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第 47 章(1 / 1)
君懿抚着还未显山露水的小腹,道:“朕刚才怎么没想到,贺家打的是个一箭双雕的主意,不但要动你们,还有可能伤到朕的孩子。你们尚且不说,朕肚子里这孩子,可是最脆弱的。真是好胆子,光凭了这个想法,她们也是万死不能赎。”
灵竹皱着眉也想了想:“陛下,臣以为,这件事不像是主要针对陛下,倒像是在针对别的事情。臣知道悦王在替陛下办一件事,是不是这件事影响到了贺家的利益?那么悦王也有危险了,咱们是不是要做些什么?”
君懿眉头稍展:“悦王肯定能办得很漂亮的,不会被他们的阻挠困住。你们这几天,彻查一下贺家的授受,看看他们是什么来路。对贺家嘛,既然她们沉不住气,先对朕伸了手,朕也不可能给她们好过。”
君懿自登基以来,从没说过这么重的话。灵竹和玉杰都算是她的心腹,所以她也能把心意透露几分。就是这种看似不在意的谈话,才让人更畏惧。两位大郎官都有谨慎的个性,从不敢恃宠而骄,听到了她这样说,知道贺家这次要倒大霉,都是心中一凛。
今日正是正午时分,阳光直射,地面热得像刚滚过火球,饶是江南多树,那树荫郁郁遮蔽不了许多炎热。行人挥汗如雨,路边街市零落,整个扶柳一片无精打采。
一只灰蓝色的信鸽扑着翅膀,落在扶柳驿的院中,打了个跌,身上毛发凌乱。
雨泽伸过手抱起那信鸽,解下信鸽脚上铜环,打开驿站的鸽房,将那信鸽信手一推,这灰扑扑的小身影如释重负般,尾巴一摆,一头扎进了笼舍。
驿丞需要为悦王倒换公文,去了县衙,雪瑶正在房中无聊,向外一看,刚好见到雨泽侍弄鸽子,心中猛然跳了两下,急急地喊雨泽将鸽子带来的信拿上楼来。
雨泽看着雪瑶神色紧张,心中也没底,急忙将手中攥的小纸条展开,递在雪瑶手中。那纸条上写满了蝇头小楷,篇幅虽小,字却很多。
雪瑶急急去看,看完之后,神情轻松自若起来,展开了刚才微微皱起来的眉,口唇微微翕动,再将信函从头无声地读了一遍,默记在心,这才点亮了手边的蜡烛,把这小小薄纸焚掉,自语一句:“这就对了。”
雨泽没听清楚,也没听懂,疑惑地望着雪瑶道:“家主可是又得到了新的线索?”
雪瑶将燃烧着的小纸条扔在空的笔洗中,吹吹手指尖:“线索?什么线索?”
雨泽更不懂了,却不大敢问。
说起来,雪瑶这几年积威甚笃,雨泽对她的脾气秉性,还是有很大顾忌的,是以看到反常,便马上缄口。
雪瑶见他不问,也乐得继续装糊涂:“咱们嘛,今晚去趟知味楼,好好吃一顿,明儿要赶路,可没这么多好吃的了。”
雨泽奇道:“赶路?去哪里?”
雪瑶道:“向东南走,去桃园集继续玩。”
雨泽心思一转,突然想到,雪瑶话不多说,或许是担心隔墙有耳,又或许是周围已经有人。他屏住呼吸侧耳细听,果然听到了楼顶有一人细微的呼吸。但这种情况,他并不知怎么应付,当时后背僵住,惊得说不出话来。
雪瑶缓缓立起,在屋中踱步:“突然想到知味楼的鲈鱼,马上就饿了,这驿丞再不回,孤可不等。”刚说完,便拉起雨泽手走出屋门。
两人脚步刚踏出房,只听咯一声轻微瓦响。
雨泽如释重负,大喊一声:“谁!”象征性追了几步,急忙转回,在雪瑶身边寸步不离,一边口中大声道:“家主,有人偷听咱们说话!”雪瑶皱着眉,也放开声音道:“你别追,留在这里保护孤的安全。”彼此打个眼色,无声地一笑。
绿柳荫下,车辙向远方延伸着。
宽敞的马车撩起了四面车帘通风,车内已经铺了竹席,坐在车内的人还是不耐热,赤着脚直接踞坐在竹席上。
雪瑶看着雨泽的坐姿,不免摇头:“往常在府里,也没见你这么怕热,今年是怎么了?”雨泽索性躺了下来,将身子翻过去,对着雪瑶道:“家主,咱们家又宽敞,又清凉,哪像这边?你看路上都没什么行人,大家都热得心慌。”
雪瑶无奈摇头:“那也只能再忍忍,天不黑就到了桃园集,那时再歇。”
雨泽突然想到这趟出游的古怪处,凑到雪瑶身边坐下,在雪瑶耳边压低声音问:“家主,咱们为什么不在扶柳把事情办完,这么快就去下一处?”
雪瑶也对他耳语道:“扶柳那边,我已安排妥当,现在我们是要装作出游,专门去那些风景美丽的地方赏玩,路线迂回一些,别让暗处的人太警觉了。”
雨泽略一思考,又问:“那咱们现在是不是拉一张大网,拉完了就能把鱼收起来?”
雪瑶点头道:“正是这个道理。但咱们能想到,暗处的人未必想不到,所以咱们今后需得加倍小心才是。”
两人随便说些话,时间过得更快了些。等到过了正午,日光稍稍偏斜了一些,官道上行人才开始多起来。
道边荒草越来越少,农田越来越多,正是桃园集快要到了。
雨泽望着来往的行人,突然觉得有股奇怪的感觉,总觉得行人的衣服哪里有问题。他上下盯着人看,这人过去了,再盯另一个,正想跟雪瑶说,雪瑶就先开口道:“怎么这么多男子不穿袍子,却分两节穿衣服,还系裙?”
雨泽看看行人,转头看雪瑶的裙摆,雪瑶也随着他目光看了看自己的服饰。她今天穿着一件牙黄的窄袖上衣,围着藕色的罗带,系一条石榴红撒碎花的纱裙,裙子细腰宽下摆,张开荷叶一样的大褶,脚下踩着双牙黄绣鞋,鞋面上绣着花朵图样。
雪瑶穿着简洁,妆容也素净:薄薄施粉,浅浅描眉,略略点唇,眉心贴了一个小小的珍珠花钿。这样打扮,乍看起来只是个中规中矩的富庶女子,但她的衣裙,无不用料上乘,又经了御用裁缝的巧手,穿来衬得人加倍清丽,连雨泽也是一看之下收不回眼光,笑道:“仔细看看家主,真是越看越美了,我怎的捡了一个如此的大便宜,嫁给了家主呢?”
雪瑶笑骂一声贫嘴,看着窗外的来往行人,发现这些行人中,年轻男子们十个竟然有九个都穿着彩色的褶裙,那裙子做得又宽又长,似乎是专门为男人身材而做,款式却丝毫不变,还是和女人穿的一样。雪瑶的裙宽幅大摆,是今年春季刚流行起来的款式,但此地已经有了同款的褶裙,却穿在男人身上,让她更加大感奇怪。
马车一路前行,到了桃园集的大街上。雪瑶和雨泽看那些富家少年,个个都是两节穿衣,更有甚者,脸上也贴了花钿。也有不少年轻男子,官粉匀净,描眉画眼,嘴唇上也点着胭脂,竟比雪瑶的妆还浓。
这其中古怪,不用两位主人多说,连仕女随从都交头接耳地议论了起来。
雪瑶与雨泽在一家客栈要了一间客房暂歇,打发随从诸人出去寻找驿站,两人一边吃茶等着晚饭,一边低声闲聊些家事,说到了京城的男子也有涂脂抹粉的,雨泽掩口笑道:“家主,京城那些绕着你转的狂蜂浪蝶,可总不死心,其中挺多为了吸引家主的注意,精心打扮,结果一打扮就变成了女人了。”
雪瑶把玩着茶杯:“哦?我可没见过那么多闲人,雨泽却见了?”
雨泽正在得意,面对雪瑶,也毫不设防,随口而出:“哪能让他们打扰家主啊,我都给打发了。”
雪瑶指尖在桌子上轻叩,不暇思索追问:“那么逸飞也算在这群狂蜂浪蝶之内了?”
雨泽笑道:“这个自然——不是,是正君自己没来……”
话已抛出,发现给说漏了,急忙转过弯来。
雪瑶捉住了话头,便不依不饶,收起笑容望着他,缓缓道:“他来了几次?”
雨泽给雪瑶杯中续茶,悻悻道:“刚才不过是没多想,话说错了而已。家主和正君不和睦之时,两下生分,雨泽常被迁怒;现在已经和睦了,又去提这陈年旧事,又要怪罪雨泽?相比家主心中,一个正君,可比多少雨泽都强,正君不上门,自然是雨泽的错处。”
雪瑶听到雨泽这种语气,心中不快,刚要开口讲话,门外传来一道柔和的女声:“客官,可以进来送菜吗?”雪瑶应了声,客栈酒伴娘子便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几个小厮,将冷热菜肴摆上桌,一起告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