡的感觉。
终于，他闭上了双眼，感觉到灵魂从身体里脱离出来，漂浮在空中。他控制着灵魂扭转身体，想要回头看看把他杀死的人，没想到，刚一回头，就看到了孙倩满头的血发，以及狰狞的面容。
近在咫尺！
庄禾受到了惊吓，忍不住惊声吼叫起来。
他醒了，满头的汗水，脖子处隐隐作痛，两只眼睛直直地盯着天花板，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就像刚从河里爬上来溺水者。
原来，只是一场梦。
一大早，庄禾意外地接到了孙倩好友陈雨露的电话。
陈雨露提议今天去孙倩的家里，看望付秀琴，并对她进行安抚。因为昨天晚上，陈雨露在徐树的口中得知，付秀琴昏迷醒来之后，情绪非常不稳定，又哭又闹，在医院吵着回家。无奈的孙父只好带她回家，希望可以让她情绪稳定一些。作为孙倩的朋友，陈雨露希望能为付秀琴做点什么，也算是在孙倩走了以后，尽一些朋友的义务。
庄禾对此没有异议，并很欣赏陈雨露的为人。孙倩能交到这样的朋友，真是不错。
徐树的父亲徐学章，不仅是医科大学的校长，也是医科大学附属医院的院长，身兼两个要职，前途必然无量。他本是医院的院长，一个多月前，医科大学的老校长提前退休，临退休前推荐徐学章为医科大学校长，徐学章在教育局关系很硬，成为校长简直比喘气还要简单。
徐学章、付秀琴、庄禾的母亲以及童医生，都是医科大学附属医院的老人，相互之间的关系都很不错，他们的孩子，自然也都相熟，彼此并不陌生。在小学的时候，庄禾和徐树一直都是比较好的玩伴，直到上了不同的初中，才分开，但一直保持着联系。
所以，庄禾并不奇怪徐树知道付秀琴在医院的一举一动，他老爸是院长，只要他问一句，徐学章自然会给他讲一些医院里发生的事情。他还知道徐树喜欢那个叫陈雨露的女孩，不久前他们还有孙倩相聚的时候，徐树在酒桌上说到过这件事，希望孙倩帮忙。但孙倩只是笑笑，没有给他明确的答复。庄禾看得出来，孙倩根本瞧不起徐树这个人，觉得他身上“官二代”的气息太浓厚了，总给她一种不爽的感觉。
电话里，陈雨露说了她那边要去孙倩家的人，除了她还有魏欢欢和徐树。庄禾听了，只是笑笑，心想难道徐树对这个女孩是认真的？
不关紧要的事情，他从来不会多想，既然陈雨露有这种提议，他自然不会拒绝，要不然他今天也想去看看付秀琴的。于是，他拉着铁子，直奔孙倩的家。
孙倩的家他曾经去了不是一两次，早已轻车熟路，很快来到孙倩家门口，按响了门铃。
时间不大，门打开，里面站着的，是孙倩的父亲。
看到庄禾和铁子，孙父并不感到奇怪，面沉似水地对他们点了点头，将他们让进了客厅。
走进客厅，铁子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不自然起来，他看到了陈雨露，以及她望向自己略微炙热的目光，急忙转移视线。回想在病房里陈雨露钻进自己怀里的情景，心中窃喜。
大家分宾主落座，庄禾扫视了一下客厅，问向孙父：“叔叔，付阿姨呢？”
“她……她在卧室里化妆。”孙倩的父亲脸色异常，既悲伤，又尴尬。
“化妆？”庄禾拧起了眉毛。
“是的，她说，今天要为孙倩择选墓地，是一件很神圣的事情，一定要好好打扮才行。”孙父说。
这算什么理由？庄禾心中不解，并没有说出来，沉吟了一会，看向脸色苍白的徐树，愣了一下，问：“徐树，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遇到什么麻烦了？”
徐树蜷坐在沙发上，几乎成了一团，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子，不停地瞄着四周，仿佛空气里会突然出现一只怪兽，一口吞掉他。平日里浑身的傲气，荡然无存，他现在的模样，站在大街上，一定会被误会为是小偷。
听到庄禾的话，他才把注意力收回，声音有些嘶哑：“没……没什么。”
庄禾大为奇怪，一向中气十足、说话伶俐的徐树变成这个样子，肯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他说：“既然没什么？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像是一夜没睡，遇到了什么麻烦跟我说，也许我会帮你解决呢。”
“真的没什么。”徐树说，“只是坐了一夜的噩梦。”
庄禾敏感的神经被拨动，坐了一夜噩梦，这和他最近几天的情况多么相似，他几乎是脱口而出：“你梦中……有没有见到血头发？”
此话一出，震惊全场。
女儿死时，头部流血，满头长发几乎全部被染成了红色，可不就是血头发么。所以，听到庄河的话，孙父愣住了。
陈雨露和魏欢欢是知道内情的人，乍听他的话，如同惊天霹雳。尤其是陈雨露，心中大惊，暗想难道庄禾也被血头发纠缠着？
铁子自不必说，从庄禾的口中，他知道庄禾每晚的噩梦里都梦到了些什么。
徐树本不知道内情，可自从昨天在课堂上碰见了课本流血，其中更有血头发出现的时候，就开始莫名的恐慌。逃出教室之后，用了很长时间，他才冷静下来。回忆在课堂里发生的一切，陈雨露的奇怪表现让他非常在意，似乎她也看到了那诡异的情景，也许知道些什么。于是，他一整天徘徊在女生寝室楼下，等待陈雨露的出现。直到魏欢欢、陈雨露从医院回来，他才遇见两个人，追了上去，死缠烂打地询问陈雨露有关课堂上发生奇怪事情的疑问。
面对他的死缠烂打招数，就连英勇无比的魏欢欢也是无奈，最终被他缠得没有办法，陈雨露只好全盘托出，包括用有血头发的神秘身影、孙倩死亡、她偶尔看到的血头发以及奇怪笑声。徐树得知这些之后，大为震惊，希望能够找出解决的办法。可惜到目前为止，陈雨露也是一头雾水，不知事情始末，对徐树的希望，无能为力。
无奈之下，徐树只好决定缠住她，他觉得拥有鬼眼的陈雨露，应该能够成为整件事情的关键。所以，告别陈雨露，回到家中，他向父亲打听了有关孙倩的一些事情，方才得知孙倩确实如陈雨露所言，已经死亡，付秀琴承受不住亡女之痛，昏迷在医院。醒来之后，更是神经失常，大吵大闹，最终被孙倩的父亲带回家中。
得知付秀琴已经回家，徐树讨好地给陈雨露打电话，告诉了她。正因为徐树的电话，陈雨露才会决定，邀请孙倩的一干好友，到她的家中，对付秀琴进行安抚。其实，她之所以来到这里，是为了要验证一件事，便是在昨晚梦中所看到的一切，是否会真的在这里上演。如果梦中的一切是真的，她希望能够阻止悲剧的发生，挽救好友孙倩的姓名。
徐树昨晚恰恰做了很多关于血头发的噩梦，庄禾激动的问话，让他浑身一颤，睁大眼睛说：“你……你怎么会……知道？”
庄禾苦笑：“最近几天，我也做了应该和你差不多的梦。”
“怎么可能？”徐树吃惊不已，扭头看向陈雨露，希望她能给一个答案。
陈雨露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庄禾怎么会梦到血头发。
“不但有血头发，还有奇怪的笑声，是一种‘叽叽’的声音。”庄禾说。
徐树震惊莫名，呆了半晌，他忽然说道：“孙倩的死，可能与血头发有关。”
“你说什么？”庄禾惊诧地看着他。
“孙倩发病的头一天晚上，有人看到从卫生间回到寝室的她……她的身后，有一个满头血发的人影。”徐树想了想，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除了魏欢欢、陈雨露，其他三个人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良久，庄禾问道：“谁……谁看到的？”
“是……是我。”陈雨露知道这个时候，没有必要瞒着大家，直接说道，“我拥有鬼眼，也就是人们常说的阴阳眼，能够……看到鬼……”
“嗯？”庄禾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随后扭头向铁子递去询问的目光。
他知道，乱离怪神方面，铁子算是半个“专家”，有些事情问他，他会给出一个比较靠谱的答案。
铁子很是吃惊，想不到眼前的女孩，竟拥有传说中的“鬼眼”。呆愣片刻，发觉庄禾询问的目光，方才开口：“确实，很少一部分人，天生具有奇怪的通灵能力，鬼眼只是这些通灵能力的一种。据说，拥有鬼眼者，不但能够看到鬼魂、听到鬼声，还能预知身边人的死亡时间、地点、方式。但凡拥有通灵能力的人，一般身体都不是很好，体质羸弱，经常生病。”
他和楚奇在一起很长时间，从楚奇那里学到了很多灵异方面的常识。鬼眼一说，也只是楚奇随口说出来的，他也没有见过，更别说铁子了。今天见到了传说中的“鬼眼”，还是让自己心动的女孩，铁子感到有些迷糊。
陈雨露也很惊讶，她想不到，铁子竟然知道鬼眼的能力，还说得那么详尽。在他说话的时候，她不由害羞地想，难道这是缘分，上天注定，让我遇到熟知鬼眼的男孩，然后……她不敢想下去了，两朵羞红爬上面颊。
魏欢欢极为敏感，看到铁子和陈雨露的表现有些怪异，不由得皱了皱眉头，看铁子的眼神里，流露着厌恶。
徐树早昨天已经知道陈雨露有鬼眼的事情，刚知道的时候很是震惊，现在听在耳中，并不感到太过惊讶。
孙倩的父亲是一个公务员，典型的无神论者，在听到这群孩子们的对话后，他几乎懵了，因为他完全听不懂，却又感觉心里发寒，浑身发凉。
正在这时，一阵欢快的门铃声响了起来，提醒客厅里的人，门外有人。
大家都是一愣，心想这个时候，谁会来孙倩的家中？
唯独陈雨露，脸刷地一下变得惨白，身体微微发抖，她悄悄看了看客厅挂在墙上的时钟，正好是上午九点。
孙倩的父亲站起身，走到玄关处，准备开门。
大家的目光盯着他的背影，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各不相同。
陈雨露缓缓站了起来，她紧张得要死。
孙倩父亲没有开门时看猫眼的习惯，直接将门打开。
当他看到门外站着的人时，眼睛瞪得极大，呆了两三秒后，忽然大叫一声，踉踉跄跄跑回客厅，栽倒在地，颤抖的手指着门，嘴巴一张一合，却说不出话。
众人见孙父奇怪的反应，很是诧异，纷纷站起。
庄禾走到孙父的身边，想弯腰把他扶起来，顺便看一眼门外来客。哪知道，当他把腰弯下一半，门外来客已经走进了他的视线，并让他腰部下弯的动作僵住了。
这个时候，所有人都看到了来客，无不惊愕，胆小者更是惊呼出声。
走进客厅的不是别人，正是孙倩。
看到孙倩的出现，陈雨露心中哀叹一声，同时下定决心，决不让孙倩的真正死亡发生，一定要把她从死神的手中夺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