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衣服(1 / 1)
施嘉玉依旧每天早上会去给江晋氏和晋雅做早饭,杏花村倒不像镇上的人家,有娶小侍的习惯,因为穷,所以也没啥男儿家肯嫁,所以倒是一妻一夫过得安稳。因而,晋雅不再娶夫侍倒也显得正常,就算是昔日江家大小姐,却是逐出家门的,看她那挥霍程度以及虐夫的名声,想必也不会有哪家好男儿想要嫁给她。
早晨,施嘉玉醒来的时候,晋雅已经不在了,他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但是他知道,那个暴戾的妻主要一去不复返了,因为,她从不会早起的。
江晋氏每天只是在自己的主屋里不断地绣着,哪种颜色的线少了,第二天就会被补上,江晋氏心里明白,可是却拉不下脸道歉。
晋雅偶尔去山上采采草药,偶尔去大街上走走,只是随性地坐在某个茶楼听听八卦,看看周围的人和景物,很自然地把自己融入到清水镇的日常生活中。
萃文书屋是雪凤国最大的书肆,而其也只有在大的城镇上才有,像清水镇这种小镇子,是没有这种达官贵人络绎不绝的书肆的。所以,偶尔有新书出版,发行量有限,在清水镇这样离京城遥远的地方,也只有有钱人家才会派小厮购得。
“江晋君,这两天原来是躲在屋子里做衣裳呐!”
“托晋雅的福。”江晋氏只是浅笑着,眼神中抑不住的骄傲,他终于也可以抬起头做人了,果然,人要衣装,佛要金装。
“这几天倒是瞧见江大小姐按时回家了。”
“是啊,最近瞧着你们家小侍笑容也多了,想必江晋君离抱孙女不远了。”男儿家聚在一起缝缝补补,自然也会说些家常八卦,打趣道。
“丁君真不会说话,江晋君可别见怪啊!这小侍哪有资格生孩子,即使生了,也是要给正君抚养的,江大小姐毕竟还是江家的大小姐,自然和我们这小门小户不一样。”一旁一直自诩见过世面,吹嘘自家的哥哥当了三里路外比清水镇再大点的凤阳镇上金当家的侍君,自是瞧不起这些人的。
刚才被唤作丁君的男子一怔,低头绣着手上的伙计,也不言语,他以为江晋氏不会持有这种偏见,之前瞧着自己女儿虐打施嘉玉的时候,也未见任何针对。一般只有大家的男儿才有姓氏,所以江晋氏被人尊称一声江晋君,而他们这种小户人家,名字也是随便喊的,自然嫁了妻子,就成了别人的夫君。
“晋雅是被妻主赶出来的,还不知道能不能回去呢?”江晋君谦虚地说道,但心里隐约觉得,妻主快来接他回去了。
“江大小姐有一阵子没去柳眠巷了,前几天还说那柳眠巷的小宝想她了呢!这柳眠巷的小宝也真是……”在众人的哄笑声中,话题又逐渐转移,东家长、西家短的说道。
施嘉玉连着几天,看到晋雅在屋子里涂涂画画,他知道妻主是江家大小姐,是有钱人家的小姐,自然是会画画的,撅了撅嘴,也倒是在一旁安安静静的,妻主让他先不要动那匹布,他也是听话的没有动。他不解,布买来,不是做衣服的么?
晋雅自是知道江晋氏逢人就穿着新衣出去炫耀,她记得她有嘱咐过他先不要动那两匹布的,算了,各人有各人的命。曾经那个心中充满爱的父亲已经被自己心中的嫉妒取代了,这就是爱之深、恨之切么?
“困了?”晋雅看着那个一眨不眨看着她的施嘉玉,看着他嘴角嘟起,似有不高兴的模样,想想自己最近好像是忽略了他不少,明天上集市给他买点东西吧!
施嘉玉使着小性子,别过脸,不去看妻主那盛满关心而又温和的脸庞,却知道自己的气已经消了大半,觉得自己好没骨气,只好转过脸,“哼”了一下。
晋雅看着他这模样,将他揉进怀里,忍不住亲了下施嘉玉的额头,笑道:“我们的玉儿真是太可爱了。”
“就知道欺负我,知道我一定会乖乖听话,被你吃的死死的。”施嘉玉气鼓鼓地说道,说完自己也笑开了。
“如果玉儿也不听我话,那我这妻主不是当的太失败了,那妻主去找个更听话的,比玉儿还听话的。”晋雅索性收了画纸,将施嘉玉抱上床。
“你敢!”施嘉玉一听,急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红了红,似乎要哭了。
晋雅一急,亲亲地在施嘉玉的脸上一吻,道:“不敢,不敢,人家想想都不行嘛!”
施嘉玉好笑地看着晋雅一副委屈的小男子形象,不由得破涕为笑,想想又板起脸蛋道:“想也不行。”
“玉儿好凶啊!”晋雅嘟囔,然后又使坏道:“可我就喜欢这样的玉儿。”
在胭脂铺,掌柜为难地看着在她这里已经呆了2个时辰的晋雅,“江大小姐,你到底要怎么样的?”
“不要太浓,不要太艳,不要太俗,嗯……也不要太淡,不要太素……”
“江大小姐,你特地来找茬的,是吧?”胭脂铺的掌柜容泽脸色一变。
“没有啊!”晋雅也不好意思地搔搔头。
“那你是买给谁?”容泽看她那摸样,摇了摇头,轻轻低叹了口气。
“我家玉儿啊!”晋雅立即又笑颜如花,任谁看了,都想骂一句,花痴。
“容掌柜,给她鸡蛋粉。”朱颜澄踏进来说道。
“鸡蛋?那也能做花粉?”晋雅一脸崇拜地看了看朱颜澄又看了看容泽,搔搔脑袋,想了想:“不行,万一太香了,玉儿忍不住吃了,咋办?”
容泽和朱颜澄满脸黑线对视了一眼,容泽扬起疲惫的笑脸道:“这是三色堇粉,你家那位一定喜欢。”
晋雅端起盒子,看了看颜色,又闻了闻香味,道:“把刚刚的玫瑰粉一起给我。”
容泽将花粉递给她,只见她将2盒粉放在一个器皿里,加水融了融,颜色呈现一种极其健康的浅粉红,一惊:何时,江大小姐竟然调弄起这男儿的东西,还那么顺理成章。
“嗯,就要这2盒了,多少钱?”
“不要钱,就权当送你了。”胭脂铺外走来一个风姿绰约的男子。
“杜公子。”容泽躬身道,心中也是诧异,公子怎么会突然来到清水镇?
“因为这颜色?”晋雅不解地看着这调出的颜色,心里一片茫然,耸耸肩:“那多谢杜公子了。”
杜霁看着晋雅的背影,转身踏入胭脂铺,道:“容掌柜,和我说说方才那女子吧!”
容泽看了看不知何时离去的朱颜澄,按下心中的不解,杜公子是杜老板的心头肉,想是任性惯了的,江晋雅发疯的时候,固然像个大小姐,但正常的时候,那是不敢恭维的,他可不能害了杜公子。于是,将江晋雅过去如何不堪的行径描述了一遍,也将江大小姐是不是出现诸如今天这样不正常的举止也一并叙述。
杜霁听着也只能叹息,那眼眸中的专注与温暖,为何却是这样的昙花一现,想必他那位小侍受再多的苦,可为了那某天的不正常,一切的苦都可以化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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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妻主,你怎能碰这个?”施嘉玉忙完田里的活,回来看到正在捣鼓他的男工器具的晋雅,一把夺过。
“我为什么不能碰?”
“这是男儿家的东西,妻主……会不吉利的。”施嘉玉已经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妻主进厨房,想想也有烧得一手好厨艺的女子,权当没看到,可如今,妻主竟然碰这男儿家的东西,怎叫他不紧张。
“什么吉利不吉利的,乖,别让爹知道就好了,玉儿去做饭吧!”晋雅连哄带骗地把施嘉玉弄出屋子。
被自家妻主推出屋外的施嘉玉有点怔愣,这是什么个情况,他的妻主是不是没有搞清楚状况,不是被不被爹知道的问题,而是,只要是个正常的女人,都不会去碰这些事情啊!不过想了想,他的妻主好想可以归类于不太正常的一类,可是,这是不正常是不是有点久,施嘉玉想了又想,摸摸鼻子,还是认命地去给妻主做饭。
“玉儿,来,试试,合不合身?”晋雅温柔地笑着招呼过施嘉玉。
“妻主,为玉儿做衣服?”施嘉玉的眼眶又红了红,这样的妻主,叫他怎么忍心放手?为什么妻主要对他这么好?
“是啊,不喜欢么?”晋雅笑着摸着施嘉玉的青丝,道:“不喜欢也得穿,这可是你妻主我绣了一个月才完成的,你看看,你妻主的手,人家都说十指穿心,玉儿都不心疼一下。”
施嘉玉看着晋雅伸出的手,因近日的劳作而略显粗糙的手掌,没有像晋雅说的那么夸张,十指连心,最多就被戳到1-2次。施嘉玉一愣,妻主怎么会做这男儿家的事情呢?在他发愣之际,已经被晋雅穿上了衣服,看着拔高的腰身而显得修长的身影,没有过多繁复的图案,却不会显得小气,反而有种大户人家的大气。
“妻主。”施嘉玉看着发呆的妻主,不由得喊道。
“真好看。”晋雅呆呆地说道。
施嘉玉被晋雅看得脸色泛起的惹人垂涎的桃红,终是明了为何妻主不让自己动那匹布,原来是为了要给他做衣裳,心里洋溢着甜蜜,看着妻主呆呆傻傻的样子,忍不住主动亲了一口。“谢谢。”谢谢你对我的好。
“玉儿,玉儿主动亲我了。”晋雅似乎没反应过来,抱起施嘉玉在屋里转圈圈。
“呵呵。”施嘉玉眼里溢满了幸福,看着他的妻主。
“我要告诉全天下的人,我的玉儿是最美的。”晋雅高兴地拉着施嘉玉出了屋子,也不知道,她这举动看着施嘉玉的眼里有多小孩子气。
施嘉玉只是抿嘴笑着,任由晋雅逢人就介绍,“这是我家玉儿,漂亮不?”
杏花村的人看着她的眼神只有一个,江大小姐又发疯了,唯有江晋氏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看来是时候得让妻主接晋雅回家的时候了。
清水镇的人从初看到施嘉玉时的惊艳,到晋雅的傻笑,只能可惜地摇了摇头,可怜这么一个可人儿,竟然嫁给了这样不堪的妻主。
“你疯够了么?”朱颜澄有些忍不住,她都不知道怎么会跟这个比她小了13岁的女子那么亲近。
“玉儿,朱大夫欺负我。”晋雅躲在朱颜澄身后,委屈地说道。
朱颜澄以及躲在一旁看热闹的人群,嘴角无不在抽搐,江大小姐又发疯了。
“很漂亮,不知是出自哪家?”正好来看病的绿绣很给面子的问了句,只是问完他就后悔了。
“算你有眼光,这可是我绣了一个月完成的哦!”晋雅仿佛看到了知音一般,兴奋地手舞足蹈。
众人再次晕倒,看着施嘉玉含羞待放的娇颜,似乎不像骗人,难道江大小姐已经疯了一个月了,众人不禁毛骨悚然。
“看你和我们家玉儿那么有缘,今日赠你一图。”晋雅说罢,不理会已经满头黑线的朱颜澄,挥开朱颜飞,展墨画了起来。
原本到朱颜药铺看病的人,都被江晋雅的气势给吸引住脚步,竟期待着江晋雅的画作,便在一旁等待着。
施嘉玉不明所以地看着今天似乎不在状态的妻主,竟然带着她抛头露面,原来之前妻主涂涂画画竟是在设计他这一身衣服啊!
“喏。”晋雅将那香肩半露,用堆叠稠构成,同样拔高的腰身,松紧有度的设计,竟显得诱人之极。画是最浅显易懂的,绿痕的嘴角慢慢勾起,“好极了。”
“不愧是柳眠巷的常客啊!”有人看了一眼那图,不服气地讽刺道。
“柳眠巷怎么了?”绿痕撇撇嘴,深邃地看了眼晋雅和施嘉玉,他终究是错过了啊!他目睹他们的相识,他与她终究无缘,她眼神中有种坚持,那是他这个时代的男子最向往的痴情与深情啊!
“把她给我带走。”一顶轿子落下,一道突兀的声音传来,众人纷纷朝外看。
“是江大当家。”
“看来是要带回自己的女儿了。”
“就说嘛,江大当家怎么会舍得下自己的女儿。”
施嘉玉一怔,幸福这么快就要破灭了么?再漂亮又如何,他还不是妻主的通房侍夫,说罢,眼圈红了红,又低下了头。
晋雅一愣,看着施嘉玉的动作,心里恍然,瞧她都做了什么,如果,如果没有她的执意,爹最多还是与她闹着无伤大雅的小别扭,也不会有今天心血来潮的一刻,也不会成为清水镇的焦点,玉儿就不会难过了。
“我为什么要跟你走?”晋雅像公鸡护小鸡一般,把施嘉玉护进自己的怀里,神智已从方才的疯癫状态恢复成精明。
“直接带走。”门外的女子有一股浑然天成的气势,打量着眼前气势不输于自己的江晋雅,心里高兴道:“晋雅,你终是回来了,娘等了你很久了。”
晋雅一愣,看着眼前微笑的女子,她觉得眼前的女子似乎知道她会成为今天的模样,她似乎等的就是这一天。“玉儿要随我回去。”
“这是自然。”江晓云大手一挥,示意尽快离开。她知道,如果不是她出面,其他人不一定有能力把江晋雅带回去,她的女儿,做娘的自然知道。
“玉儿,不怕。”晋雅拉着施嘉玉一同进入为她准备的轿子,不管别人的眼光,抱起施嘉玉一同入内。
“原来,他就是她心中的人啊!”远处的酒楼,杜霁叹了一口气,为自家夫君设计衣服,绣衣服,买香粉,这是何等不顾世俗的深情啊!而他终究晚了,苦苦追寻,终究错过了这样的女子,江家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