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永别（1 / 1）

这年的冬天来得特别快，才到十一月，天上就开始飘雪了。一天晚上，贾宝玉早早的上床躺下了，任由袭人给他盖着被子收拾着衣服。

他好累！那该死的学堂，自从薛蟠去了，越发乌气沉沉，龙阳之好断袖之风盛行，没来由得让他感到恶心。秦钟因为长相秀美，又不像自己一般有着过硬的家事，故而屡屡被那些以薛蟠为代表的纨绔子弟骚扰。最近可卿病重了，他一气之下去了东府，一边照顾姐姐一边自学。

可是，秦钟可以一走了之，他贾宝玉不能啊！上学堂是自己的提，现在又说不去了，又要挨骂。无奈之下，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那些人。整几日下来，就跟打了场仗一样。

唯一好的是，刘姥姥那儿来了好消息。今年果然收成好，可以说是大丰收，那些粮食还买了个相当好的价钱。咳，总归一句话，他不仅赚回了成本，还有了第一桶金，也是个小地主了！

想到这节，郁闷的心情又好起来，拉着袭人的手道：“好姐姐，赶明儿我发财了，送你些上好的胭脂。”

这话倒是真心实意，缘于他的到来，这些女儿家也用不成书中所说的“二爷”特制版胭脂了。他有些小小的愧疚，早就存了这个心思。

袭人被他这句没头没脑的话逗乐了，笑道：“二爷，好生睡吧。你争气，把以前那些毛病些都改了，我就知足咯。”

贾宝玉撇撇嘴，动了坏心思。弹起身就往袭人身上扑，“袭人姐姐，把你嘴上的胭脂赏我吃了吧。”他语气坏坏的，满是戏谑。

“哎呦！”袭人笑推他，两人正玩得乐不可支。

乐极生悲，虽说用在这里不怎么恰当，但也有些应景。

满府里忽然响起锣声，贾宝玉顿时愣在了当场。这声音，有谁死了吗？

他脑子里忽然想起一个人来，颤抖着站起身子，呆呆看着门外。

“二爷！你怎么了！”袭人吓了一跳，忙拿衣服给他披上。

贾宝玉穿上衣服，道：“姐姐自个休息吧。我去见老祖宗。”

他飞快跑了出去，一路不知撞到多少个人。刚跑到贾母门口，就听见一阵阵啜泣，又有小厮满院的叫嚷着消息。

“东府小蓉奶奶去啦！”

他就怔怔站在那里，想起之前和可卿的几次接触，实在是个可亲可爱的女子，不由红着眼进屋了。

贾母和王、刑二夫人均在，凤姐也在，不停地抹着泪。她们正商议着让凤姐去东府看看，贾宝玉进来道：“老祖宗，母亲！孩儿跟她交好一场，让我一起去吧。”

王夫人极为溺爱这个儿子，生怕他去受了惊吓，怎么都不肯。反是贾母一捶定音。

“宝玉，跟你二嫂嫂去，不得惹事，自己好生些。”

孙儿越发有了本事担当，还有一颗情多意诚的心，她很欣慰。早晚都会经历的，早点去面对也没什么不好。

“嗯。”眼含热泪，满心伤感的他跟着凤姐去东府了。

此时的东府，哭声震天，哀嚎一片。府门上都挂起了白绫。可卿安静地躺在棺材里，向里面看，她仿佛熟睡一般，安静祥和。

贾宝玉跪在灵堂内，烧纸，点香。他好像还能看到佳人婀娜多姿的身影，深情无悔的面容。只是没想到，她到底是走到了这一步，红颜早逝。

贾珍，这是贾宝玉第一次相信，他对可卿的感情是真的。也是他第一次觉得，可卿为他这般，不是白费。

一向风流挺拔的贾家族长，此时毫无半点风姿，正抱着棺材痛哭流涕，全然不顾旁人的劝阻。贾宝玉离他最近，仔细一听，原本清朗的男儿声竟然这般苍迈，“卿儿，卿儿。”声声呼唤，若杜鹃啼血。他心头一痛，一滴清泪慢慢流下，这样不容于世的情，竟是那样浓烈而深，那样痛入骨髓的情殇，谁能解呢？他们荒唐么？可是，他们亦是情深意重之人。这世间多少人，都是无情，多少人，即使坐拥天下，亦不知情之意。

只可惜，有情人却被世俗困，终是无法成眷属。可卿，可卿，你可知道，你愿用生命换他平安，他却宁愿和你一起奔赴黄泉。

你走了，死者固然潇洒解脱。活着的人还要痛苦的活着，在天人永隔的悲哀中挣扎。

可卿啊可卿，你这般爱他，见英伟如他，颓唐至此，又会不会后悔呢？

他知道自己没法子劝贾珍，亦没有那个资格。自己什么都知道，却救不了可卿的性命，浓浓的愧疚和无力，席卷而来。

贾宝玉站在一旁，让别人来烧纸钱，自己四下打量了下，居然没有秦钟的身影。

正疑惑间，忽然被一个力道拉扯，直把他拉到墙角，索性人人都在哭在忙，也没人发现他。

回头一看，不就是在寻找的秦钟吗？！

那俊美的脸上，布满哀伤，眼眶红红的，眼底流动着恨意，深切，赤红。

“鲸卿……”贾宝玉见好友哀痛，正想安慰一下。谁知秦钟咬牙切齿般吐出一句话，唬得他魂飞魄散。

“宝玉。我姐姐，绝对是被人害死的！”

贾宝玉能感受得到，秦钟话语里滔天的恨意，轻轻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