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南去（1 / 1）
老祖宗，您找我有事？”那天已是午后，才请安不久的贾宝玉又被贾母私下叫了去。
贾母招手把他揽在怀里，心里是说不出的感触。她最心爱的孙子，已经长到十三岁了。从当初那个纨绔懵懂的孩子，慢慢蜕变成了有志向的好男儿。算是祖宗显灵吧，她终于为贾府的基业找到了继承人。
“宝玉啊，你没去学堂了，学业可有落下？”
贾宝玉只当贾母关心自己，嬉笑着一一回答。
“哎，只可惜不得名师，孙儿想多学学也没法子。”说到这里，他也不免暗自叹息。别看他天天剽窃名家大作过日子，在这里过了这么久，肚子里还是有不少墨水的，只是对着一篇篇生辟枯燥的古文，没人解惑，进展不多。良师啊，就算他现在有钱有势也难求一个。
贾母神色有些怔忡，半晌，她眯了眯眼，道：“宝玉啊，你想进学吗？”
“？”贾宝玉不解地看着贾母，等着下文。
谁知贾母忽然转换了话题，指着身旁一堆礼物，“宝玉，你知道这些，是哪里来的吗？”
他细细打量着，那堆成小山似的东西，算得上琳琅满目了。老人参补品有，江南的上等丝绸有，珍宝器玩更是数不胜数。自己家，最近好像没有人办席收礼物吧…
忽然，他想起之前如狼似虎堵在门口的人，冷汗直冒。天，这是哪起子不知事的，把这些人放进来还收了礼物！
“老祖宗！你怎么……”你怎么能把这些东西收了啊！
贾母微微一笑，包经风霜的脸上，略显疲倦和惨淡。她闭着眼，重重叹了口气。老了老了，反而更要操心了。老天爷是看她前半生过得□□逸了吗？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呵呵，这些，都是你母亲拿来孝敬我的。呵呵，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想她身在公侯家，对于官场君心也是从小耳濡目染的。元春无端被升贵妃，她敏感地觉得不对，看着门庭若市，更加确定了心头的想法。原本打定主意关门谢客低调行事，却争不过天意。
贾家果断有为的族长，一夜间沦落成吃喝嫖赌无一不沾的浪荡子。元春刚升位，他就大肆宣扬，摆下奢华至极的酒席，大有败光宁府的架势。她虽是长辈，到底管不了他，只能无奈作罢。
只是她没想到，就在自己住着的荣国府中，竟有人阳奉阴违，趁她一时不查，放了那些人进来，还自以为是的收下这些东西。岂不知，这些都是毁家的罪证啊。
那个看似木讷和善的儿媳妇，其实有着一颗贪婪的心，对于金钱珍宝有种异于常人的热衷。她当初就知道，王夫人绝非贤妻，只是迫于王家的权势和四大家族的关系，不得不联了姻。
“宝玉...你知道吗，我不喜欢你的母亲。不管她再怎样装孝顺装呆板，也掩盖不了她的本性。”
贾宝玉静静地听着，头上直冒汗。他不知道贾母为什么突然跟他说这些，他只是个十三岁的孩子啊，就真的可靠到能让贾母说出所有心里话？似乎看出他的疑惑，贾母慈爱地摸着他的脸，眼中流露一丝憧憬。
“前两日，我梦到了你祖父。”语气轻柔，她仿佛回到了年轻时候，那个英伟的男子牵着自己的手，告诉自己何为一生的幸福。
“他告诉我，府里已经大不如前了。再不勤教儿孙、安分守己，只怕贾府离灭亡也不远了。可是，我老了，他们也不听我的了。呵呵，呵呵。你父亲倒是孝顺，可惜是个没用之人，你大伯更不用说了。你小姨是个好的，可怜红颜薄命。你母亲...呵呵，呵呵。她怕是巴不得我....”
贾宝玉听着这话不像了，忙挣脱贾母的怀抱跪下。
“老祖宗！娘亲断不敢做此想法啊！”不管怎么说，那毕竟是他的娘。自己的娘和自己的祖母有矛盾，不是自己所希望看到的。
“傻孩子，你起来。”贾母拉起他，含笑打量着。“这些事，也用不着你操心了。我所有后辈，唯有你最像国公爷。你珍大哥哥是无法指望了，你是贾家现在的希望。”
苍老的手重重拍在他的肩上，竟是无比沉重，让他尚且稚嫩的肩有些难以承受。
“老祖宗....”祖父祖母的期盼，一个家族的命运，就这样押着他身上？太重，太重了！说着话，声音都有些嘶哑颤抖。
猛一抬头，看着贾母期许的眼神，想到之前的荣、宁二国公，想到红楼梦中原本的结局，他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
一咬牙，贾宝玉朗声答道：“宝玉，定不负老祖宗厚望！！”
不就是一副担子吗？他之所以来到这里，不就是为了扭转命运吗？那又有什么好怕好犹豫的！
“好孩子，好孩子！”眼眶湿润的贾母紧紧抱着贾宝玉，是她教子无方，择媳不贤，如今竟要把偌大的家业放在一个年幼的孩子身上。
“过些日子，你就启程去江南见你林姑父吧。”
闻言，贾宝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要是先前是因为祖父托梦，家业摇摇欲坠，那这一出又是为了什么？
“老祖宗，这是为何？”他才十三岁啊，就这样让他去江南？？“呵呵，宝玉啊，你和你林妹妹的情谊，老祖宗看在心里的。只是你母亲素来不喜她，一心都是金玉良缘。你林姑父尚在，你这亲事还有几分能成，要是不在了....我纵使偏心你二人，奈何婚姻大事应凭父母做主，我也无法。”
贾宝玉默然，算是认可了贾母的话。还没来得及回言，贾母又自顾自地开了口。
“你林姑父为人风光霁月，堪为世间男儿典范。我知道，他对敏儿的情。越是如此，越觉得他活不长久。可是玉儿还小，要是他去了，只怕日子越发艰难。让你去，一则帮玉儿劝着你姑父，帮她处理些事情，二则...若是能得到林如海的赏识和栽培，宝玉啊，你将前途不可限量。”
提及黛玉，他的相思又开始泛滥了。那清秀灵动的佳人啊，不知现在如何了。去江南吗？为了黛玉为了自己，亦或是为了前程，他都是愿意的。
“宝玉，听老祖宗吩咐！”
如果可以，他想救回林如海的命，不想让他如可卿一般，在自己面前终结了一生。那种明知结局却无力更改的痛和无力，他不想再尝试一次了。
为了林妹妹，为了将来，他要好好准备这次江南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