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第 32 章(1 / 1)
鹤唳元年,二月初六。
懿皇趁新年之际改了年号,朝中一时议论纷纷。
之前几任皇帝,年号都是祥和平静,少有破格,而“平治”一朝换了“鹤唳”,难免人心浮动,许多朝臣惶然失措。
君懿专门朝,申明现今形势。过年前后,君懿也从未歇过片刻,每天都在轮番召见各路文臣武将,问民事,问战事,将现今所有国内民生与边境民生总结出表,念给满朝文武。
贺翎去年是丰年,水美土肥,风调雨顺,各地粮仓满盈,人人喜上眉梢,是以新年祝福便为“丰庆”。从平治三十一年的国库情况看来,税收也非常顺利,但边境的战事冲突,是往年的十倍之多。
细作回报,祥麟王朝及周边游牧部落,今年遭遇了严重旱情,之前几片人口聚集的绿洲变得贫瘠,略贫瘠的绿洲,今年变为了寸草不生的荒地。牧民们迁地而居,水草紧缺,部落间摩擦争斗,元气大伤。所以祥麟国游骑兵常常越过边界,在贺翎土地上掠夺粮食衣物,祥麟边境的一些地方官也趁机来强收税赋,民不聊生。
贺翎和祥麟自古不睦,自三百年前裂地而分,又经过几次边境争夺的战争,从未明确过边境具体划分在何处。这些边境郡县,组成了模糊的国界,并成了最大的牺牲品。
对于国界划分,之前双方也派使节去谈,却总是不成。
民间笑话说,每次贺翎和祥麟的和谈,开场就是这样的——
祥麟方道:“除了怎么生崽子,娘儿们家还懂什么?”
贺翎方道:“咦?蛮夷野人,居然会讲话,真稀奇。”
接着两方就吵起来了,一方说:“你们见过母鸡会打鸣,母山羊长角吗,女人什么都不行!”另一方道:“没有女人生你们养你们,你们还能有今天?”
吵着吵着,谁也说服不了谁,两边一急,就打起来了。
虽然是笑话,但国界的划分,的确是因为双方谈不拢。原因当然不是民间所传的男女有别,而是国家利益。谁都想让自己的国家多一块地盘,在归属上又无法拿出信服的证据。即使拿出了证据,对方也不予承认。
到最后,受苦的又是百姓。边境那些村镇,想要归属贺翎的,便向东南迁移,想要归属祥麟的,便往西南迁移,曾经繁华的小镇子,一个个的消失,只留下漠漠戈壁。
祥麟频频滋扰已经迁移过的贺翎百姓,劫掠财物,边境关卡上的贺翎军,便会加强巡逻保护。祥麟见贺翎出了兵,下次来劫掠的必是精骑,这样双方短兵相见,隔三差五就要斗上一斗,规模渐渐扩大,形成了现今的局面。
君懿发表见解,认为以往贺翎的忍让,是为了大部分东部和南部百姓的富庶安宁,现今国力充足,局势稳定,已经是对抗祥麟的时机。祥麟的频频滋扰,已经威胁到全贺翎的安全,必须全国通力,一战退敌,进而趁胜划清国界,才是今后长治久安之计。这个年号,并非一直使用,只是对全国上下的警醒。等战胜敌国,划清国界,再改为吉祥的年号,并大赦天下以庆祝。
朝中也颇有反对的声浪,但君懿心意坚定,一准要战,云皇又缄口不言,捉摸不透,百官心中忐忑,只得听从。
君懿经过此朝,威望有些提高,心中有些小小得意,在未央宫和苑杰说起。
苑杰一向嬉笑以对,这次却皱了眉头,想了想,道:“陛下,您把我发到边疆去帮忙吧!”
君懿见他认真,笑道:“朕不但有精锐大军,还有秘密筹码呢,怎么也轮不到后宫里的小苑杰啊。”
苑杰忽然坐起身,目光炯炯,认真地望着君懿,道:“陛下,你我既是君臣,又是妻夫,又是男女。臣为君当赴汤蹈火;夫为妻当火中取栗、大海捞针;男子应护卫女子,供养女子,以生命保护女子安全。现今若苑杰去了,可以为国家解难,可以为陛下分忧,也可以全我自身之志。听说陛下已经贴出皇榜,邀请天下能人加入这场卫国的战斗,为何就忘了举贤不避亲?”
君懿见他这段话说得有情有理,又是为他心思感动,又是无话可以反驳,一时也结舌,过了一会才问道:“父母费了毕生之力,将你送进宫来,便是不希望你再去战场,朕若又把你送入险地,岂不是辜负高堂?”
苑杰急忙摇头,再次斩钉截铁道:“陛下,臣之母亲自然不愿意臣去打仗,可是咱们贺翎有万千将士,万千母亲都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去打仗。苑杰见过许多父母在堂的兵士,被思乡所困,无心战斗,临阵脱逃,挨了军法砍了头。如果陛下派臣前去,他们会觉得皇上与他们站在一起,更坚定胜利的信念,天下的母亲也会宽心。何况苑杰此去是代表陛下,不可能在冲锋陷阵的兵卒行伍中,安全得多了,陛下让苑杰去吧,苑杰会凯旋而归的!”
君懿摇头道:“不行,你毕竟是朕后宫中人,贸然把你派去,人会嘲朕国内无人,把御夫君都派去打仗,不成体统。”
苑杰急得离席跪下,拉着君懿的衣袖,语音哽咽:“陛下,在后宫中,陛下知道我不适应。我没有办法在床笫间让陛下难忘,也不能在国事上跟陛下讨论,没有俊美的容貌,也不会细心帮陛下打理饮食起居。为陛下而战,这是我唯一能够帮到陛下的事情了。我心爱陛下,也爱陛下的江山,我想为了陛下保护它,陛下请准许了我吧!”
君懿见他认真,心里也酸酸痛痛地,眼圈微红,泪几乎要夺眶而出。她深吸一口气,平静一下心绪,道:“朕允许你去,但是去的名目,随行的人员,还有许多细节,朕一时半刻不能为你打理周全,你容朕细细考虑。”
苑杰闻言,想了想,摇了摇头,两手捏着君懿的手,抬头看君懿时,紧紧地咬着下唇,泪水从眼中滴落下来。君懿不敢看苑杰的脸,怕被他的情绪感染到,觉得手背上被这点点滴滴沾湿了一片,才急忙用手拭去苑杰泪珠,道:“快收了泪,朕看着也难受啊。”
苑杰抽抽噎噎道:“陛下,陛下哄我呢。这一考虑,考虑到事情都结束了,苑杰还是在这耗着。我都说了,我又不是小孩子,陛下怎么能这样打发我?陛下不信我,比直接不让我去更难受了。”
君懿闻言,反而笑了,拿出手帕,将苑杰面上泪痕擦去,道:“不是哄你,你给朕十日,十日后,朕贴皇榜宣布,让你去,好不好?”
苑杰这才半信半疑地点点头,道:“陛下是金口玉言。”
“那当然了,朕既然说了,就不是哄你的。你放心。”
“多谢陛下!可是,苑杰膝盖麻了,站不起来了……”