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宝钗(1 / 1)
昨天是好友的祭日,没有更,不好意思。
这周更新不定时,因为周末要考预算员,大家见谅薛宝钗很烦恼,也很不甘,几乎可以算是古代标准女子的她,第一次责备命运的不公。
她落选了。进京苦等几载,放弃了所有闲暇空余时光,学妇德学琴棋书画,为的就是成功入宫,凤钗飞天,享受万人不及的富贵。结果却是一场空。
低贱人不得入宫选秀!
圣旨下,阻断她平步青云的道路,更让她产生了深深的自卑。皇商,仗着这个身份,她薛家在金陵人人敬畏,横行于世,谁知道到了京城,屡屡被人歧视,连选秀入宫都不可以了。
指甲深陷在肉里,薛宝钗却全然不知。她呆呆地盯着烛火,眼神复杂。忽然面色狰狞,狠狠撕扯着衣角,她不甘心!不甘心!!
她有无双美貌,她有丰腴之姿,她博学多才女工精湛,她自认是万花之首!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这么不公平!她应该主位上的人啊,应该宠冠后宫!
到底是女孩子,夜深人静时,不甘苦命的心情化作泪水滴落,一颗一颗,亦是晶莹剔透的。
她吹了蜡烛,黑夜中唯有那双眸子在发光,是让人害怕的算计。
“麝月,你袭人姐姐呢?”贾宝玉最近很忙,得到皇帝的期许,得到水溶下的“战书”,他打起十二分精神刻苦攻读,丝毫不敢懈怠。
这日他难得清闲半日,忽然想起了许久不见的袭人。明明在一个屋檐下,却整日整夜的没有见面,不难猜,袭人在躲着他。
贾宝玉不否认,一开始他是想报复,报复这个出卖姐妹的女人。可是,当所有困惑想通之后,当他再一次找到自己之后,仇恨,慢慢消散了。
罪魁祸首,说是袭人、王夫人,不如说是他自己,是该死的封建制度。他无法原谅袭人,但不愿再报复了。“香气袭人知昼暖”,当年的温馨还历历在目,他愿意给她一条出路,在自己离开贾府之前。
“二爷…你…”麝月对袭人的感情复杂度,不亚于贾宝玉。袭人是从小带她长大的姐姐,是温柔善良化身,现在却成了她厌恶的人…然而再恨再怨,她也不想袭人出事。
“呵,你放心。我不会对她做什么。”贾宝玉讪讪一笑,有些无趣。“我只想给她一条明路,麝月。不管怎样,十多年的感情不是假的。”
麝月轻轻咬着下唇,道:“二爷,她在晴雯屋里……”
贾宝玉怔了怔,原来如此。怪不得自己找不到她。
晴雯呵,佳人已逝,可是留给他的感动和回忆,始终在心底萦绕。那间属于她的屋子,
自己一直留着,不让人住不让人碰,只吩咐丫头们好好打扫。
袭人,你是在忏悔吗?
心里一叹,贾宝玉道:“我去看看她。”
如果她真有一颗悔过之心,放她一条生路也算是全了十几年的情分。
晴雯的屋子很干净,一点也不像没人住的地方,格局丝毫未改,唯有梳妆台上多了墓牌和香烛。下面跪着个人,双手合十嘴里不住念叨着什么,太过专注了,连开门声也没注意。
贾宝玉也算练过武的人,虽不能上阵杀敌,瞒过一个丫头还是绰绰有余的。他蹑手蹑脚地躲在一边,竖着耳朵听袭人说什么。
再被自己害死的人灵位前说话,无疑有两种人。一是惶恐不安害怕冤魂上门而求饶,一是内心悔恨诵经忏悔自身错。而袭人,恰好是后者。
“晴雯,我不敢求你原谅我,只能好好照顾你的灵位,好好供奉你,让你黄泉好过些。”
“我错了,错了。这么久以来,都在争些什么!他心里没有我,就算没有你也是不会多看我一眼。偏偏我自以为是着,为此害了你,最终也害了自己。”
“你知道吗?最悲哀的话,莫过于日夜在他的身边,却永远得不到只言片语。哪怕是最初的温柔也没了。呵呵,争来争去,一无所有。”
“你是善良率真的,不去多求,反而会拥有。我的嫉妒让我入了魔,我悔
,后悔啊!”
两行清泪从眼中流出,袭人闭着眼,面色痛苦。
“小时候那么要好的我们,被我一手毁了。排挤你诬陷你,害死了你。我是罪人!晴雯,晴雯,我的好妹妹,我对不起你!”
贾宝玉在旁听得心酸,吸吸鼻子,他忍不住开口道:“袭人,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袭人吓了一跳,怔怔地看着贾宝玉。
“宝…玉……”
“可是袭人,晴雯不会再怨你,却永远不会原谅你。”
善良如她,也许会看在袭人的忏悔和往日情分上,不再怨恨。可是刚烈如她,怎么能忍受这种耻辱。姐妹情意绝,此生不能合。
“为什么……”颤抖的双唇,泄露出了袭人心底的哀痛。
合上眼,他仿佛还能看见那个巧笑倩兮的佳人,点点滴滴,浮现眼前。
“她那样刚烈的人,含冤而去,如何甘心。袭人,一步错,一生错。”
袭人死死盯着晴雯的灵位,忽然捂着脸,放声大哭。
“袭人。你出去吧,离开贾府,城东有一家瑾记衣房,凭你的手艺,应该能养活自己。多的钱,拿去救济他人,多行善事。”
袭人疑惑地看着贾宝玉,贾宝玉漠然一笑。
“不必问我那是什么地方,去了你自然知道。晴雯的墓,也在城东,你要真心悔过,就去她坟前悔吧,也比守着一个牌位强。”
不等袭人说话,他挥挥袖子欲走。
“老祖宗那边,我会去说。袭人,多行善事,多积善德。晴雯在天之灵,会看着的。”
昔日亲密的两个人,一个冷漠离去,一个跪地痛哭,他们,再也回不去了。那些温馨地曾经。
谁错,谁对,孰是,孰非。
贾宝玉没有去找贾母,他在等,等袭人自己做决定。他只给她这一次机会,仅此一次。
贾宝玉在练字,一笔一划极为认真。林如海告诉他,心烦意乱时,练字是个好方法,平心,静气,也磨练心性。他在思考,在思考以后的路。每一步,怎样走才好。
在田地上修建了庄园,雇佣了农民,京城里的几家店铺也陆陆续续开始营业了,一切都在按着他的设想进行着。只等科举结束,他得到一个hesh的契机,就能从贾府出去。
契机,到底是什么呢?
“宝兄弟,你在家吗?”婉转动人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贾宝玉放下笔,无奈地叹了口气。薛宝钗,似乎没有当初那样喜欢找他。他知道,因为前段时间王夫人在大观园做的一系列事情,让身位亲戚的她不好行事,生怕落人口舌。
几日前,皇帝一道圣旨阻了商人女儿入宫的路,他就猜到了,这个心比天高的宝姐姐,一定会有所动作,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宝姐姐,我在。”
薛宝钗踏着四平八稳的步子走了进来。今日出奇地没有穿那身朴素的黄色罗衫,换上了崭新的娇雅衣衫。白皙丰美的银盆圆脸上,唇角勾起淡淡微笑,水杏似的明眸中却是点点精光。已过二八年华的她,越发显得端庄美丽,娴雅大方,举止也更加的沉稳了。
“宝兄弟越发刻苦了,金榜题名指日可待。”
“宝姐姐过奖了。天下有才人何其多,我只怕比不过人家。”
“呵呵,宝兄弟,你当有信心。当初'小文曲星'的名头,可不是浪得虚名。” 选秀失败是可耻的,是不甘的,然而她心中隐隐有些喜悦和希望。谈情说爱会被视为不守妇德,她不敢。可是少女怀春,也是她不能控制的。
脑海里一直有一个俊美的少年,纵然那是是悲伤的表情,纵然那首词哀绝悲戚,却挡不住心动情动。她亦是博学多才的女子,亦懂那其中的款款深情。从那以后,她对他的看法彻底改变了。也在不经意间把他放在了心里。
“当不得当不得,都是别人谬赞了。姐姐博文强治,宝玉比姐姐还不及呢。”
“呵呵,”轻轻一笑,薛宝钗正要说什么,忽然盯着贾宝玉的衣服出神。原来他穿的衣衫,不知去哪里弄了个小口子来。
贾宝玉低头看着,略微嘲讽地笑了笑。他身上的针线活,全是晴雯一手操办的,她不在了,自己都被得这么落魄了?
“宝兄弟,你一个爷们,怎么爱上穿破衣服了?”
摇摇头,贾宝玉不作答。他啊,可不是从内到外的富家哥儿,对身上穿的东西要求不高。穿着舒服就好,一个小口子,他还真没在意什么。
薛宝钗看看他,忽然起身开了个柜子,从里面掏出针线来。在贾宝玉错愕的目光中,她微微一笑,开始为他缝着袖口上的口,嘴里说着:“再是不仔细,好歹也是个爷,衣服不在贵,体面些总是好的。”
贾宝玉眼神复杂地看着薛宝钗。按常理来说,这种行为也是违背了所谓的行为道德,一向矜持的她,这是为什么?
闭上眼,他也没有阻止。一日夫妻百日恩,无论当年是否是他愿意的,他们到底是夫妻,她到底为他生下儿子,到底那时,是自己负了他们母子。薛宝钗,无疑是让他感情最复杂的一个。
有恨,有怜。唯独无爱。
今日的薛宝钗,格外温柔,仿佛时间回到了他们成亲后最和谐的一段日子,从未有过的安宁。
薛宝钗,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看上的到底是贾宝玉这个人,还是他身后富贵滔天的贾家。
这个问题,我问了自己多少年,终究没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